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筒的光芒只能照亮前方肉眼可见的一小段路,厉川记着工作人员给的门牌号,一间间地查看。
另一边。
“咚咚。”
有细碎的声音从隔壁传来,似乎是另一个被困在密室的人。
简楠靠坐在墙壁边,动也不敢动,现在是白天,房间却因为密封性几乎是全黯下来,只有一点点的光亮在屋里,但他夜盲症发作起来却什么都看不清,眼前是一片的黑暗。
四周围并不算特别的安静,但十分的燥热,几乎是没有过多久,他浑身上下就出了一层的汗,不远处有女人细微的哭泣声传来,颇为骇人,简楠毫无所觉。
都不吓人。
没有比黑暗和封闭的房间更吓人的了。
眼前是一片模模糊糊的黑暗,他看不见,更动弹不得,像是忽然回到了幼年的那个夏天,那个闷热而又封闭的仓库,他像是一只被关起来的待宰羔羊,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和无助。
当时。
好像有人救了他。
那个人打开了仓库的门,也带了一室的光明,那个人总会找到他,会救他出黑暗,救他出家门,是一个大英雄。
可是……
大英雄不属于他。
结婚的时候他说:“协议结婚,互不干涉。”
酒宴上他说:“简楠,你还是小孩子吗,闹什么?”
最后分开时他说:“给你半小时考虑,趁我耐心尚存。”
他的英雄用行动对他说:
“你该长大了。”
简楠将自己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像是一直小蜗牛尽量缩蜷在自己觉得安全的小地方。
幽闭心理性恐惧症让人觉得胸口发闷、恶心,视线的昏暗更是加重了心理性的负担,双脚没有力气,恍惚间,他渐渐幻觉出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他死了才好。”
“看新闻了吗,那个小明星死了。”
“那天下雨,车子打滑了,整个车都进了江,连尸骨都没找到。”
“可算死了,总是蹭我们哥哥热度,可真是苍天有眼啊。”
各种各样的声音交叠在一起,让人头脑发昏,声音渐渐地重叠,恶意慢慢地回荡,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充满。
简楠急促地呼吸,浑身燥热,冷汗浸透全身,前世的记忆仿佛不受压制地如同潮水般涌来,浓烈的怨恨和痛苦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忽然间——
“砰!”
有柜子被踢开,脚步声在室内响起,刺眼的光随着手电筒落进来,简楠猛地抬头,正好和手电筒的光源对上眼,强光刺得他眼眶瞬间发红,但随着光明的到来,那些密密麻麻令人心悸的恶语瞬间消失,荡然无存。
厉川连忙关了手电筒,大步走过来:“简楠?”
简楠缩蜷在地上,他眨眨眼,轻声:“厉……川?”
“嗯。”厉川快速地检查了一下他:“有没有哪里受伤。”
简楠轻轻摇头。
厉川放心了,上下瞥他一眼,见他身子在轻微地颤抖,估计是真的害怕了,一想到是跟着董俊英来的,就一肚子火:“蠢东西,逞什么强来这里玩,现在知道怕了?”
简楠睫毛微颤,他的眼睛看不见,只能听到声音,下意识地举起手,在空中摸索:“厉川?”
那双修长白皙的手举在空中,正好在厉川半蹲下的脸前。
简楠的眼眶通红,声音也带着颤抖:“我看不见你。”
空气中是一片沉默。
半晌。
厉川往他跟前凑了一些,让简楠的手摸到脸,低声:“在呢。”
因为距离得近了,男人身上清冷的松柏香味也淡淡地传来,彼此之间都能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呼吸声,没有暧昧,只有十足的安全感。
一瞬间,简楠好不容易建立的心理防线崩塌了。
他的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眼泪唰地就落了下来,声音带着委屈的哭腔:“你怎么才来啊,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这么多封闭的房间,终于又多了一道哭泣的声音。
厉川拍了拍他的肩,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醋意:“我要不是恰好过来,你指望董俊英来救你?”
简楠抽着鼻子。
厉川见他忙着哭,倒也没阻止,只是恍惚间,也想起了那年夏天,那个仓库里面的小男孩,他想着想着,也没控制住,自己笑了:“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简楠浑身一僵。
厉川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对。
简楠慢慢地离开了他的怀抱,抹了把脸,他似乎已经慢慢地平静下来了,开口:“哥,你有手电筒?”
厉川应了一声:“嗯。”
简楠温声说:“那要不打开吧,光不要对着我眼睛就好,对了,你是怎么过来的,是这里的电力要恢复了吗?”
他忽然这么冷静,仿佛刚刚还哭闹的人根本不是他,全是厉川一个人臆想出来的幻觉。
厉川干脆也在旁边坐下:“怎么进来的?走进来的。”
简楠抿了抿唇:“外面肯定很乱吧。”
“嗯。”厉川将手电筒开了,放在地上,光芒倒是将屋内给照亮了一些,他说:“想出去吗,我带你走。”
简楠轻轻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我走不了,腿软了。”
“……”
被吓软的。
厉川闻言瞥他一眼,嘴角渐渐勾出一抹笑来,轻声:“出息。”
简楠轻哼了一声。
这是他们离婚后唯一一次离得这么近,而且可以稍微轻松自然点聊天。
厉川开口:“离婚的事,你没跟家里说?”
简楠一愣,放置在身侧的手不自觉蜷缩起来,他缓缓开口:“我还没想好怎么说。”
厉川是理解简楠的处境的。
简楠的那位母亲,非常的强势且保守,思想又刻板封建,当初对简楠的教育也是严厉得不行。
万一这下知道自己的儿子离婚了,估计家里不得翻了天了?
厉川琢磨了一下:“准备什么时候说?”
简楠嘟囔道:“节目录完后,我就回家一趟,到时候会找机会说的。”
厉川觉得这事是自己提的,怎么着也有责任:“哥陪你回去一趟,她当着我的面,不敢太过。”
简楠苦笑了一下:“不用了,该来的总会来的,离都离了,您再过来也没必要了,我知道怎么说。”
离都离了。
莫名地,厉川觉得自己似乎不是很喜欢这句话。
就在他要开口时,忽然,整个空间亮了,室内的灯光恢复了照明,整个电力恢复了。
简落眼睛一亮,惊喜:“来电了?”
他挣扎着要起来,结果忘记了自己脚麻的事情,乐极生悲,几乎是刚站起来腿一软差点就要摔下去。
厉川眼疾手快:“小心。”
简楠靠着他,怂了:“对不起。”
“说了多少遍让你看路。”厉川恨铁不成钢:“我扶你走。”
虽然被厉川扶着挺别扭的,但是也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了,简楠怯生生地点头。
两个人便搀扶着往外面走。
其他房间也陆续有人在往外面走,甚至也有人过来接的,出来的有哭唧唧的女孩子,也有余惊未消的男人们。
两个人的后面还有个女孩子对来接自己的男朋友撒娇:“吓死我了。”
男孩哄着她:“好了好了,别怕,我这不是来了吗?”
“呜呜呜……”女孩锤他:“你怎么才来,我好害怕的。”
“……”
这台词怎么那么熟悉。
简楠越品越是不对味,慢慢地,他老脸也挂不住了,慢慢染上一抹绯红,眼神也开始乱瞥,甚至想把被厉川搀扶着的胳膊抽出来。
厉川察觉到了,垂眸瞧他一眼:“怎么着,害羞?”
“我没有!”
简楠死鸭子嘴硬。
厉川慢悠悠道:“我记得你小时候说话一直是这样的。”
简楠脸红脖子粗:“才不是,你别胡说。”
厉川的一双桃花眼低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笑意,他的尾音拉得长,仿佛在敷衍小孩子:“是是是,我胡说。”
简楠恼得不行。
其实厉川说得的确没错,他小时是这样的。
那个时候他艺高人胆大,别人都特别害怕混世魔王厉川,就他不怕,反而喜欢黏着厉川,经常冒出来一些惊人的语录:
“我不,我要你剥给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