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本想装着看不到,无奈封小弟的嗓门很大,所有人都看向他,他也不好再装傻。
“封少爷。”
小孩勉强打了个招呼,在封小弟感激的目光中,将人从柜台带进了后院。
“小非哥还在城里吗?”
一挤出人群,封小弟就着急地问道。
克雷摇头。
“矩子哥哥回坞堡了,他说距离立春没几天了,要回去准备准备。”
“立春之前,我们所有人都要回去,店也暂时要关闭几日。”
“噢?!”
封小弟抓了抓头。
今天立春是在腊月二十,距离现在还有不到二十天,的确快要到了。
不过立春有什么好准备的,又不是除夕,还全员回城……
他家小非哥这个习惯好奇怪啊!
作者有话要说: 宁锯子(拿树枝戳系统):哎,哎,醒醒啊哥们,来电了
第95章
腊月二十, 朱雀大街上的“宁村作坊”关门歇业,全体墨宗弟子都回到了牛背山的坞堡。
临走的那天,朱雀大街上的商贾都一脸懵逼, 实在不明白这些“西海人”为啥对立春这件事如此看重,年前正是做生意的好时候, 竟然连店铺都关了, 平白错过了赚钱高峰期。
当然,主要是店铺关门, 从西海国运输过来的各种日化盒子也都要断货。如今宁村作坊的木盒可是市场上最紧俏的东西, 年底拉关系送礼打点上峰, 这玩意可是紧俏货,送谁都不会出错。
不过没办法,西海人就是这样任性, 连声招呼也不打,前一天晚上关门后就集体出城,再也没了踪影。
好吧。
朱雀大街上的南北商贾也只能表示理解了。
也许人家路途遥远, 想早点出发?
反正店铺还在,就算这群西海人很像是卷款跑路亡命天涯, 但过了年, 人总归是会回来做生意。
……会……会回来了的吧……
没人关心朱雀大街的客商们怎么想,宁村作坊的伙计和掌柜, 拉着好几车各式各样的年货,喜滋滋地走在回家过年的僻静小路上。
为了确保无人跟踪, 梅大娘还特地安排了小孩克雷及一个铁匠坊的弟子断后, 一路上小心翼翼,连夜赶路,终于在天亮前进了坞堡的大门。
自从墨宗开辟了水泥, 炼铁和日化三个产品线,宗门里的弟子就经常分散在各处忙碌,难得能有团聚的时候。
这次因为立春,矩子将所有人都召集回坞堡,算算时间距离过年也不远了,索性放大家一个长假,让所有人都能好好休整,安心过年。
这是七代矩子承宗后的第一年,墨宗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每个人都喜气洋洋,对未来充满希望。
“嘿,这一年!”
柳老爷子敲了敲自己的烟袋,坐在自家水泥房门口的土墩子上,和住隔壁的王大爷念叨。
“这一年可了不得,我老头子活得也算够久了,这样的年景还是头一次遇到!”
“原本夏天那会儿,我都以为自己要去见祖师爷了!那两回,一回是没吃的我主动上山,一回是我心口痛的毛病发作,都是差着一口气,生生让矩子给拉扯回来了!”
“可不是!”
王老头一个劲的点头。
“你可真是……矩子救了你两条命,也救了我一条命呢。”
“要是那时候没找到土豆,咱们老哥两已经给埋进土里了,哪还能坐在这儿吹牛!?”
“啥叫吹牛?”
柳老头就不爱听这话,回头点指了一下身后的水泥房。
“就这房子?那吹牛能吹得出来?你也吹一个给我看看?”
“嗨,你这老头咋抬杠哩?我就是一说。”
王老头扯了扯身上的棉袄。
“别说,秋婆子这布织的真好,里面蓄的棉花也暖和,扛风,不枉咱们那么小心地伺候。”
“炕上铺得棉被棉褥,又软又暖和,老头子我这辈子都没睡过这么好的炕!”
“等立春了,地化得差不多了,咱们还接着种土豆种棉花。秋婆子不是说以后要开织布坊嘛,咱们把材料种好,以后有更多的布和棉花,再存上多多的土豆,每一顿都吃得饱饱的,多活两年才是要紧!种地还是咱们老哥几个扛事,那些嘴上没毛的哪能伺候好这些宝贝,嘿嘿,缺了咱可不成呢。”
话虽然这样说,可是这半年下来,有些嘴上没毛的丫头小子也在墨宗闯出了名号。
张二柱急匆匆地跑到养猪场,就看到木工班那个弱鸡小子正低头和萍花说话,手里还拿着一张桦树皮,在上面指指点点。
萍花没吭声,却一直微笑着在听,不时还会点头表示赞同。
张二柱酸了,心中失落,但也没有办法。
现在的宗门……好像变得很不一样了。
以前他觉得只要有力气,只要肯干活,早晚能换得萍花的喜欢,那找汉子不就是找个依靠,他这样身强力壮又肯干活的,可不比那些弱鸡强?!
萍花也是个能干的婆娘,肯吃苦不娇气,他们两个要是一起过日子,早晚能红火起来。
可是,萍花看不上这么能干的他。
他和她说以后的事,她脸上都没个表情,反倒是和刘通聊得热络。
张二柱在一旁偷听过,这两人说的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都是围绕着那织布的木机。
织布机,织布机,织布机!
张二柱就想不明白了,明明能靠着男人吃喝不愁,萍花为啥还要费力气费心思研究这累人的玩意?!秋婆婆织布织了一辈子,眼睛都花得看不清东西,萍花就不怕么?
“我看矩子在马车上装过这玩意,能够维持车体稳定。”
刘通从怀里摸出一根弹簧,又在桦树皮纸上刷刷写了几笔,一个简单的机械结构就出现在萍花眼前。
“我就想着,如果把飞梭也穿上它,会不会比之前织的更快?”
听他这样问,萍花摇头。
“我想象不出,你要做出来试试看。”
“之前的飞梭我还没弄懂,有空你也给我讲讲吧。”
“好咧,我还想问你飞梭咋样……”
说到这里,两人相视一笑,竟然有了几分甜蜜的默契。
张二柱如遭雷击,只觉得心里闷的也说不出个滋味,但某些扎根在脑中的想法却开始崩塌。
真的不一样了。
现在的宗门,都快变得他不认识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但全墨宗最高兴的,非矩子宁非莫属。
宁锯子扒拉了一晚上的小算盘,觉得自己确保墨宗全员存活,连个意外减员都没有,这绝壁是件了不起的成就。
除此以外,他还发展了副食养猪,推进了水泥和炼钢的科技线,按照主线任务的要求超额完成。狗逼系统通电后,应该会大吃一惊。
嘿嘿嘿。
心情一好,宁锯子就准备大方一回,给他的工程师、工程队及各条产品线的工作人员开个年会,请大家吃顿不一样的尾牙。
说是不一样,不过因为材料有限,也仅仅只能在羊肉和猪肉上下些功夫。好在朱雀大街上的店铺开张以后,梅大娘也结交了不少南来北往的商人。按照宁非的叮嘱,梅大娘一直在收集各地的土特产,倒是搞到了不少稀罕东西。
最惊喜的,当属调料了。
大小茴香,还有一些西域南亚传来的香料,以及烧烤圣品孜然。
这些东西在业朝都是不被当作调料,有些是观赏性植物,有些入药谱,更有甚者是外地商贾贩运过来的一刀买卖,专门骗人傻钱多的本地豪强。
宁锯子真心觉得本地世家的日子也过得不咋地。虽然号称是高贵清雅,但饭桌上翻来覆去就那几样食材那几样做法,炖炖羊肉也不嫌烦,有些好吃但属于“粗鄙之物”的还不能入口。
好不容易搞出种新吃法,结果还要死死捂住,变成流传万代的独家秘方。
那身为调料的一番情意,终究是错付了啊!
宁锯子摸了摸下巴。
好在墨宗不这样,大家什么都能接受,也不挑食。
系统结算之前,这次聚餐既是答谢大家半年来的辛苦和支持,也算提前为自己开个庆功宴。
回想这一路走来,宁锯子很想为自己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睁眼就到了陌生的朝代不说,原身还是个傻子。
好容易在胡人的刀下抢回小命,却被告知绑定了一个无良系统,渣前任不但透支了系统资源,还扔下了一笔烂账等着他还!
开局只有一块土豆田,然后倒霉系统就停电了,扔给他的是一个百废待兴的烂摊子。那时候的墨宗一穷二白,人都饿得快死了,脑子还都有些上锈,各派人马都有自己的想法,倚老卖老的不少,对刚刚上任的矩子也是各种怠慢。
就这么难,宁非到底都给他们调教过来了!
如今全员存活,主线任务超额完成。过了今夜之后,小命暂时应该苟住了。
宁锯子舒了口气,心情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他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除了无法医治的先天疾病,他的人生其实比大多数人都顺遂,不缺钱,能不计代价地做自己喜欢的事,这放到现代也是种奢侈的生活。
绝地逢生,孤注一掷,殚精竭虑,这些和宁少爷从来都没什么关系。
这是他第一次拼尽全力在做一件事,个中艰辛唯有自己知道,收获的时候也就格外激动,大笔一挥,完全不吝惜原料,力求让大家吃一段终身难忘的尾牙。
尤其,墨宗养猪场第一批没烦恼的小猪猪已经肥了。无忧无虑就肉眼可见的发胖,如今已经成为坞堡中最受欢迎的话题。
猪没了卵蛋可以速肥,据说味道还会变好,难不成那多出来的二两肉真是个祸害?!
每每说起这个,坞堡中的男丁们就会默默端起碗,离那群女人远远的。
秋婆婆的纺织班开得越来越红火,坞堡中的女人们也变得大方自信,一个个走路都挺胸抬头,跟牛婶子一样泼辣爽利,甚至敢在公共场合讲汉子的荤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