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还好点,以前那个村子的女孩出去打工,为了快点赚到更多的钱,很多都是去做那个啥了。”
杜骄阳愣了愣:“做哪个?”
“就是卖。”王帅朝着他眨眼。
杜骄阳很快反应过来,眉头也不由皱了起来。
“不是吧,会不会是谣传?”
“都是他们自己宣传出来的,不是别人造谣。他们村子不以此为耻,还觉得这种钱好赚,不少人家还主动把女儿送给那种已经出去卖的,让她们‘带带’自己的女儿。”
“这风气也太差了吧!”
“可不是吗,不过近几年好多了,国家管得严,打工的渠道也更多,这种不良风气也就少了很多。”
少了不代表没有,难怪黄芳芳会这么辛苦的打工赚钱养全家。对比出卖自己的身体,宁可苦一些累一些。
在这样的环境下生长,对很多事的认知跟普通人已经不太一样了,她们难以自控的去主动承受来自家庭的压力和束缚,又或者不知道该怎么挣脱。
环境的影响让一些观念根深蒂固的刻在了心上,引导着她们的思维和行为。
让她们改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像黄芳芳这种,不仅来自原生家庭的影响,生长的环境全都是这个样子,也就更加难以改变观念了。
她们明明很痛苦,却依然会竭尽所能的让家人吸血。
两人吃过饭之后修整片刻就准备开车入村,路上王帅叮嘱:
“一会你就说自己是来旅游到处看看的,别说来这里的真正目的。这个村子的人比较排外,容易起戒心。”
从镇子到村子又花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路程其实不算远,就是山路十八弯不敢开得太快。
一开始是杜骄阳开车,他拿到驾照也没多久,而且是最近才拿到车上路,开车经验不足,对这样的山路很是犯怵,所以开得很慢。
王帅看不下去,接过驾驶位置,这才将速度提上来,要不然花费的时间更长。
“现在路好多了,以前更难走,路面还特别的窄。”王帅笑说。
“难怪这些地方会落后,交通就是个大问题。”
“是啊,之前政府还想着让黄家村的人迁出来重新安置,条件都挺好的,不过他们不愿意。”
如果从海城到刚才的镇上是到了乡下,前往黄家村明显就是进入了偏远山区了。
不过即便很偏远,车子依然能开到距离黄花村很近的地方,只需要再走十几分钟就能进入村庄。
村庄的面貌一点点的展现在杜骄阳面前,村子的房屋倒不是很破旧,就是很多都非常的简陋。
房子用水泥砖给砌起来的,大部分屋子都不怎么宽敞。
“以前这里都是茅草房,后来是政府投钱让他们改善居住环境,可他们都不乐意掏一点钱。我们财政也有限,拨下的钱也就保证房屋结实不漏水,美观什么的就顾不上了。”
“这里现在通水通电,手机信号也都有。”
杜骄阳点了点头,虽然看着还是很贫穷,比起茅草屋还是好很多。
“他们在干什么啊?在吃饭?”
杜骄看到一个看着很简陋脏乱的屋子前蹲着五个人,两个打人三个小孩。
中间有个大碗,手里端着个饭碗。
王帅一看就明白了:“直播吃饭。”
“啊?”杜骄阳对吃播并不陌生,可没见过这样的吃播。
“他们穷得连桌子都没有吗?”
就算这里扶贫没成功,之前不是还有女孩子出去打工的,而且穷也不至于桌子都没有吧。
这些东西不需要买,自己可以利用树木造一个简陋的也不算难,总比蹲地上吃好吧。
杜骄阳从小在城市里长大,不太清楚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
“这样看起来比较穷比较惨,容易获得打赏。你别看他们那盆里都是青菜,一滴油都没有,停播了就开始吃肉。”
王帅很是无奈:“因为这些直播,我们县领导和我们这些扶贫干部们可是被网友骂惨了。”
呃……杜骄阳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王帅也不给杜骄阳反应的机会,直接把他拉到一旁的小路。
“别让他们发现了,否则把镜头怼我们脸上问我们要钱,我们一个回应不好就要被网友扒皮了。”
“……”
“这个村子的人,这么一言难尽啊?”
王帅叹气:“可不是吗,别看他们穷鬼点子可多。之前还请来自媒体,故意炒作他们多穷多惨,把我们的扶贫工作全都抹杀了,网上把我们给骂死了。
我们每天为了扶贫工作忙个半死,结果饭碗快砸了,你说这是什么世道。”
“你们辛苦了。”杜骄阳真心诚意道。
“嗨,基层工作不就这样,还好大部分人都是勤劳善良的。”王帅笑笑,“况且我因祸得福,现在不用管这一片了。”
走了一会王帅停下脚步,指着前面说:
“那座房子就是黄芳芳家了,就是后面有个棚子的那边。之前黄芳芳每次回来就是住在这个棚子里的,平常用来堆柴火,以前是养牛的。她出去打工,他们家就不养了。”
黄芳芳家算是村子里比较宽敞漂亮的了,还是个小二层,大门那面还贴了瓷砖。
“不是吧?这房子不是挺宽的吗?为什么要去住牛棚啊。”
“这家人就这样,房子都是靠黄芳芳打工赚的钱修建的,可人家倒是好,连个房间都不留。”
杜骄阳无语,平常也就是在论坛或者新闻里看到这样的事,没想到现在碰到了。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这种事。”
“这个村子的人特别封建,还喜欢搞封建迷信。”王帅顿了顿,“咦,黄芳芳家前不久就在搞。”
“你怎么知道?”
杜骄阳望向黄芳芳家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你看挂在门口的那束草了吗?我们这里如果是在做‘解’就会挂这个。”
“‘解?’”
王帅挠了挠头:“这是我们这里的一种说法,我也不知道怎么用普通话形容,反正就是搞封建迷信的意思。”
“挂这个东西是有什么作用?”
“可以抵挡邪祟进屋吧。”王帅对这些也不太清楚,就知道个大概。
杜骄阳微微皱眉:“可以查出他们什么时候做的这些吗?”
“咱们直接去问就行。”
杜骄阳诧异,不是说这个村子里的人排外吗,会老老实实说这些吗?
王帅看出他的疑惑,解释:“做完‘解’的头三个月,是不允许外人进屋的。”
王帅大大咧咧的带着杜骄阳走近黄芳芳家,大老远就高嚷着:
“有没有人啊。”
屋子里走出一个中年妇女,手里还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孩子。
杜骄阳认出,他就是你黄芳芳的妈妈。
“哟,这不是镇里的领导吗,什么风把你追来了,是不是要给我们发钱啊?”
黄芳芳妈妈看到王帅,满脸堆着笑,眼神瞟向杜骄阳。
“您可别这么叫我,我就一个跑腿的,算什么领导。况且,我可听村子里的人说你最近发财了,日子过得好着呢,还要问政府要钱啊?”
“哪里,都是别人瞎说的。”黄芳芳妈妈笑说。
杜骄阳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总觉得黄芳芳妈妈言语里透着得意,并不像表面上展现的那样是否定的。
“你儿子呢?县里搞职业培训,都是免费的还包吃包住,等培训结束就统一到工厂打工。工资还算不错,也都是包吃包住的。”
王帅一边说着,一边往里面走。
黄芳芳妈妈倒也没有拦着,只是拒绝道:
“这就不用了,我们在家挺好的。”
王帅没好气道:“你们家没一个干活的,就等着坐吃山空啊?现在地也不种什么都不干,女儿也不在了,依照你们家这个条件可没有救济金,回头等饿死啊?”
“哎呀,饿不死的,我们心里有数。”黄芳芳妈妈很是淡定。
王帅上下打量老太太:“你们不会是去干什么违法的事了吧?大叔呢?不会又去赌了吧?”
“没有没有,我们哪里敢啊,我们可是好人。”黄芳芳妈妈连连摇头。
王帅从屋子里走出来,身体一歪蹭到旁边的那个‘解’的标志。
“你们还在搞这种封建迷信啊?都说了这是哄人的。”
黄芳芳妈妈却不赞同他的说法:“你年纪轻不懂,这是传统习俗。”
“过了三个月了吧?”
“过了过了,否则也不能让你进屋啊。”
“那怎么还不拆了?神神鬼鬼的。”王帅很是嫌弃。
黄芳芳妈妈一边应着一边不动声色的将王帅带离:“快了快了,等过几天满了半年就能拆了。”
杜骄阳听到这话,心底一沉,这和黄芳芳去世的日子是差不多的时间。
王帅又叮嘱了几句,两人这才离开。
远离了黄芳芳家,杜骄阳问:“你们这里人死了之后,会不会在客厅里摆遗像?”
王帅一听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一般不会摆出嫁女的遗像,待嫁女还是自家人还是会摆的。不过这个村子不重视女儿,会这么做也不奇怪。”
杜骄阳点了点头,又问:“黄芳芳的爸爸喜欢赌博?”
“是啊,这个村子又穷又喜欢赌,有什么事还喜欢互相包庇,所以很不好抓。黄芳芳爸爸经常欠一屁股债,最后都是黄芳芳填的。
听说之前又欠了一笔,现在女儿也没有了,不知道怎么填的。”
杜骄阳抿了抿唇,刚才看那老太太,并不像是为钱犯难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