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就坐在一旁,露出小半张脸,也在看她。
刘萌萌眼睛忽然有些酸,扯出一抹笑来,目送他们离去,钱志国刚刚从家里赶过来,见她靠在门边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些慌乱的问道:“萌萌,你……你眼睛怎么红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啊?”
他一瞬间手忙脚乱起来,不知该怎么是好,像个愣头青。
刘萌萌忽然笑了,似乎想生气,但又摇头:“没什么。”
狄更斯说,人们总是在离开一个地方后,才开始原谅它。
闻绰以前厌恶临县的贫穷,导致他眼中看不见这地方一丝一毫的好处,可如今真的要离开了,忽然开始怀念起从前的一切。
清晨袅袅升起的炊烟,早点摊上味道醇厚的豆浆,还有夕阳西下时,天边炫目的彩霞和飞扬的床单,那种宁静且喧嚣的日子。
伴随着渐升的太阳,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临县也离他们越来越远,被遥遥的落在身后,成为一个黑点,直至再也看不见。
白杨一直在透过车窗看向远去的建筑,离开了从小长大的地方,料想心中总是惶恐不安的,他跟着闻绰离开,在旁人眼中无疑是一场赌注,就如三婶所说,万一闻绰不要他了,人生地不熟的,他该怎么活?
司机在专心致志的开车,闻绰不敢做太放肆的动作,只是暗地里握住他的手,安抚似的捏了捏,低声道:“以后有机会回来的。”
临县已经远去,白杨闻言坐直身体,不再往后看,他低头,和闻绰十指相扣,然后悄悄攥紧。
也许是从未经过这么漫长的旅途,上车后,白杨靠着椅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只那只手仍紧紧牵着,不肯放松半分,闻绰掏出手机,浏览着之前网上看好的出租房,和中介客服商谈着细节,单手打字也飞快。
他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买房,但日子总归是越过越好的,这次靠自己的双手,而不是靠上辈子寄予希望的闻家。
清早出发,晚上九点才堪堪抵达z市,高楼耸立,车水马龙,无数霓虹灯在夜幕中亮起,实实在在的不夜城,精致华美的商场店门大开,行人络绎不绝,有着不逊于白日的热闹,闻绰和白杨身处街头,带着行李箱,一看就是异乡人。
车站旁边就是商业广场,正中央有背着吉他的街唱歌手,女生甜美的声音通过音箱传了很远,闻绰侧耳倾听片刻,才发现是一首《最初的梦想》。
……
“如果骄傲没被现实大海冷冷拍下,
又怎会懂得要多努力,
才走得到远方,
如果梦想不曾坠落悬崖千钧一发,
又怎会晓得执着的人,拥有隐形翅膀……”
……
临县没有这样的街头艺人,白杨听的很入神,同时又紧攥着闻绰的胳膊寸步不离,他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头发未经染烫,是最干净自然的黑色,在熙熙攘攘的街头,看起来有些许冷漠,隐隐游离在人群之外。
也许是难得见到气质这么干净的少年,旁边有两个玩cos的女生正在用手机偷拍他,白杨察觉到,侧身往闻绰背后躲了躲,闻绰关掉手机地图,下意识抬头看去:“怎么了?”
那两个偷拍的女生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一个帅哥,身高腿长,五官风流俊美,不逊明星分毫,只差捂心尖叫了。
闻绰见状了然,拉着白杨的手往最近的旅馆走去,笑着解释道:“那两个小姑娘看你长的好看。”
z市太大了,一眼望不到尽头,身处这样的环境,人会忽然感受到自己的渺小,白杨看见路边的电线杆上贴着很多寻人启事,不知道为什么就入了神,连闻绰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闻绰用手机预定了最近的一家酒店,和白杨拎包入住,打算明天就去看房,在临县逼仄破旧的筒子楼里住久了,乍然换到装修精致的酒店套房,二人都还有些不适应。
闻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舒服得不愿意起来,好半晌才磨磨蹭蹭的起身洗澡,结果发现酒店床头柜里有赠送的某样东西,不由得挑了挑眉。
白杨觉得那个东西有点眼熟,迷茫的眨了眨眼,黑色的眸子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懵懂。
定的是情侣套间,白色的床单上还用玫瑰花瓣铺撒成了一个大大的爱心,闻绰把被子抖了两下,花瓣瞬间落了一地,无端旖旎。
闻绰撕开包装,忽然伸手把白杨从床边拉起来抵在墙上,微微偏头,唇角微勾,多了几分暗沉的风流,挑眉询问道:“做完再洗?”
白杨闻言,乖乖脱掉了毛衣,然后伸手抱住闻绰,纤细的双腿主动圈住他劲瘦的腰身,眼睑颤抖,呼吸迷乱。
闻绰见他眼尾泛红,偏偏神情淡然,控制不住俯身在他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了一个深红渐紫的吻痕,然后哑声问道:“这次痛吗?”
白杨说不出来话,只能费劲的摇头。
闻绰又问:“舒服吗?”
白杨望着他,依旧不说话,只用小腿内侧缓缓摩挲着闻绰的后腰,在尾椎骨撩起一阵骚痒,闻绰呼吸乱了一瞬,本就浅薄的自控力瞬间溃不成军。
他竭力向衣柜贴近,然后白杨一向平静的面容终于有了些许破裂。
墙上的欧式挂钟停停走走,时间已然不早,但二人今天在车上都睡了许久,并不觉得困倦。
白杨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大腿内侧因外界的刺激,仍在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他天生肤白,瞳黑,此刻眼尾那一抹糜烂的红就成了全身上下唯一的艳色。
闻绰把人弄哭了才肯住手,关掉灯,跟着躺在一旁,只留了一盏床头灯,暖调的光晕打在白杨身上,过于苍白的肌肤终于多了一些温润感。
白杨微微掀起眼皮,懒懒的看了他一眼,莫名的,闻绰感觉自己魂都被勾走了,他靠过去,抵着白杨的额头,低声道:“我想亲你……”
白杨垂眼,莫名看出几分纵容与宠溺,然后伸出一条吻痕遍布的胳膊,把闻绰抱在了怀里,感受着他温热的舌尖四处游走,双腿像蛇一样,缓缓缠住他的腰身。
闻绰发现他全身被自己亲的已经没有一块好地方了,最后转而去舔舐那片殷红的唇,声音沙哑,实话实说:“有时候,特别想吃了你。”
白杨身上有一种很勾人的冷漠气质,那种单纯不自知的诱惑,实在要命。
白杨静静的伏在他身上,闻言伸出指尖,在闻绰那双潋滟的眼眸隔空滑过,最后又重新窝进他的怀里,倦懒的蹭了蹭,闭眼低声道:“……只让你吃。”
初来新环境,他们都不大睡得着,闻绰习惯了熬夜,就更是闭不上眼,最后打开电视,投放了一部评分颇高的电影。
一位智力有问题的妈妈,孤身在大城市寻找被拐卖的女儿,期间认识了隔壁泼辣的大婶,还有麻将馆爱出老千的赌鬼,三个人凑出一场闹剧,讲述了小人物的悲欢喜乐。
闻绰不知道为什么,看的很认真,屏幕里,女主人公在街上发现一名长得很像她女儿的姑娘,傻傻跟了一路,拉着她的手一个劲道:“走,妈带你回家,回家……”
“神经病吧!谁是你女儿,哎呦来人呐!这里有疯子啊!”
姑娘吓了大跳,一个劲的咬她推她,女主人公就是不松手,最后警察来了,她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狼狈的坐在地上,一瞬间木然且怔愣。
这部电影喜泪掺杂,女主人公捡过垃圾,睡过桥洞,被人骗过钱,还差点被抢劫,最后终于在众人的帮助下寻找到了走失的女儿,并且在城市安家落户。
那股子执拗认真的劲让闻绰莫名感觉很像白杨,他关掉电视,忽然感觉胳膊有些凉意,低头一看,这才发现白杨低着头,像是哭了。
“怎么了?”闻绰伸手给他拭去泪水,轻声问道:“是不是电影有些惨,看哭了?”
白杨把脸埋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闻绰解释道:“没关系,后来母亲把女儿找回来了。”
只要回来了,一切就都值得了。
第124章 黑杨白杨
搬家是个麻烦事, 闻绰跟着中介跑了好几趟, 最后才堪堪敲定一套满意的租房,原屋主留了些家具, 他们也没带太多行李, 只是住进来清清扫扫也相当耗费时间,这一晃小半个月就过去了。
两房一厅一卫一厨, 闻绰辟出了一间客房当直播间, 他把电脑装好,然后在墙上贴了背景纸, 简单装饰了一下, 这才在一众粉丝的嗷嗷待哺中再次上线。
长时间没有更新,私信也累积了一大堆, 闻绰一条条看去,发现DK官方后台发来了一份联赛邀请函,主要针对游戏区的各大主播,希望他们连线隔空互动通关, 然后剪辑成参赛视频上传,以播放量和点击率为准, 综合观众投票,第一名有万元现金奖励, 而且可以登顶首页特推。
不用看, 《绝境》身为DK的赞助商, 妥妥的又是一波宣传广告。
这个活动只持续七天, 今天是第五天, 钱是其次,游戏区主播冲着首页特推倒是小小的沸腾了一把,拉帮结派各出奇招,只有榜首的几位大佬没动静。
他们大多人气已经趋于饱和,早就成名,首推对他们来说倒是可有可无,闻绰则纯粹是看消息晚了,不然他还真想冲着那两万块钱的奖金奔奔。
各区主播其实私下有很多交流互动,有些还专门拉了讨论群,不过闻绰那时候不爱冒泡,认识的主播一个也无,现在连线直播,反倒不知该找谁了。
他很光棍的发动态求助:
今晚联赛直播,大哥大姐谁看上我了,过来私信一把,首推归你,钱归我(吃瓜)。
闻绰现在是真穷,租房一次性交了半年的定金,荷包空了一大半,他以前发动态都是字字严谨,铺面而来一股老实人的正经,陡然间皮一把,让人感觉有些崩坏。
——K大你终于出现了,我以为你人间蒸发,缺钱说一声,我们给你众筹!
——艾玛笑死我了,让你平常装高冷,到紧要关头一个狐朋狗友都找不到了吧,等着,我这就注册主播账号来帮你,兄嘚,等我!
——@丸野@抽刀断水@帽子绅士,各位大佬快来看看,你们谁把我家的主播领走,孩子太难了,帮一把吧,他只要钱。
这一艾特不要紧,几分钟过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冒泡了……
丸野:已私信,什么时候连线,时间你定。
粉丝:喵喵喵???
评论区静了那么一秒,然后瞬间炸开锅,有些想象力丰富的分分钟脑补出一场大戏,总觉得丸野在无声宣战,字里行间都透着那么一股硝烟味,毕竟前段时间两家粉丝吵的不可开交,恨不得见面都要吐两口的那种。
其实主播与主播之间倒不见得一定要争个你死我活,有些争斗大部分都是黑粉挑起来的,骂战最凶的那段时间,闻绰还刻意放缓打关速度,故意落了丸野几个名次,让步之意十分明显,否则借着反压丸野的名头炒作,他的人气会比今天还高。
粉丝实时关注着动态,然后反复刷新,最后终于看见了闻绰对丸野的回复:(抱拳)晚七点,不见不散。
夜色渐沉,落地窗外能清楚看见霓虹璀璨的夜景,闻绰回复完消息就下线了,发现家里被白杨打扫得干干净净,杂七杂八的东西也都归捡好了,正趴在窗户旁的榻榻米上看远处的高楼大厦。
“好不好看?”
闻绰靠过去,从身后搂住了他,然后吻住温软的唇瓣,勾着舌尖逗弄了一番才轻轻分开。白杨穿着宽松的睡衣,衣领拉扯间露出大半个莹润的肩胛,他先是说了一句“好看”,然后紧紧贴着闻绰,视线透过他身后,打量着他们的新家。
闻绰跟着看了一眼,然后道:“有时候,我感觉像做梦一样,明明感觉昨天还待在临县,一眨眼就来了这里。”
深秋多雨,有细密的雨丝飘在了窗户上,然后下滑着滚落成水珠,将远处的灯光碎成几块,密密麻麻攀在玻璃上,像星星一样闪着光。
这是一场清新柔美的雨,没有闪电交加,也没有寒风凛冽,密密的在天际飘落,一望无尽。
白杨下雨天脑子容易犯糊涂,闻绰捏着他的脸,揉搓了几下才道:“等会儿我要直播,可能一两个小时,你别趁着我不注意乱跑。”
白杨半跪在榻榻米上,乖乖的点了点头,闻绰托住他的腰,又觉得自己上辈子真蠢,怎么就活成那个窝囊样了呢,不过细想来,死于车祸也是死的好,不死又怎么活。
总觉得,能重生一次,是侥天之幸。只好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来过,把每一世都当做最后一世来活,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们下辈子还能不能再遇上。
白杨原本坐在榻榻米上,却又闷声不响的翻了个身,静静趴在上面,闻绰看出些许端倪,将他捞起来,探进裤子碰了碰,然后低声道:“伤口还有些肿。”
手却没收回来。
白杨搂住他脖子的手缓缓收紧,不知怎的,开始乱了呼吸,腰身也跟着颤了颤,一张干净淡漠的脸神情微变,不知是痛苦还是难耐,微微蹙起了眉头。
许久后,闻绰睨着他黑漆漆的眼珠,瞧见一星点水雾,眼眶受了刺激也开始逐渐变红,这才收回手,白杨浑身一抖,像猫似的低哼了一声。
闻绰把他抱起来,往直播间走去,然后坐在椅子上,窸窸窣窣半晌,解开了什么,白杨坐在他怀里,不适应的动了动,然后被闻绰按住,他便也没再动。
人总是需要些精神寄托的,整日闲着没事倒是挺要命的一件事,闻绰买了个画台,然后手把手的教白杨注册账号:“我网上给你买了绘画教程,没事可以学,学了再上传视频,说不定还有粉丝……想取什么用户名?”
白杨动了动唇,捂着小腹说不出来话,浑身紧绷,掀起眼皮看了闻绰一眼,而后者则脸不红气不喘的回以一吻:“那就叫白杨吧,也挺好听的。”
换了个猫猫头像,三两下,就注册好了。
闻绰搂着白杨,用自己KKK的账号关注他,眼尾勾起,带出一片艳艳的笑意:“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我就是这么抱着你学画画的。”
白杨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然后老实摇头,想说其实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现在是晚上六点,离直播还有一个小时,闻绰就着那个姿势把白杨抱到卧室,然后带上房门,好半晌才出来,捞着软成一滩水的白杨去浴室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