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只幼崽以为大秦没人能察觉到他的痕迹,或许他想跟其他幼崽联络,不过这倒是便宜了我们。”克鲁西自言自语道。
一路追上去,每次看到战兔幼崽留下的明显痕迹,克鲁西都要兴奋的手舞足蹈。
“只要抓住这只幼崽,或许就能知道那种古怪的伞是什么玩意。大秦也不过如此,还不是靠我们妖怪,若是没了妖怪幼崽,大秦根本不堪一击。”
“为什么不把妖国幼崽抓回去?”西风忽然问。
克鲁西脸上的表情一僵,随即恶狠狠道:“他们是人质,怎么可能轻易抓回去。你不懂那些东西,我也不太懂,好像是虎妖王有个什么契约,轻易不能动……”
“若是这只幼崽是妖国的呢?”西风难得话比较多。
“就算不能抓回去,也要逼问。”克鲁西面目狰狞,“上回来大秦,梅西直接病了,化为一滩臭泥,我要问问为什么……”
两只妖同时沉默。
梅西那样的大妖说病就病,当真是恐怖至极。
低矮的屋子里,蝮蛇站在矮榻前面,低头看着燕洵。
过去这么些日子,那个风光霁月的燕大人终于变了,蓬头垢面,身上的衣裳脏污的不成样子,那张脸也没那么好看了。
甚至因为病重,他一直在嚼猪才吃的草,身上都有了一种草的苦涩味道。
因为燕洵不同意赵大边的要求,每天都有的两碗稀粥也没了,蝮蛇也一直没出现过。
如今已经过去三天,燕洵滴水未进,身边的那些草也干枯了,他依旧在缓缓嚼着。
蝮蛇送来小半碗稀粥,看着燕洵慢慢喝着,问:“为何不同意?你的姓名比那些金银更值钱,只要你能安全回去,就能再次拥有一切。”
“我能安全回去吗?”燕洵喝完最后一点稀粥,他能隐约尝到一股酸臭的味道,但即便是酸臭,他也得喝下去,实在是太渴了。
“我会保护你。”蝮蛇低声道。
外面的天气很好,日头能够照到这间破屋中,燕洵的手放在日头下面,照的暖暖的。
他身上的烧终于退了,只是人也瘦的不成样子,脏污衣服下面的身体跟骷髅没什么区别。
“你根本不懂赵大边说的话。”燕洵声音沙哑,脸上却是笑着的,“他只要钱,不要别的东西,间接的告诉我,他只需要钱,而其他东西都没有钱重要。这样我便能猜出来,他肯定手底下养着很多人,还是见不得光的人。”
“赵大边跟我说,我之所以被你抓出来,是因为几个人看我不顺眼。而看我不顺眼的人也就是黄侍郎那几个,不过他们肯定没那么胆子。那么,肯定是有人利用了黄侍郎……”
“虽然赵大边说话都不会让我听到,但即便是我只能听到只言片语,也能推测出来:你们在做一件杀头大事,无比需要我手中的钱,说明你们现在还没太壮大,还需要钱去解决一些事情。否则我手中的槍和战伞岂不是更好?”
“蝮蛇,你不适合跟着他们。以你的修为,即便是成不了大将军,也会是皇上心腹。而你跟着他们,连看门的走狗都不如。”
“你可知道大秦为何现在依旧能对抗妖国?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道兵!”
燕洵低声说着,抬起手指了指蝮蛇道:“我说过,我这样的只能拖后腿,而你不一样,你是能站到最高处,建功立业,成为大将军,亦或是成为皇上近臣心腹的天之骄子。”
“不可能。”蝮蛇握紧拳头。
燕洵的三言两语让他跟着心跳加速,当燕洵准确的推测出那些事的时候,蝮蛇心中只有惊惧,然而当他想到自己有可能成为大将军,身后是千军万马,甚至成为皇上心腹,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时候,他不可抑制的心跳加速,满心激动。
现在他见不得人,但若是……
不,不能那么想。
一直以来燕洵都没说过太多话,如今他突然开始蛊惑,竟然让人如此魂不附舍。
“你这种人我很了解,你不需要想太多,只要听从命令便可以。”燕洵笑道,“你若是跟了明君,那就是一代良将,若是跟了歹人,便只能如老鼠一样见不得光。”
“别说了,我明日回来送粥水。”蝮蛇端起破碗走到门口,“这种话还请燕大人不要再说,若是被人听到,少不得又是一番苦头。”
燕洵没说话。
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如果靠燕洵自己,他都不可能逃出去。
没有修为又没有力气,甚至还病重。燕洵低头看了看自己瘦骨嶙峋的手,缓缓握成拳头,“我还是太没用了啊。”
“前面又有一座山,弟弟,咱们今天便翻过去吧。”战兔幼崽摸了摸怀里的蛋弟弟,小声道,“希望咱们运气好一点,早日找到大人。”
蛋弟弟没有动静。
战兔幼崽又摸了摸蛋弟弟,他能听到蛋壳里面蛋弟弟的心跳,知道蛋弟弟还好,便稍稍放下心来。
没日没夜的寻找、赶路,还要拿出银子去村里询问线索,战兔幼崽整个人都灰扑扑的,战袍外面沾满灰尘,头发也沾满灰尘,整个幼崽看上去都很脏。
不过怀里的蛋弟弟还是干干净净的。
第183章
消息终于彻底的瞒不住了。
有人看到幼崽孤身一人,板着小脸找人。
有人看到京城各路人马纷纷出城,散入大秦各个地方。
甚至三教九流都在找人。
甚至县衙、府衙也都得了消息:找人。
很多人都不知道幼崽们还有这些平日里从来都不会出动的大人物在找谁,但是传言却越来越多:鸿胪寺的燕大人不见了。
京城府尹吴红松几乎住在府衙中,连带着一干衙役也几乎住在衙门。
“大人,这般动静,是不是有些……”幕僚有些担忧道,“就是那位出宫,也不会有这样大的动静。燕大人这样,是不是有些喧宾夺主?”
京城的文官就是一张网,吴红松也在这张网当中,他自然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消息。
尽管燕洵风风光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得罪的人不计其数,想让他死的人更是数都数不过来。
如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燕洵不但喧宾夺主,还有盖主之嫌,即便是旁人能忍得,宫里那位天子能忍得吗?
那么他们这些为了寻找燕洵前仆后继,几乎是拿出自己所有隐藏本事的文臣,会有好下场吗?
无论是谁,最先考虑的永远都会是自己,而不是别人。
“周老进宫了。”吴红松道,“皇上有密旨,无比救出活的燕大人,而不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可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那幕僚顿时一惊。
密旨是他不知道的,那么既然吴红松有密旨,那么其他人会不会也有?
像是印证幕僚的猜测,吴红松继续说:“张公公亲自出来给我送了密旨,当时我秘密接见张公公,亲眼看到他身边的小太监抬着巨大的木箱,里面全都是密旨。”
什么时候密旨这么不值钱了?
不,密旨还是密旨,是皇帝金口玉言下的命令,这是皇恩,也是一份差事,若是办好了,便能入了皇帝的眼。
“若是如此,便是应当。”幕僚道。
“是啊。”吴红松抬头看了看天,喃喃道,“燕大人在的时候,本官有时候听到同僚说起他,总觉得燕大人足够强大,能够抵挡那些流言蜚语、明槍暗箭。燕大人虽然年轻,但做的事比我们这些老骨头多多了,本官总以为他能处理任何事。”
几乎所有人都忽略了,平日里看似优哉游哉的燕洵,其实只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身体羸弱,经常生病,比豪门世家中的哥儿还要娇气。
燕洵乘坐的马车几乎不会颠簸,他每到一个地方,如影随形的镜枫夜就会泡茶拿点心出来。
常人只觉得燕大人讲究,却没想过他的身体……
“老夫惭愧。”吴红松叹气道,“这回定要找到燕大人……”
“是。”幕僚不敢再说什么,赶忙下去吩咐。
燕洵感觉自己的精神好多了,他不再吃那些草,而是在低矮的屋子里慢慢活动着。
“燕洵,金山银山买你一条命,可以吧?”赵大边推开门进来,恶狠狠道,“燕大人,你现在病入膏肓,就是我一根手指头都能弄死你,你就不怕吗?”
人人都想活命,人人都怕死。
至今为止,赵大边还没见过怕死的人,偏偏燕洵是个硬啃的骨头,油盐不进。
慢慢活动着身体,燕洵重新回到软塌上坐好,冲着赵大边笑道:“我的身体就这样,你想杀我轻而易举。”
“你!”赵大边气得举起拳头,又不敢砸下去,眼瞅着燕洵愈发的瘦,他担心自己这一下就给打死了。
原本断了燕洵几天粥水,想让他吃点苦头,结果眼睁睁看着燕洵情况越来越差,粥水也不敢断。
“那么些银钱都不在我身上,就算我同意也没有用。我看你不如找我要炼盐的方子……现如今大秦百姓吃的盐都是我的盐场出来的,那盐细腻无比,里面还加了碘,吃了不会有大脖子病。”
“燕大人,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赵大边怒急,狠狠地锤墙。
是啊,就连他们这些见不得光的人以前吃的盐商卖的盐,后来吃过一次盐场出来的盐以后,就不愿意再去吃盐商的盐了,味道实在是太差。
而且京城商场的盐卖的实在是太便宜,很多人都觉得燕洵这样肯定不赚钱,但是对于百姓来说,这又是极大的好事。
燕洵真的不赚钱吗?
当然不是,天底下的盐都是他的,赚到的钱也都是他的,不过是赚的少一些而已。
“我现在这个样子,还不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燕洵无奈道,“要银钱我是真的没有,不如你跟我说说你们在做什么,兴许我能帮上忙。不说别的,就是我手中的槍和战伞,你们恐怕很想要吧?”
那把炸膛的槍已经完全废了,铁疙瘩扭曲着,不过依旧被蝮蛇带了回来。
只看铁疙瘩里面复杂的机关,再想想这东西能轻易杀死妖怪,就知道这把槍的能耐。
赵大边动作一顿,他心动了。
“走着瞧!”他赶忙撂下这句话,出了矮屋。
到了外面,赵大边见着蝮蛇从外面进来,当即怒道,“蝮蛇你出去做什么?”
看到蝮蛇腰上挂着的战伞,赵大边更生气。要是他们有足够的槍或者战伞,还用得着这些道兵吗?恐怕根本不需要,寻常汉子就能撂倒道兵和妖怪了。
“我们转移吧。”蝮蛇沉声道,“外面已经开始搜查,我看到官兵和江湖人都有,还有一些村民主动找人,迟早会找到我们这里。要是那些幼崽也过来,我们……”
“转移?转移去哪里?”赵大边脸色也很难看,“现在外面到处都是人,一旦我们转移,他们立刻就会发现我们。传我命令,从今天开始,所有人都不得离开,把这个地方封闭起来,直到他们撤退……”
“可是我们的粮食不够了,而且没有药。”蝮蛇有点着急了。
他不知道燕洵还能撑几天。
“这个你不用管!”赵大边挥了挥手,走了。
蝮蛇握紧拳头,站在原地半晌,打开门进来找燕洵。
这么些日子撑下来,燕洵的精神看上去好了很多,但是整个人都瘦的吓人。蝮蛇总觉得这是回光返照,否则病的那么重的人怎么可能靠自己慢慢恢复?
“这里快要封闭了。”蝮蛇沉声道。
“他们快找到这里了?”燕洵脸上并没有多少惊喜,他淡淡道,“你们藏不了多久的,或许道兵、村民、江湖人找不到你们,但是只要幼崽们路过这里,他们就一定会发现我。”
燕洵很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