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南也笑,“你说的对。”
司机们总算来了,一行人道了别,又互道了晚安才各自离开了。
等到旁人都散尽,沈听才忍不住问楚淮南:“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楚淮南转过头:“我爱你。”
透过车窗,路灯发出的萤光在黑亮的眼睛里形成了两朵镶着金边的葵花。鲜明、华丽、闪烁、动荡。
一如此刻,沈听望向楚淮南时的心情。这个人为什么不是女孩子呢?
擂鼓般的心跳声中,他想。
如果楚淮南是女孩子的话,他一定会为他做一切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可他偏偏不是,所以沈听反复告诫自己,你什么也不能做,你什么也做不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僵硬地转过头,试图以此闪躲楚淮南热切的目光。
“不是你问我的吗?”
“啊?”
“520的谐音是我爱你。”楚淮南解释:“所以今天是除了七夕以外,另一个深具我国特色的情人节。”
沈听尚未从剧烈的心跳中恢复过来,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在隔音很好的小空间中,楚淮南靠了过来,声音低柔得像在诱骗不听话的宠物猫:“看在我这么努力配合你工作的份上,不该给点儿奖励吗?”
“配合执行公务不是应该的吗?”沈听不为所动:“况且是你自己要加入的。”
他不耐烦地推了推楚淮南靠得过近的上半身:“离我远点儿,热不热啊。”
“热吗?那我帮你脱衣服。”
只穿了一件休闲短袖的沈听瞪了他一眼,楚淮南变本加厉地贴上来,这下不仅上半身就连腿都挨在了一起。
薄薄的一层布挡不住传过来的热度,沈听只好主动挪开了一点儿。他热得发慌,伸手把后排已经设置成17℃的空调打得更低了点。
第134章
可哪怕空调再低, 只要楚淮南这个可恶的热源不远离。沈听仍然不自在。
好在很快陈聪就打电话过来, 帮他转移了注意力。
“沈队,根据我们在现场的初步数据分析,林有匪的电脑确实进行过浏览暗网上有关黄苒交易信息的相关操作, 但是,卧槽——”
这会儿, 陈聪正在赶回市局的路上。
尽管晚高峰早就过了, 但高架上仍然堵着车。
前方有辆新手车辆被左边的车流逼得手忙脚乱,慌乱之中竟然任意变道,连累陈聪他们那条道上的好几辆车都险些追尾, 一时间谩骂和喇叭声此起彼伏。
沈听皱着眉头抓重点:“但是什么?”
陈聪顺了顺气说:“但是网警发现他的电脑遭受过木马攻击。所以, 不能排除是被黑客远程操控当成了‘肉鸡’的可能性。”
陈聪所说的“肉鸡”,不是常人概念中, 用以食用的鸡。
而是指是中了木马,或者留了后门,可以被黑客远程操控的电脑机器。
“肉鸡”也称傀儡机, 一般来说黑客会利用强行攻破、寻找用户电脑漏洞,或以“灰鸽子”等软件诱导客户点击, 以达到植入木马的目的。
而一旦种植木马成功,黑客便可以随意操纵并利用它做任何事情。
肉鸡通常被用作DDOS攻击。可以是各种系统,如windows、linux、unix等, 更可以是一家公司、企业、学校甚至是政府军队的服务器。
而DDoS具有攻击易,防守难的显著特质。
它消耗了大量的宽带资源,如同黑客手中的一枚核武器, 几乎所向披靡。
而发起攻击致使服务中断的背后,其目的要么是敲诈勒索、要么是商业竞争、要么是要表达政治立场。
在这种黑色利益的驱使下,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到这个行业并对攻击手段进行改进升级,致使DDoS在互联网行业愈演愈烈,并成为全球范围内无法攻克的一个顽疾。
除此之外,肉鸡的原机主们还面临着严峻的个人信息、隐私的泄露问题。
小到聊天软件中的联系人信息、大到人事档案、财务报表,甚至可能被远程操控打开摄像头,盗取私人生活的画面。
而在这里,林有匪的机器则很有可能是被隐于幕后的Whisper,用作了浏览网页的傀儡工具。
两天后,最终的数据分析结果出来了。
结果显示,林有匪是无辜的。
——他的电脑被植入了木马。而根据入侵痕迹显示,他电脑被入侵的时间是在清明节之后。
潘小竹把报告中的一页单独抽了出来,说:“根据林有匪机器上遗留的痕迹,我们发现以他的电脑为起点,黑客还入侵了许多其他电脑,其中包括‘徐凯’和‘黄承浩’的个人笔记本。另外我们通过技术手段发现,对方只窃取了徐凯和黄承浩与‘宋辞’之间的聊天记录,而并没有进行其他操作。也就是说这个Whisper大费周章地攻击了宋辞身边好几个人的电脑,只是为了查看他们和宋辞的聊天记录,他究竟想干什么?”
这个问题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这个Whisper究竟想要干什么?
回想起来,这个ID最开始进入大家的视线,是因为在李宋元案刚刚案发时发布了一条引起广泛讨论的、关于楚淮南母亲死因的造谣贴。
当时的发帖人技术精湛又心细如尘,因此尽管出动了警方和远南网安的两拨人,可最终除了一个缥缈在黑暗中的Whisper的ID以外,没人能查出他的真实身份。
后来在江麦云案中,Whisper再次出现。
他不仅把暗网上关于黄苒的交易信息发给了楚淮南,还向蒋志的工作邮箱发送了一段神秘买家与赵业泰的语音记录。也正是这段语音帮助警方彻底锁定了赵业泰,为解救黄苒创造了更大的可能性。
再后来,“宋辞”和沈妈妈都收到了一份匿名寄来的陈峰日记,在日记中,陈峰以旁观者的角度,亲笔揭露了沈止的死是人为而非意外。
而由于这种试图拉的受害者家属下水,进行案件追查的手法和Whisper十分相似,沈听判断送日记来的匿名者很有可能也是whisper。
可他做这些,又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从江麦云案上可以看出,这个Whisper并不是个纯粹的坏人,他为警方破案提供了关键性的线索!
可他隐于幕后、遮遮掩掩的手段却又实在谈不上光明磊落。那他的最终目又到底是什么呢?
“Whisper是个对警方极其不信任的人。”
沉默了很久的沈听冷不丁地冒出这一句。
“为什么这么说?”文迪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向他讨教的机会,笔攥在手里,他认真得像个随时准备记笔记的学生。
沈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表面上看,Whisper的第一个目标是楚淮南,第二个则是宋辞。而之所以会入侵宋辞朋友的电脑,恐怕是为了确定这个宋辞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宋辞。也就是说,尽管不知道这个Whisper是从哪儿来的依据,但在看过陈峰的日记后,他怀疑宋辞被人掉了包,是由长得十分相似的沈听扮演的。而根据他把日记寄给我妈的这一点看来,那本日记,他真正想要送到的应该是沈听手里。另外,他入侵林有匪电脑的时间是在林有匪见了我妈之后。也就是说,如果林有匪不是Whisper的话,那Whisper入侵他的电脑,很可能是怀疑他对沈听取代了宋辞一事是知情的。或许这个Whisper认为林有匪之所以会出现在我妈身边,是因为‘宋辞’不方便出现。入侵林有匪的电脑,则是想查证这件事情。发现他并不知情后,借用他的电脑浏览暗网,甚至选他和我一起在文旅小镇的时候送日记,目的或许是栽赃。”
“那这么说起来,宋辞暴露了?”文迪瞪大了眼睛,显然已经管不上是不是栽赃了。
“应该没有。”沈听沉吟了一下:“送日记给宋辞和我妈的时间前后差了一天,他应该是排除了宋辞就是沈听的可能性,所以才又把日记送给了我妈。虽然Whisper怀疑宋辞就是沈听但却一直没能确定。这一点,从送给宋辞的日记是复印件,送给我妈的却是原件上就能够看得出来。”
他说着转过头,对在一旁正认真听他们分析情况的楚淮南说:“你能查到在我们入住文旅小镇当天的所有来客清单吗?”
楚淮南点头:“有确切的名字吗?还是需要调取所有访客记录?”
“用不着全部记录,只要查查有没有一个叫慕鸣盛的入住过就行了。”
楚淮南给小镇的负责人去了个电话,二十分钟后,对方给了明确的回复。——慕鸣盛确实在当天入住过小镇,并且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才退了房。
沈听蹙起眉,慕鸣盛和他父亲沈止是多年的好朋友,他们早在大学期间就已经是无话不谈的亲密。以他的直觉,如果慕鸣盛不是陈峰口中那个雇凶杀人的F先生,那他就极有可能是在某种情况下,得知了沈止死亡的真相,想要让当年的一切真相大白,从而一直在推波助澜的Whisper!
而之所以不信任警察,是因为陈峰!
看上去忠于职业、忠于信仰的陈峰却对沈止的死闭口不谈,连做了这么多年警察的沈听自己在面对此事时都有了动摇,又何况在体制外的旁人?
这么想来一切似乎就都可以说的通了。
另外,Whisper试图拉着楚淮南和他一起查案。仔细想起来,他和楚淮南两人唯一的共同之处,也正是十几年前的那起案件。他们都是那起案件的受害者……
见沈听默不作声,好学生文迪又问了一遍:“沈队,你刚刚说Whisper是个对警察不信任的人,这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沈听看了他一眼:“那封黄苒的交易邮件。”
正常人不管以那种手段,在得到了犯罪证明后,第一反应都是报警。可Whisper宁愿把黄苒的交易记录发给在上一个案件中“表现良好”的楚淮南,也没有选择报警。
而比起发给蒋志的那段录音,黄苒的交易记录在整个案件中其实更为关键。他没有发给警方,某种程度上就可以看出他对警方、至少是警方这个大团体并不信任。
比起公权机关,他倒更愿意相信在上个案件中没有太多借力于警方的楚淮南,或者说他更相信由楚淮南筛选过一遍的那些警察。
当然,更确切说法是Whisper利用了作为远南掌舵人的楚淮南对“某位警察是否真正可信”的卓越判断力。
正如利用肉鸡作为傀儡的高明手段一样,这个Whisper实在是个利用他人来达到自己目的天才!
……
而真正的Whisper确实是个天才,并且他的布局比沈听推理的还要早得多。
慕鸣盛之所以会入住小镇是因为在当天收到了一条神秘信息。
这条匿名信息附有一页陈峰的日记,以及文旅小镇的地址。
在末尾,发信人这样写道:在阁下入住此处的第二天,你将会看到此生从未见过的曙光,并借此照亮整个背叛的黄昏。
所以慕鸣盛去了,带着疑惑与杀伐的胆量。
……
相较而言,对慕鸣盛的调查比对林有匪的要难得多。同样作为美籍华人,他在国内并没有定居点。在沈听想要着手调查他时,他甚至已经不在国内。
而就在对Whisper的调查陷入瓶颈时,贝隆打来了电话。他提出想要见面,却被沈听态度友善地婉拒了。
在上一次谈判中,这只自以为是的老狐狸拒绝了宋辞提出的想要合作的想法。
对他的拒绝,沈听十分理解。
身处安逸确实容易不思进取,穷则思变。
于是只他一句话,楚淮南便把楚振生从原料采购的岗位上调离了。并且在几天后,以远南为首的全国同行业企业,打着为禁毒提供更好保障的旗号,展开了前所未有的原料采购大调查。
这样一来,制毒原料的采购难度一时空前,贝隆的日子一下子变得很不好过。
他一面怨恨使绊子的宋辞和被枕头风吹得七荤八素的楚淮南,一面又不得不放下身段回头找宋辞,希望可以再见一面,深度聊聊合作的事项。
第135章
准备好好吊一吊贝隆胃口的沈听, 理所当然地拒绝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