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查在继续。
结果却不尽人意,待到夜尽天明,晨鼓打响,竟是全然无获。
“藏得这般隐蔽吗?”萧满低声呢喃。
他稍微动了动许久未曾变过的站姿,就在此时,一道传音符纸飞至面前,诗棠的略带焦急的声音传来:
“秦姐又召集我们去花车上排练!”
萧满神色并无太大变化,昨晚便从秦姐的神色中看出此事。混入袖舞回、帮诗棠亦是此行任务,他看了晏无书一眼:“我走了。”
晏无书注意力在指尖的阵法上,低低应了一声,过了片刻,才转头道:“别忘了休息。”
但萧满早就走了,踪影全无。
袖舞回的排练又是许久,秦姐还叫众人穿上舞衣。萧满身上那件,自然是秦姐亲自着人改过的,手腕上还戴了串铃铛,手臂起起落落,丁零当啷响个不停。
他心中有事,听着这声音,不免有些烦躁,默默念了好几次清心咒,又幸亏有符纸遮掩,才让袖舞回众人没发现他的心不在焉。
一直到正午,众人才回驿馆休息。
用过午膳,萧满去找了一次晏无书,看法器的修复程度。
再到驿馆,司天监及守备军的搜查告一段落,孤山的几人回来了,曲寒星、钱三、马五、赵六几人皆直挺挺躺在床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唯独魏出云坐在桌旁,但面色亦不如何。
“你们有线索了吗?”萧满问。
曲寒星摇头:“别提了。”
跟着不知是谁叹了一声气。
“到底如何了?”萧满将目光转向魏出云。这人在莫钧天回到驿馆,同他和诗棠去花车上排练后,便加入了搜查。
魏出云沉声道:“被骗了一次,司天监损失好些人手。”
“那清隗教?”
“自然也死了一些人。”
钱三开始抱怨:“司天监的人真的好无能。”
马五捅了他一手肘:“别这样说,我们也找了一宿加一整个上午,显得我们也很无能。”
萧满不知如何安慰,捡了张椅子坐下,道:“所以除了被骗那次之外,别的没有任何发现?”
“……是。”曲寒星有气无力回答,“或许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该对司天监抱有期望。”
“那来看看地图吧。”萧满低声说道,“这里还有线索。”
昨日夜里,他在飞剑上,除了远望司天监等人的搜寻外,还格外注意地图上红点的移动轨迹。
重要的地点都被圈出,萧满手指在上面点了点,跟着一划,停在某处上,道:“他活动过好几次,但每一次,都会回到这个地方。”
从床上爬起来的几人,以及莫钧天与诗棠,都流露出兴奋神色。
萧满却话锋一转:“他在归元境,我们几人想要活捉,或者摸过去打探,都不容易。”
“抱虚境去挑战归元境,是有些异想天开。”曲寒星干巴巴地笑了声。
“是时候求助了。”钱三低声说完,掏出孤山发的联络玉玦,以一种极为恭敬、真挚恳求的语气道出一声:
“周前辈。”
未过多时,那名周姓道者现身屋室之中。他自然听见了几人的讨论,不消他们开口,便道:
“也罢,便帮你们这个忙。”
紧接着加上一句:“回去后,不可外传。”
“是是是。”
“自然自然。”
“多谢周前辈相助!”
几人又是拱手又是道谢。
“我不在,那位吴前辈也有要事,你们最好别离开驿馆。”周道者叮嘱他们。
众人忙不迭道是。
周前辈化光离去。曲寒星伸了个懒腰,重新躺回床上:“我们先休息,养足精神,等有了消息再行动……神京城这帮官老爷,可真的不能指望。”
“我出去走走。”萧满道。
魏出云立时跟上:“我与你一道。”
正值午后小憩之时,驿馆内见不得什么人影,很是清静。萧满与魏出云一前一后走在院中,魏出云看着前面人的身影,微抿唇,犹豫一阵,开口问:
“你与那位……吴前辈,似乎很熟?”
萧满心中略有些震惊,停下脚步,反问道:“何出此言?”
魏出云道:“他对你似乎很好。”
“他对雪意峰中人皆是如此。”萧满笑了一下,解释说道。
魏出云深深看萧满一眼,察觉出他似乎有所遮掩,也不再追问,转而道:“你们昨夜寻到了什么法器?”
“不知晓具体名称,但就外观上而言,是个锤子。”萧满一番描述,“破损得严重了些,尚在修复。”
“吴前辈便是在忙此事?”
“嗯。”
“若是缺少材料,可告知与我,我让家中立刻安排送来。”魏出云正色起来。
“好。”萧满点头。
两人不再说话。在院子里散了圈步,萧满脑中浮现出某个念头,侧目问魏出云:“你是否意向雪意峰?”
魏出云表情变了变,最后答出一句:“尚在考虑。”
“雪意峰……算是个好去处。”萧满斟酌片刻,对魏出云道,“规矩不多,也清静。”
一整个下午,众人都在等待周前辈消息中度过。晏无书仍坐在飞剑上,等待那把锤子在提升品阶的同时自行修复。
夜幕就那般轻飘飘落下,悄然而迅速。
离祭典仅有一日,神京城中的百姓已迫不及待,各式的支摊在街上摆开,各样的把戏在街头戏耍,灯盏悬挂如海,欢声笑语不绝。
这些声音传入驿馆众人的耳中,无一不提心吊胆,生怕某个瞬间,那藏在不知何方的儋耳肚腹内塞够了声响,便炸裂开来,将整个神京城化作废墟。
没人想去数还剩多少个时辰,可又不得不数,每一弹指每一刹那都弥足珍贵。
曲寒星独自一人喝光一壶茶,焦头烂额:“周前辈是不是也没探到啊?”
“不至于吧,我孤山的师长,可不必城里的官老爷靠谱?”钱三说道。
诗棠大叹一声,背靠上椅背,手臂往两边一挂,被这事磨得没了深闺小姐的仪态:“清隗教那伙人,就跟打了地洞钻到了底下似的。”
话音刚落,一名道者自夜色步入屋中,灯火照亮他微白的胡须,面上有一丝嘲弄的笑:“正如你们所言,清隗教把儋耳藏到了地下,狡兔三窟,叫我好一番找寻。”
旋即把拎鸡似的拎在手里的人丢到地上,“将你知晓的都说出来,否则,我就对你使搜魂术了。”
这便是当日在驿馆外监视众人之人。搜魂术何其可怖,被搜之人往往会损伤神魂,变得神智不清,他翻身跪地,哭丧着脸大声求饶:“饶命、饶命,各位大侠饶命!小的只是个喽啰啊!”
“归元境的喽啰。”曲寒星嗤笑一声。
周姓道者不与他多言,抬手捏诀,往他身上施下一道法术。
并非搜魂术,却也不简单,一声痛叫立时响起,被抓来的人疼得跪立不稳,蜷缩在地不住打滚:
“我说我说我说!”
连声音都跟着嘶哑几分,眼底泛红:“我们一早便知你们能从河水中查出异常,上游的不过是一个幌子,真正的地方,在名花倾国底下!”
“名花倾国?”
听见这话,众人俱是一惊。
周道者问众人:“还有别的要问的吗?”
萧满走到这人身前,语气微沉:“儋耳到底能装多少声音?”
“这个……我一个归元境的小人物,如何能知晓这些事?”这人作揖告饶。
周姓道者捏诀的指法瞬变,下一刻,他开始惊叫:
“我说!我说!但这只是我听来的!不保真!当祭典进行到最后一场,有人登上名花倾国表演,那时候,人群必然会爆发出欢呼,当收集到那时,儋耳就会炸开了!”
“名花倾国底下,守着你们的人?”萧满又问。
“这是自然。”
“人数多少,境界如何?”
“我不知道……这个我真不知道!”他不住摇头。
周姓道者指法再变,可纵使再痛,叫声再凄厉,仍是这般说辞。
“行吧,他没用了。”周道者淡漠地瞥了他一眼,道。
孤山师长向来不忌讳在小辈面前使出杀招,抓出长剑、向下一划,人头落地,接着剑身一振,抖落血珠,又道:“一会儿叫人来处理。”
“是。”几个低阶弟子执礼,“多谢周前辈。”
诗棠缩在角落里,拿手捂着眼睛,不敢看地上的血腥,声音微颤:“既、既然如此……要赶在有人上到名花倾国前,把儋耳处理掉。”
“也就是祭典最后一个表演之前。”曲寒星道,转而抱头抓狂:“啊啊啊啊啊要如何处理!”
萧满还没有告知众人昨日的发现。他担心晏无书的方法失败,让众人空欢喜一场,不若等那锤子被修复成功再说。
晏无书便在此刻进来,瞥了眼那具身首分离的尸体,对周道者道:“辛苦老周。”
周姓道者认真行礼:“不敢当。”
“修好了?”萧满起身看向晏无书。
“差不多了。”晏无书把锤子取出来。与初见时的破烂模样不同,它变得光洁如新,不见半点杂痕,嵌着的灵石散发出幽静光芒,很是美丽。
萧满告诉曲寒星几人:“用这个,应当可以毁掉儋耳。”
“真的吗?”曲寒星来了精神,凑过去问:“要怎么用?”
晏无书稍加思索:“直接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