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去,尤涟就问,“爸终于把遗嘱定下来了吗?”
尤灿抬了抬下巴,示意道:“你先坐。”
尤涟依言坐下,坐下前扯了条软毛毯折了折垫在椅子上。
尤灿看了毯子一眼,又收回视线:“是定下来了,昨晚定的。”
“你们都去医院了?”
“嗯。”
尤涟想问为什么没有通知他,但最后只是哦了声,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道:“遗嘱是怎么说的?我也就分点钱吧。”
尤家不光重A轻BO,对于Alpha也分等级。
像尤桀、尤弋那样的Alpha在尤家的地位就非常高,因为他们是尤正勋从小养在身边、并且非常看好的继承人,本身也极度优秀,能够接得住尤家这个庞然大物。
尤家从来不存在公平,资源也严重倾斜,他们每一代家主都有好几个孩子,但最终只有一到两个能插手公司,继承公司相关份额。
而其他的,只能分到一些钱。
尤涟早就明白套路,所以对分财产的事情也没想太多,因为不管他是Alpha还是Omega,最后结果都一样。
然而这次,尤灿却摇了摇头。
他道:“不,只要你想,你可以跟尤桀、尤弋,还有我,分到的一样多。”
尤涟微蹙起眉:“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这次遗嘱的内容是遗产由妻子和Alpha儿子均分,如果你是Alpha,你就可以参与分财产,如果你继续装Omega,那么就零继承,除了每月的抚养费外什么也没有。”
“什么都没有?!”
尤涟目露惊讶,呐呐道,“这不像尤正勋的风格啊,他怎么可能会同意把财产均分?”
尤灿曲指敲了敲桌子,打断了尤涟的话:“那些细节你不用管,你只要知道现在有两个选择摆在你面前,一个是恢复Alpha的身份,参与遗产分割,另一个是你继续装Omega,什么都继承不了,但能保住婚约。你得好好考虑清楚。”
尤涟哑然,好半天才道:“这应该不是尤正勋的意思吧?”
尤涟以为尤灿不会回答自己,却不想,下一秒尤灿就点了头。
他倏地怔住,眼底划过一丝受伤。遗嘱不是尤正勋的意思,那还能是谁的意思?过了好一会,尤涟才轻笑了声,自嘲道:“她果然没把我当过儿子。”
“她不给你,那你就自己去拿,去抢。”
尤灿收起了往日一贯温和的笑,神情略显严肃,“詹雅婕从头到尾都把你排除在外,她一个子都不想给你。她原本定的是她、她的两个儿子,还有我平分遗产,是我提出条件,要求改成‘Alpha儿子平分’。”
内容太过震撼,尤涟一时怔在原地。
他想过詹雅婕和他的两个儿子对遗嘱有所企图,但没有想到一直待在青檀园静养的尤灿也参与其中。不光对詹雅婕提出了条件,还让詹雅婕接受了。
而且这个条件他听了都觉得突兀,可詹雅婕竟然接受了!
尤涟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哥哥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弱,他很强,强得让詹雅婕都不得不低头,把嘴边的肥肉分出那么一大块。
但同时又真的对他很好,否则也不会为他争取这些。
“我希望你选遗产。”过了会,尤灿打破沉默。
他握住尤涟的手,在看到尤涟手上斑驳的吻痕时怔了一下,但很快移开视线,看着尤涟的眼睛,“它们才是你以后抬头挺胸的资本。你当然也可以继续装Omega,但是你得考虑到身份暴露的那天,以及你的婚约对象宫鹤,背后是宫家。”
“什么都没有的话,你过去了也只能仰人鼻息。”
“我是会帮你,但往后的路,还得靠你自己走。”
-
出了书房,在外等待的宫鹤就立即走了上来。
他看着目光怔愣的尤涟,拧眉问:“怎么了?你们说了什么?”尤涟没答,他又去看尤灿。
尤灿面带微笑,怀里抱着只黑色的波斯猫。
他冲宫鹤弯了弯眼睛,语气柔和道:“留下来吃晚饭吗?项铮炖的汤很好喝。”
宫鹤道:“不用了,谢谢。”
现在才下午一点半,离晚饭时间还远得很,这显然是在下逐客令。他把尤涟揽到身前,捏捏他的脸颊,“我们回去?”
尤涟随意点了点头。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脑子里满是刚才尤灿说的话。直到坐上车,车子发动,他仍在思考。
“你到底在想什么?”这句话宫鹤已经问了起码三遍,这回,他总算得到了回应。
尤涟眨了下眼,道:“在想遗嘱的事。”
“遗嘱定了?”
“不不还没有。”尤涟下意识地否认,否认完又怔住,硬着头皮道,“但是也差不多了,就是……”
他深吸了一口气,“就是我很有可能什么都分不到,除了抚养费外,什么都没有。”说完,他低下头没看宫鹤,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起。
“你爸什么都不留给你?”
“是。”指尖抠进手心,尤涟神经绷紧。
“别难过,没什么。”
宫鹤悄然松了口气,后视镜里照出他上扬的嘴角,“他们不给你的,我给你。”
尤涟倏地抬起头,对宫鹤轻飘飘的语气有些疑惑。他又说了一遍:“我零继承。”
宫鹤点头:“我知道。”
“除了抚养费以外一分钱都拿不到的那种。”
“我听得懂,你不用说这么多遍。”
尤涟愣住,没了声。
他怔怔地看着宫鹤,过了好一会道:“难不成以后你养我啊?”
前方红灯,宫鹤踩下刹车。
他侧头看着尤涟,神情自然:“有什么不可以?”
第40章
有什么不可以?
当然可以。
心跳漏了一拍,攥着的手渐渐放松开来。
尤涟挪开目光,心里翻起甜味的浪,嘴上却别扭道:“回答得这么快,你都不用思考的吗?随口说说谁不会?”
“早就思考过了。”宫鹤神色不变。
尤涟一愣。
宫鹤目光直直地看着尤涟,又说了一遍:“早就思考过了。”
早到那时的他们还只是不及半人高的小豆丁,他就已经想过未来要和尤涟在一起,他当爸爸,尤涟当妈妈。他不光会养尤涟,还会养他们的孩子,养他们整个家。
所以——
“不是随口说说,我是认真的。”宫鹤又道。
尤涟抿住唇,半天说不出话。
忽然,他抬手挡了挡阳光,宫鹤见状给他把遮阳板放了下来。
“还刺眼吗?”宫鹤问。
尤涟摇摇头。
他并不觉得阳光刺眼,只觉得它太过温暖,竟能隔着皮囊,把心都晒得发烫。
红灯闪烁,转为绿灯。
宫鹤回过头,继续开车。
车里很安静,没开音乐,也没开空调,静得能听到呼吸的起伏。
好一会副驾驶都没有动静,宫鹤也不急,直到视野里出现暖春门庭的大门,他才看了眼后视镜里映着的尤涟,低声问:“以后我养你,嗯?”
尤涟没有回答,他忽然把外套上的帽子戴了起来,围巾拉高,遮住了整张脸。
宫鹤见状顿了顿,没再说什么。
他把车开到车库,熄了火,但没有下车,而是继续静静地坐在驾驶座上。
过了许久,他怀里拱进一个被包得严严实实的脑袋。
“我很难养的。”尤涟瓮声瓮气道。
宫鹤心下一轻:“有多难?”
“特别会花钱。”
“我有很多钱,都给你。”
“特别虚荣,喜欢收藏限量和典藏。”
“我都给你买。”
“还有……人品不太好。”
“嗯?比如?”
“我会撒谎。”
宫鹤伸手在怀里人的脑袋上轻按了按,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关系?这世上谁没有撒过谎?”
“不是小谎,是……”
尤涟犹豫一瞬,声音放轻,“是很严重的那种谎。”
“没关系。”宫鹤低下头,隔着帽子在尤涟头上轻轻落下一吻,“不管你撒什么谎,知道的我帮你圆,不知道的我永远不问。”
“出了任何后果,我都替你担着。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