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已经能脑补出史书的标题了!
而且还有一部分人, 诸如柳铁之流,竟然没能第一时间看出纸的价值,这让宁锯子十分失望。
算了, 好东西还是要找个识货的,这样才不会被辜负。
于是柳铁便成了史上第一位邮递员, 怀中揣着自家矩子亲笔写给封大公子的信件, 踏上了前往定安城的路。
定安城柳铁是驾轻就熟的,来回也不知道走过多少次, 用不了半个时辰就到了大都护府。
门口的兵丁查验过信物,便进去通报消息, 柳铁等了一会儿, 被告知目前大公子不在府上,要过了晌午才能回来。
于是,他便被带到门房等候。
柳铁被查验的时候, 一架马车也正好驶入侧门。车上坐着的是三堂妹和二小姐,两位小娘子今日与友人约外出去踏青,此刻刚刚回城。
“咦?”
正朝外面张望的三堂妹轻呼一声,引来二小姐的侧目。
“华蓥,可是外面有事?”
听到堂姐叫自己名字,三堂妹摇头。
“无事,就是看到一个墨宗的小子。”
这个黑大个三堂妹有印象,上次去石沱坡验看陌刀的时候,这个黑大个就跟在宁小先生的身后,陌刀螺口的使用方法也是他给演示的,令人印象深刻。
她忽然探出头,伸手朝正蹲在门房里的柳铁招呼了一声。
“喂,你是来给大哥送东西的吗?”
“华蓥,别……”
封二小姐立刻阻拦,但门房里的柳铁已经顺着声音看了过来,惊得她连忙坐到帘子后避开。
封二小姐伸手去拉堂妹。
“华蓥,你快把帘子放下,这太失礼了!”
边塞受胡人影响,民风开放彪悍,但年轻的小娘子直接招呼一个外男,即便是在定安城,也不是个有身份的闺秀该做的。
“没事。”
三堂妹挥了挥手,朝堂姐狡黠地眨眼睛。
“我识得他,是个西海活计,不会乱说话的!再说咱们车都进了家门了,也没外人看见呀。”
封二小姐又好气又好笑。
她堂叔一家对三堂妹是真的疼爱,竟然也不拘着她的性子,就这样放纵她天真烂漫,肆意妄为。
可现在是在家中一切好说,将来若是嫁去别人家,对方若是个规矩多的地家族,那三堂妹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她正想着,却听到三堂妹在问外面那男子的话。
“哦……就只是信吗?没有别的东西?”
很快,三堂妹又做了回来,颇有些无趣地念叨。
“是给大哥的信,我还以为宁小先生又造出什么新鲜玩意呢。”
她见二堂姐又要教训她讲规矩,连忙举双手求饶。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知道,我是个大家闺秀,要知节守礼,不能坏了名声。”
她一边说一边凑到封二小姐跟前,笑嘻嘻地打趣她。
“阿姊莫要为我担心呀,反正我又不用嫁入世家……倒是阿姊你,听说南郡有书信给老太太,莫不是要求娶你呀?”
封二小姐脸上一红。
南郡陆氏的确有信,是母亲找了嫁去南郡的手帕交从中搭的线,据说是陆家的旁支。
虽然是旁支,但也让母亲十分满意,言说陆氏百年世家,旁支也是血统高贵,非世家女不娶的。
以她的身份,能搭上旁支已然是高攀,那还是多亏了外祖家的名声和地位,不然她一个出身军户的女孩,哪能加入百年世家?!
她能获得这门好亲,全都靠了母亲的经营和坚持。不然若是依了封老太君的想法,她早就被嫁给那个姓宁的西海小子,沦为商家妇了。
一开始的时候,封二小姐觉得嫁给宁小先生也不是像母亲说的那样不能接受。
她素来聪慧,把这一年定安城里的变化都看在眼里,也品出了几分滋味。
那位宁小先生,能得了大伯父和大哥的看重,那绝对不是一般商贾那样简单,更别说祖母还曾想和人家联姻,宁小先生对封家的重要可见一般。
若只是为了那些花皂牙膏,封家犯的着如此郑重?
之后,定安城里便出现了豆腐。
四处可见的豆腐,连自家餐桌上都有一盘。据说是一个行脚商人贪心不足,想要私下贩卖闻名京城的“玉膏脂”,不料被人戳破了把戏。
“玉膏脂”,薛家号称是玉中精华,结果只是用最廉价的豆做的,高价蒙骗世人几十年,暴敛无数财物。
现在的“玉膏脂”,一个大钱一块,人人都吃得起,好多人还开起了豆腐坊赚钱,养活了不知道多少百姓。
她猜这事多半和那位宁小先生有关。
薛家有龙泉剑坊,西海商人卖横刀,西海的刀让家里的爷们都跟着疯狂,直接把薛家比进了土里。
那时候恒寿薛家来人,母亲其实是想把她嫁去薛家的,最后被老祖宗骂了个灰头土脸,回来还与她抱怨。
但封二小姐却是看得明白,西海商人与薛家有怨,自家一早就做了选择,祖母骂人不是没道理的,是母亲自己没有看清楚形势。
所以,那个悄无声息地把方子散播出去,无偿教给大家做豆腐的人,多半就是宁小先生了。
这样的品性,就算只是个商贾,那也是值得尊敬的。
但她也知道不可能。
只要母亲在,她的亲事就一定落户世家,哪怕像外祖一样空有其表的世家,这才不会辱没了母亲的身份。
如今搭上的又是那个陆家,那个母亲一直心心念念,魂牵梦萦的陆家。
三夫人一遍又一遍的念叨,听得封二小姐自己都开始茫然。
也许母亲说的有道理,像她这样不是出身世家的女孩,能嫁到南郡陆家,已然是祖坟冒青烟,也圆了母亲终身的遗憾。
挺好的,不是么。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嫁谁都一样。
心里虽然这样说,但偶尔的偶尔,还是会想起在宁村作坊那惊鸿一瞥。
也许陆家的那位旁支郎君,也会那样风仪洒落,清雅高洁?毕竟,那可是百年陆家啊……
封二小姐的婚事,封大都护也正在跟儿子念叨。
“你说陆家是什么意思?不是非世家系谱不娶么?怎的忽然看上了咱们家的闺女?”
“不一定是看上。”
封恺刚检视完新一批送到的陌刀,心中十分满意,略随意地回道。
“是三婶找了嫁去崔家旁支的一位姐妹,从中搭上的关系。据说那家是陆氏旁支,十几年岐江城沉船的时候站错了队,现在过得颇为潦倒。”
“嗤?!”
封大都护用鼻子喷气。
“一个破落户?那有啥好嫁的?”
他咧了咧嘴巴。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老子这辈子就生了你们两个崽子,要是有个闺女,谁敢给说这种破亲事老子打断他的狗腿!这特么不是坑人么?!”
“老子就特么想不明白,你那个三婶是个什么脑子?!天天神神叨叨的,汉子汉子被她给念叨没了,现在又要祸害自家闺女,她是生怕二丫头过得好是咋的?!”
说到这个,其实封恺也不太明白三婶的想法,似乎对于三婶来说,没什么比世家的身份重要。这个女人嫁入封家几十年,心里那口气始终没放下,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爆发。
“算了,爹。”
封恺将手中的陌刀放回箱子。
“三婶的事自有祖母来管,我们只要看住别让她犯傻就是了。”
“犯傻?”
封大都护砸吧了一下嘴巴,觉得儿子这话说得有些味道。
三弟妹在后宅多年,还能联系上远在南郡的手帕交,并撺掇出来一门亲事,之前还真是小看了她的本事。
“陆家那边怎么说?”
听父亲这样问,封恺微微摇头。
“陆家嫡支自然是没什么反应的,现在都是崔家那位夫人从中传音,事情还不明了。”
“不过我倒是收到消息,说薛义栾三天前便死在京城宫中。”
“薛家的那位娘娘,如今被东山王劫到了鼎丰城,正在逼问玉玺下落。”
“啥?薛义栾死了?”
封大都护皱眉。
“儿啊,你这哪来的消息?我这边咋没收到线报,落地不落地啊?”
“自然是准的。”
封恺点了点头。
“没线报是因为朝中秘不发丧,西河王把所有出城的信使都拦截了,我这是特殊渠道。薛义栾在宫中三日未归,西河王的军队却有异动,应该是想抢在恒寿之前接管薛家的产业。”
“不过我看他未必能得手。”
封恺轻笑一声。
“连咱们边关都能挖到消息,距离阊洲一江之隔的恒寿能不知道,怕是早就有所动作了。”
“这个天下,终究是要乱了。”
第14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