珀西先生突然间笑了:“你想要起死回生的药是想做什么的?”
温少言冲着珀西先生歉意地一笑:“他在胡言乱语,你别介意。”
珀西先生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我对这个也很感兴趣。”
余孟阳眼眶突然间红了一点,瞪了一眼珀西先生:“又没有这种东西,有什么好问的。”
保镖刚想有所动作,却被珀西先生伸手一栏:“没事让他说,这位小公子天真烂漫很是可爱。”
这下温少言当真是不悦了,不着痕迹地掐了一把余孟阳的腰,余孟阳暗自叫苦,谁知道这位珀西先生口味这么独特呢。
“我有一个姐姐,查出来了绝症。”余孟阳咬着下唇,“我和她感情最好,爸妈都不管我的时候就她管我,我也不舍得她死。”
“绝症啊。”珀西先生眯了眯眼睛,他转动着本应该属于雷朗的那枚戒指,用充满诱惑的语气诱哄道,“如果我真有法子呢?”
余孟阳睁大了眼睛,他身子直接坐直了:“你有什么法子?医生说了她已经没有得治了,吃药也只是拖时间。”
“那我得问问你的决心了。”珀西先生笑容神秘而危险,“既然你姐姐身体注定要死亡了,如果我能够让她在一个健康的身体里活过来,你能接受吗?”
余孟阳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知道他们对于珀西和柯建海的交易有一定的猜测,但是当这个猜测真正被珀西先生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不寒而栗了。
疯子。
不是因为不由他决定的心理疾病,而是因为他病态扭曲的野心。
“真、真得能做到吗?”余孟阳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但是眼中还是闪烁着怀疑,他不禁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温少言。
温少言凝视着珀西先生,说实话,他之前以为是珀西故意欺骗了柯建海,但是凭借他多年的谈判经验,他竟然觉得此刻的珀西说的是真话。
“你说的是真话。”
珀西顿时朗声大笑道:“当然是真话,温先生感兴趣吗?”
温少言点了点头:“自然。”
珀西打量了一下他们,打了个响指,很快保镖送上了一个平板,珀西在平板上捣鼓了一下后,将平板递给了温少言:“这是自毁文件,十分钟之后会自动销毁。”
言下之意,你们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文件有中文翻译功能,所以起来并没有太多的障碍,但文件的内容却让很难读下去,每一个字节都让他们觉得荒唐,但这份荒唐文件中有文字有数据有照片还有视频。
余孟阳点开了那个视频,视频拍摄的方式类似于纪录片,主人公是位老人,前三分钟讲述了他成功的一生,也讲述了他的遗憾,他最后的遗憾就是没能在年轻的时候享受过生活没有陪过妻子和孩子。于是他找到了珀西医药集团,余孟阳看见了仿佛科幻式的一幕,旁边说医生提取了老人的精神,随后将这些移植到另一个年轻人的身体里。
惊悚的地方来了,等那个年轻人醒来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是——“我终于年轻了。”随后纪录片又用短短的半分钟记录了他术后的奢靡的生活,因为老人在接受手术前写下了将遗产赠与给年轻人的遗嘱。
余孟阳看完的第一反应这难道不是雇演员表演的吗?这都能骗到柯建海那只老狐狸吗?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温少言沉吟了片刻后抬头看向珀西先生:“我相信你的话,但是这个视频未免有些太单薄了。”
珀西先生轻轻一笑:“我理解你们的怀疑,每一个人看见了第一反应都是怀疑,你们要是不怀疑我还要担心你们另有所图了。”随后他神秘地挤了挤眼睛,压低了嗓音,“他今天也在你们要不要见一见。”
余孟阳的眼睛又睁大了几分,珀西先生笑眯眯道:“我知道他出现也说明不了什么,但是他不是单独来的,还是他的孩子,对,他的孩子年龄都能做他这副身体的爸爸了。”
珀西先生张望了一下,指了一群人。那群人离他们并不远,看上去却是有些父慈子孝的意味,但如果不知道内情只会觉得奇怪。一个年轻人看上去老气横秋地背着手,而他身边乖巧地站着两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余孟阳只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不认为那些都是演员,因为那两个中年男子看上去和老人长相有几分相似,而且两个人气场上看起来也是非富即贵的。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温少言已经起身了,与其瞎猜不如去求证,于是他们一行人都起身去和那父子三人打招呼。
珀西先生简单引荐了一下,那个年轻人笑了笑,笑容很淡,是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淡,握住了温少言伸出的手:“你好,我以前去过中国,你们的人很热情。”
“哦?你是什么时候去的?”
年轻人眯起了眼睛:“有些年头了,二十几年前吧,那时候我要去的地方还没有航班,我还坐过你们的绿色皮子的火车,那时候是夏天天气特别炎热,不过我记得过道上的小推车挺有趣的。”
年轻人既然继承了老人的遗产,就算遗产这件事假的,他帮珀西干活更不应该再发愁钱的事才对,怎么还需要坐这种老式火车呢?
“人挺多的吧。”
年轻人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算太多,跟我同个车厢的好多人是从南边去北边,他们带着一个麻袋一个麻袋的衣服说的是批发衣服回去卖。”
温少言沉默了,这确实是他们父母辈年轻时的事情,以这个年轻人的年纪不应该知道的才对。
随后年轻人又说了更多的让温少言不得不相信他是一个老人的事,他还提到了他之所以觉得中国人热情是因为他那时候年纪大了腿脚也不是很方便,有个年轻人把自己的下铺让给了他。每个细节说得都很到位,温少言不禁产生了一个疑惑,他不是在怀疑自己的智商,他怀疑的是珀西是不是量身为柯建海打造了一个圈套,而他们只是顺便的。
可少年身后的两个人从谈吐上而言不太像是聘的演员,两人打趣说的话倒像是真兄弟,温少言迷惑了,余孟阳也闹不清楚了,这都是怎么一回事?
和那奇怪的父子三人告别后,他们重新回到了沙发上,余孟阳悄悄将隐形耳麦打开了,他现在需要外援。
“我现在不明白了。”余孟阳显得很困惑,“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哈哈哈。”珀西先生笑道,“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你要是想做交给我们,你不需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做的。”
余孟阳不大高兴,像是个被宠坏的孩子:“可是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有没有骗我?而且我得说服我姐姐,她是个特别严谨的人,我这么说服她她可不会搭理我的。”
珀西先生终于松口了:“这其实没有什么神奇的,你觉得是什么控制着你的思想、记忆力和性格?”
余孟阳有些发愣,珀西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全身上下你只能保留一个部位,你觉得哪个部分存在能证明你活着?”
余孟阳想了想,指了指大脑。
珀西又打了个响指:“没错,就是这样。”他缓缓道,“既然大脑控制着一切,为什么不能抛弃身体?只要把大脑里的一切提取出来,移植到另一个人的身上,你就会变成那个人,那个人会失去他所有的记忆和思维,你的记忆、思想和寿命都会得到延续。”
这个结论不知道余孟阳和温少言听见了,耳麦那头的所有人都听见了,苏漾长吐了一口气:“疯子,他说的一个字都别信。”
余孟阳想了想,开口道:“我相信你没有骗我们。”
这话不仅是对珀西说的,也是对苏漾说的,他想说的是珀西看上去没有说谎,聪明如苏漾很快就明白了,他冷笑了一声:“他确实没有在骗你们,因为他连自己都骗过了。他说的是人格转移的只是学理上的一种假设,但是这个研究目前是被禁止的,不单纯是技术不成熟,而且涉及到伦理和法律上的冲突。”
作者有话要说: 余孔雀:小作精的表演风格一回生二睡熟~
第324章 78·纯粹
人格转移, 单单这四个字就让人在酒意中打了个哆嗦, 温少言脸上淡淡的微醺已经全然散去了。
这玩意真能够成功吗?
温少言目光凝视着珀西先生:“你成功了?”
珀西先生颇为自得地一笑:“当然。”
而耳麦那头的苏漾也听到了,也猜到了其他人现在可能处于恐慌之中, 多解释了一句:“我和师兄虽然不是做方面实验的,但是至少目前学界没有这样的发现。抛开那些早些年不成熟的假说, 我不认为这件事能够成功。而且你想要证明这件事成功也很难, 就和薛定谔的猫一样, 你没有办法证明这件事成功与否。”
“今天A要死了, A把所有的事情告知了医生, 而医生把他的人格转移到了B的身上,但是除了A本人怎么能够确认是转移而不是催生?我也可以用一些手段让B催生出一个跟A相似的人格, 但这个人并不是A,只是一个相似的性格罢了, 再加上已经得到运用的记忆搭建, 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制造出一个高A。”苏漾没有想到珀西疯得这么与众不同, 声音中都带着几分严厉, “其实转移和复制差不多, 你们问问珀西能不能在活人的身上做这个实验?如果能够转移那自然也能够克隆人格。”
余孟阳问了:“那你什么时候能做手术?”
“看你姐姐什么时候能下定决心吧,这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不过为了活下去, 短暂抛弃生命对她来说也应该不算什么才对。”
余孟阳歪着脑袋有些疑惑:“为什么不能现在做呢?”
珀西先生哈哈大笑:“人格转移肯定要人死了才能做啊。”
“为什么?”余孟阳一脸闹不明白的样子, “我把一个资料拷贝过去,为什么不能复制?非得剪贴?”
珀西先生一时语塞,就听余孟阳打破砂锅问到底继续追问:“人格应该和心脏这些器官不一样吧?他也没有实体的东西, 为什么不能两个人同时拥有?”
苏漾轻笑了一声:“问得漂亮。”
珀西先生彻底没有了言语,场面一度凝滞,余孟阳无措地看向温少言:“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温少言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虽然没有对此有任何评价,但言下之意很明显,你没有说错话,有问题的是珀西先生。
珀西先生抿紧了双唇,他下颌线崩得很紧,上面修得齐整的胡茬似乎都扭曲了形状,他的眼睛也红了,不是委屈的红,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戾气,就像是红血丝在一瞬间爬满了眼球。
急红了眼,余孟阳只以为这是在中才能听见的描写,他在今天却见到了。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一个人因为几句话,在短短的十几秒中从平静瞬间转为暴怒。
苏漾这个时候又补了一句:“他很有可能有躁狂症,你们要小心一点,以他目前的自制力不排除已经到了精神分裂的阶段了。”
余孟阳抓紧了温少言的衣袖,拉着温少言后退了一步。
“呀。”就在他们对峙的时候,阳台上的老人也注意到了下面的场景,“他这是发病了?”
“你了解他的精神状况?!”柯顾突然开口道。
Cris笑了:“不然呢?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让他出现在这个地方?”
柯顾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似乎已经猜到了Cris下一步的行动了。Cris笑了笑,就像是个所有慈蔼的老人一样:“我挺欣赏你们的,你们可以留在这里跟我一起看戏,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你疯了。”
柯顾只觉得手脚冰凉,所有的温度都褪祛了,他现在终于明白了Cris的想法——我就是神。
什么是神?
撇开各个宗教自己的教义不说,不管是一神论还是多神论,说到底在信仰神的人们心中神创造了世界,创造了人类,无所不能。同样,他们也有毁天灭地的能力。
卡厄斯就是希腊神话中最古老的神,第一位原始神,一切的起源。
结合Cris之前说过的话以及他的行为,柯顾几乎已经可以确认了,Cris他想要——毁灭这一切。
“为什么……这些人你都认识?”
“不。”Cris笑眯眯道,“恰恰相反,这些人我认识的并不多。”
“那你为什么……”
“你应该问他们为什么要参加这场宴会?”Cris一字一顿道,“我要毁掉那些将我所热爱的一切当做商品出卖的野心家们。”
柯顾终于忍不住了,事到如今也不需要顾忌会不会打草惊蛇了:“你和那些野心家做的有什么区别?!”
Cris看着他,眼中蕴含着滔天的怒意:“他们是商人,而我不是。我说过你们不理解我,是因为你们不会明白你们掌握的这些是艺术,是人类最伟大的艺术!”
“你们真的有在发展这项艺术吗?我只看到了你们将无数的条条框框往上加,人的心理,人的大脑,本来应该是和宇宙一样浩瀚无边的,可你们做了些什么?将一个本该灿烂得没有边际的文化锁在了一个狭窄的盒子里。还告诉未来的天才们,告诉他们,这是潘多拉的魔盒,你们不能打开。”
Cris不仅是在愤怒,还在惋惜。
但柯顾却直视着他的目光,眼中没有丝毫的动摇,如果小师弟跟他也是同样的态度。他们没有疑惑的原因不是因为Cris的质疑不值得疑惑,毕竟此刻透过耳麦听到这些话的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思考,当然,除了苏漾。
苏漾笑了,他抬头看向阳台,似乎和师兄的目光遥遥相碰。
这个问题不仅是柯顾面试时的面试题,也是他的面试题,寇学林面试问的最后一个问题就是——“你认为,心理学有没有边界?”
这个问题寇学林并没有当场要他们一个逻辑链清晰完整的答案,在签署毕业论文的时候他又将这个问题问了一遍。
苏漾还记得自己的回答:“有边界,任何事物都有边界。克隆人之所以停摆搁浅,是因为人类除了科技和金钱,还有人本身。如果有一天人类将人类本身存在的意义都能改变或抹杀的话,再发达的科技真的还有意义吗?”
“人的心理或许没有边界,但心理学一定是有边界的,如果心理学的研究无视伦理和法律以及社会的公序良俗,到了这样的一天,那心理学就不再是为了人类更好地了解自己更好的生活而服务的了,心理学就变成了一种武器,一种极富杀伤力的武器。这到了那一天……”
“……真到了那一天,就没有一个人的生存是安全的了。”柯顾回忆出了苏漾当初说的那一大段话,他看着Cris:“你说你不愿意和小师弟聊天,我可以帮你转达小师弟毕业前夕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