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跌在地板上,响起那高昂的交响乐,正到了最高潮的地方。
“不是觉得自己有潜力?那就证明给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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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光线昏暗,墙壁斑驳发霉,管道破开水泥墙面,张牙舞爪的朝外延伸。
现在已经是第三天晚上,方焱和乔弋舟一起住进双人房。
乔弋舟倒水喝,颇有几分心绪不宁。
方焱站在他身后。连续几日的死人,让他眼下泛着青黑:“你被绑定了恋人,为什么不告诉我?”
洗手间的水龙头滴着水,滴滴答答的声音,连绵不断。
方焱此刻的问话,也伴随着滴水声,清晰的传入乔弋舟的耳朵里。
乔弋舟转过身,黑白分明的眼瞳直视着方焱:“我以为你猜到了。”
方焱:“ 你被绑定了恋人,凶手阵营的人不可能不针对你。”
气氛骤然变得尖锐又凝重,方焱的话不算咄咄逼人,却如利刃划了过来。
“所以你也同意施颖的话,觉得我是第三方?”乔弋舟发出嘲弄似的笑声,“我是第三方,会在前期就牺牲自己两个队友,还把自己暴露出来吗?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时间一点点逼近第五天,每个人都开始心浮气躁。
哪怕是一分的猜忌,都会被扩大成十分。
经过了几场游戏,乔弋舟深知这个道理。
他在主区提出来过,C级难度,又是这样的规则,没必要派这么多老玩家。
然而除了林鸽外,所有人都决定参加这次游戏。
江时是因为生存点数不够,不得不进来。其他几个人,却是害怕只靠新玩家,进入C级难度的老玩家会全军覆没。
所有人都想搏一搏,险中求富贵。
毕竟队伍进入游戏了,单独一个玩家停留在主区,是需要支付许多生存点数的。
方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那江时是怎么死的?难道是A队的大佬杀……?”
他还未说完,便被乔弋舟给打断:“是我。”
方焱震惊的看着他。
大部分人遇到这种事,不应该逃避,或者死不承认吗?
他为什么还……?
乔弋舟手里的玻璃杯太薄,他捏得又太用力,竟一个不小心将玻璃杯给捏碎。滚烫的热水将手掌烫红,玻璃的碎渣也深深扎入了肉里。
可乔弋舟却完全感知不到似的:“江时要杀了我,我们都想活下去,我和他一对一,是我赢了。”
这短暂的一句话里,却让方焱感受到了惊心动魄:“凶手可以支使鬼怪,恋人的另一端又是A队大佬,你们为什么还一对一?”
乔弋舟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声音:“因为只有活下去这件事,我不想逃避!”
这铿然的声音,像是直击方焱的灵魂。
试问,他面临这种危机时,能做到这样吗?
方焱几步走了过去,心软了下来:“你的手给我,玻璃渣都扎进去了,都不知道疼吗?”
乔弋舟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都说十指连心,是不可能不疼的。
可他却像是失了痛觉那样。甚至于,他渴望着这种疼痛,想要沉溺在这种疼痛当中。
方焱:“你在故意折磨自己。”
乔弋舟没有说话,只是被方焱拉着,开始上药。
纱布一卷又一卷的缠住了他的手,白得分外刺眼。
乔弋舟许久才说道:“江时和林鸽是什么关系?”
方焱:“好友关系。”
乔弋舟:“没了吗?”
方焱沉思片刻:“江时应该有些喜欢林鸽,但林鸽那个样子,这种事上没心没肺的……”跟某个人一模一样。
乔弋舟眼睫垂下大片阴影:“我以后会无条件护着林咕咕。”
方焱重哼了声,恶声恶气的说:“某个人还是先护好自己吧,身上还有哪些伤?”
乔弋舟:“……肩上,腿上,后背,都有。”
方焱呼吸里都带上了疼痛,在他印象当中,以前的乔弋舟微微擦伤一点,都要叫苦个半天。
可现在他学会藏了,别人不问,他什么都不说。
也对,一对一,怎么可能不受伤?
方焱声音发哑,轻柔的握住了他裹满纱布的手:“疼吗?”
乔弋舟一个字都没说。
他整个人紧绷如弓,坐在灰色的沙发上,只占了小小的一个角。
方焱忽然间想起他在主区说过的话,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对别人动手。
这样的人,却违背了自己的原则,可见当时被逼得多狠。
“我虽然是自卫,但终究对江时下了手,无论是悔恨还是愧疚,也该是我承受的。”
“别安慰我。”乔弋舟走出了房间。
方焱无声的叹了口气,脱力一般的仰头躺在沙发上,朝天空伸出了手。
傻瓜,明明都知道会悔恨愧疚,为什么还要弄脏自己的手?
“你是自卫啊。”
方焱用衣袖遮住了眼睛,遮住了那炫目的灯光。
他从来没有一次这样觉得过,眼前的乔弋舟是如此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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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弋舟刚走到门口,便看到了傅云秋。
走廊灯光惨淡,狭小幽长,安静得令人窒息。
他背靠在墙上,黑色的上衣蹭了一身墙灰。微微低着头,以至于脸上的温柔都变得虚假。
乔弋舟停下脚步:“云秋,你怎么会在这里?”
傅云秋轻声道:“抱歉,本来是过来找你的,哪知道把你和方焱的对话都听到了。”
乔弋舟:“没关系。”
傅云秋温声询问:“有兴趣谈谈吗?”
乔弋舟回头看了下挂在屋内墙壁的时钟,已经显示十点了。
“很着急吗?要不明天谈吧。”
傅云秋:“很快的,明天谈……我怕没有机会了。”
没有机会了?
傅云秋是担心自己被杀吗?
乔弋舟朝右指了指:“去那边怎么样?离双人房也近。”
傅云秋脸上重新挂上了温和的笑意:“好。”
两人很快便朝那边走去。
由于昨天晚上下了暴雨,没有封玻璃的外走廊,满是飘进来的雨水,汇聚成了一个又一个清浅的水洼。
水洼里,倒映的不仅仅是明月,还有这栋破旧古老的建筑。
“云秋,你想说什么?”
傅云秋的笑容像是隔了层雾气,那样虚无缥缈,让人无法触及:“江时的事让人惋惜,可没办法,他抽中了凶手阵营,每一个人都想活下去,没人会愿意把自己的性命拱手相送。”
乔弋舟眼神微闪,想起傅云秋在自己的怀疑对象里。
他盯着傅云秋,一字一句的说:“我猜,他昨夜的举动,是受了谁的蛊惑。”
傅云秋:“你的意思是,指使他的,应该是老玩家?”
乔弋舟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傅云秋:“江时还说了什么吗?”
乔弋舟:“他说阿柳破坏了凶手阵营的格局,令他们不得不铤而走险。”
傅云秋沉思道:“我也正想跟你说这件事。”
乔弋舟:“哦?”
他鲜少有这样打量别人的时候,此刻却不肯放过傅云秋的每一个表情,连眼睛也不肯眨了。
傅云秋:“主系统说的真凶……我怀疑不是让我们找出凶手阵营的人,而是整个事件的真凶。你今天在地下四层,有发现什么吗?”
“当然有。”乔弋舟不太愿意和他怀疑的凶手谈及这件事,“不过我没想到你跟我猜得一样,主系统的确给我们挖了个坑。”
傅云秋惊讶的问:“那江时是不是不用死?”
乔弋舟没有说话。
很可惜,既然被分成了两个阵营,这游戏就必须玩下去。
一直平票是不行的!
找出真凶,并非只是找出凶手阵营。除了凶手阵营的人,还得包括公寓的管理员。
目前要做的,就是先稳住傅云秋,告诉傅云秋错误的情报。
乔弋舟眼神微闪:“……嗯。”
这是一场心理的博弈,他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