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准备的更好了。”徐良美感慨道。
“是啊。”何嫂子心中感慨更多。
巨大的水泥台上面铺了红毯,后面还立起高高的木牌,上面有‘豆腐节’三个大字,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宋飞凉、曹三,甚至是周光等人的题字,看上去体面又辉煌。
“他们都是小秀才老爷了。”丹哥叹气道,“我还在上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去试试考试。”
丹哥年纪不大,原本只是跟着徐良美学认字,是没想过科举的。
就连徐良美也只是在家中念书,等着考试,家中根本供应不起丹哥再念书,好在今年徐良美进了学堂教书,何嫂子也进了作坊,丹哥便也得了去学堂念书的机会。
念书能开智,能懂得许多道理,如今丹哥虽然还只是孩子,但学问上的见识已经不比富贵人家的少爷差。
徐良美和何嫂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坚定:一定要供应丹哥念书,说不定他们家以后会是丹哥更上一层楼。
这般想着,何嫂子又担心丹哥太好高骛远,便宽慰道:“他们虽然也是孩子,但毕竟是妖怪,听说晚上不睡觉也不困,照样能念书呢,跟你不一样。”
鸿胪寺的幼崽们都是妖怪,这一点谁都知道。
以前谈妖怪色变,即便是这些幼崽也没人给好脸色,如今何嫂子这般说出来,周围同样早来的人都听到了,眼中非但没有惧意,反而还有点羡慕。
是啊,那些幼崽都是妖怪,所以考中秀才并不奇怪?
但仅仅只是如此吗?
恐怕不是,不知道多少人想过,即便是自己可以晚上不睡觉,一直念书,也不过是一天当做两天用而已,但是那样就真的能考中秀才吗?
不见得。
不是人人都那般聪慧的。
丹哥倒是明白自己的本事,冲着何嫂子道,“娘,我怕是得再学几年才行。鸿胪寺的幼崽们太聪慧,我是比不上的。”
幼崽们仅仅只是因为妖怪身份考中秀才功名的吗?
没有人比在学堂念书的丹哥更明白了,他虽然年纪小,但心里早已清清楚楚:幼崽们考中秀才功名并不是因为身份,而是因为他们的聪慧。
大秦也不是没有九岁孩童考中秀才,那都要称之为神童,而这些幼崽们,只是学了一年多学问就考中秀才,这已经不是神童能形容的了。
“过些日子学堂有考试,到时候便能看出你们的真实本事。”徐良美道,“试卷我已经看过,如果取得高分就差不多有把握通过县试。”
“考试啊。”丹哥闻言,圆鼓鼓的脸蛋立即瘪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立即就有人凑过来问,“去学堂念几年书就能考中秀才?有那么简单?”
大秦文风强盛这么多年,文人墨客数不胜数,科举考试已经是越来越难,每年选中的人数虽然还是那么些,但读书人数量更多,别的家学、族学、私塾等,即便是有大儒坐镇也不敢保证学几年就能考中秀才。
见着有人问话,穿着还很体面,丹哥也没有怯场,脆生生道:“像我这种孩童入学,五年基础学完,若是学问不错便能考过县试,再三年就能参加府试,又三年就能参加院试了。”
丹哥才几岁,就算这十一年按部就班的学完,也不过是十几岁而已。
“不过今年学堂有好多人跳级,怕是明年、后年就有不少人学完课程,要参加科举的。”丹哥掰着手指头算,“我今年学基础,不打算跳级,等明年便要跳级试试。”
如此算起来,岂不是明年、后年参加县试的要多出许多十来岁的孩子,甚至更小的孩子?
往年县试不是没有十几岁的孩子,只不过一般都是参加试试,长长见识,等到真正准备好的时候不至于手忙脚乱,也都没打算第一次就考中的。
“第一、第二学堂有多少学生?”那人突兀的问。
丹哥刚要说话,徐良美忽然警惕道,“学堂学生多少不方便透露,请见谅。”
那人倒是也没追问,他自然能推测出学堂有多少学生。
第一学堂在河那边,去年刚建成的时候学生确实不多,大都是原本就住在河那边的罪民之子,但是随着一座座作坊拔地而起,京城许多百姓都拖家带口的去那边做工,孩子自然也得了去学堂的机会,保守估计,第一学堂至少三百人。
而第二学堂规模那般大,每日上学、放学,那条路上的马车都数不胜数,人数比第一学堂只多不少。
这样几年下去,能培养出多少读书人?怕是其他家学、族学、私塾完全比不上的了。
更别说学堂并不只是培养读书人,还培养厨子,各行各业的人,等将来这些孩子出来做工,他们就是同窗,定然要互帮互助的。
这么多人足够连成一张网,足够撼动多年以来世家在官场、商场上的优势。
“哎,大势已成,为时晚矣。”那人说着,佝偻着脊背慢吞吞的走了。
丹哥一家早就选中一个铺子,等着吃早餐了。
铺子前面有小矮桌,矮板凳,碗筷等等都放在干净的木盆中,由自己取用,方便的很。
“三碗豆花好了。”铺子里,木哥儿利落地端出三个大碗放在柜台上,吆喝道。
徐良美赶忙站起来,把碗端回去。
何嫂子拿勺子舀了豆花尝了尝,道:“这家豆花用的豆子不一般,怕是还有别的小技巧,味道格外好,你们快尝尝。”
以前何嫂子做豆腐出来卖,家中也没少吃豆花,此时一场便知道不同寻常。
“卤子也极好。”徐良美也赞道。
如今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做豆腐,做出来的豆腐看似都一样,但味道还是有极其细微的区别,要做的好吃才能卖出去,这又得下功夫。
“怕是改良了方子。”何嫂子道。
“只有这样才能卖出去。”徐良美道,“今日虽然是豆腐节,但卖豆花的铺子还是少,都知道要是做的味道一般是绝对卖不出去的。”
恰巧刚吃完豆花,燕洵就带着幼崽们从鸿胪寺出来了。
如今幼崽们今非昔比,都是货真价实的小秀才,不知道多少人对他们又好奇又敬畏。
“抬头挺胸。”长毛幼崽小声道,“不要失了面子。”
“恩。”蛇身幼崽立即抬了抬小下巴,跟在燕洵身后上了水泥台。
从水泥台往前,是一片宽阔巨大的水泥路空地,再往前才是数不清的一个个木棚铺子,水泥路当中更是已经有数不清的来来往往的人。大家见着燕洵带着幼崽们上台,都下意识聚集过来。
燕洵清了清嗓子道:“今日是豆腐节,我便趁着这个机会在鸿胪寺门口摆流水席,供大家享用。还有一些识字书,只要是家中有孩子的,带着孩子来便能免费领一本。今年提供抽奖活动,奖品是商场代金券,可以去商场兑换东西,当钱用。”
“最后,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关照。”
燕洵冲着台下拱手。
他身后的小幼崽们齐齐拱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哎,我们哪有帮忙……”台下一个汉子不好意思道,不过脸上却控制不住的笑起来。
“我们谢谢燕大人还差不多。”一位老太喃喃道。
幼崽们取得秀才功名是因为百姓吗?还是鸿胪寺如今办豆腐节是因为百姓?还是保育堂发展的越来越大,燕洵名下的那些越来越多的作坊是因为百姓?
都不是。
但燕洵还是要带着幼崽们感谢百姓,感谢他们如今不再排斥幼崽们,甚至幼崽们取得秀才功名,踏出将来入官场的第一步没有被排斥,感谢百姓的深明大义。
燕洵领着小幼崽们台下,同时流水席也摆了出来。
从作坊饭堂叫来的厨子,从前几天就开始忙活,如今一盘盘菜端上来,几乎一半都是肉,还有的一盘全部都是鸡腿、鸡翅,根本没有菜。
用竹筒装着的筷子放到桌子最中间,供人取用。
许多人早就等着了,此时便第一个上桌坐下,拿起筷子挨个菜都尝尝。
后面还有更多人来,倒是也没拥挤,愿意等的就在旁边等着,不愿意等的还能领一个带着号码的木牌,先去别的铺子里逛逛,等着估摸着时辰差不多再来。
徐良美带着丹哥来了,很快排着队上桌。
“爹,我不饿。”丹哥看着桌上的鸡翅咽了口口水道。
“多少吃点。”徐良美给丹哥夹了个鸡腿,“咱们这是沾喜气呢,等将来你去考试,定然会一帆风顺。”
鸿胪寺幼崽头一回考试便高中,一路顺风顺水,这回摆出来的流水席便有特殊意义。
很多人都跟徐良美一样,不是来吃这口饭的,而是冲着幼崽们的一帆风顺来的。
吃流水席的人多,燕洵也高兴,这说明接受幼崽们的人多,往后做事情会更顺利。
水泥台上也开始了表演,这头一台戏就是第二学堂的学生们。
“归元虫芽妖攻城的戏。”燕洵也在台下。
学生们演的是去年归元虫芽妖攻城的戏,那时候边城道兵没有战袍、没有喷雾器,也没有相应的良药,就连手中用的刀也很容易卷刃。
面对铺天盖地的归元虫芽妖,道兵们只能拿刀砍,拿血肉之躯阻拦,就连边城军户也都出来帮忙,只因不想让道兵多有损伤。
这群学生极为聪慧,用纸张做了一只只归元虫芽妖,细线缀着,看上去当真是铺天盖地。
演道兵的拿着纸做成的刀,拼了命的砍杀。
演军户的学生只要被纸做的归元虫芽妖碰到,就代表‘死了’,必须得躺在水泥台上,瞪大眼睛看着其他学生。
倒下的学生越来越多,几乎去了三成,水泥台上几乎到处都是‘死了’的学生。
终于,归元虫芽妖最后一次攻城。
边城外围堆积了所有的柴火,火焰冲天而起,杀死了天上飞的归元虫芽妖。
台下的人看得津津有味,知道最后归元虫芽妖全部烧死,还活着的学生一脸背上的把‘死去’的学生抬走的时候,才终于有人反应过来。
“那不是归元虫芽妖吗?很轻易就能杀死?为什么要‘死’那么多人?”
也有人反应过来道,“归元虫芽妖吸血极厉害,寻常人被吸个三四次就奄奄一息了,若是没有人及时救,怕是会被归元虫芽妖吸成人干。”
“归元虫芽妖有那么厉害?”说话的人明显不信。
正说这话,水泥台上又出现了那群学生。
“我们见过归元虫芽妖,学堂解剖课用的就是这种妖怪。台上的归元虫芽妖跟真正的是一模一样的,大小也是这般。”
“我们亲眼看到一只归元虫芽妖就能吸死一只兔子。”
“如果同时有三四只归元虫芽妖扑过来,哪怕是道兵也躲不开。”
“寻常人若是被三只以上归元虫芽妖吸血,那么就会没有力气跑,只能等待人救,若是救得不及时,归元虫芽妖就会全部扑下来。”
“边城归元虫芽妖攻城,想来都是成千上万一群,如天上的云一样大。”
“请大家正视归元虫芽妖攻城之事,那根本不是笑话,而是边城道兵和军户拿命才换来的胜利。”
最后,所有的学生同时拱手道:“请大家正视此事。”
只要不是傻子,稍微一想就能明白。
归元虫芽妖那么大,吸血又如此厉害,铺天盖地而来时,谁能完全躲开?
就像是夏日惹人厌烦的蚊虫,根本就是防不胜防,谁夏日没被咬个几口,十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