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知时:你昨天给我念的书,催眠效果真好。]
[乐知时:你睡不着的时候也会看吗?]
快下车的时候,他才得到宋煜的回复,字里行间透露着对他的无奈。
[哥哥:我看这种书不是为了睡觉。]
乐知时对着手机笑了出来。
第二天的英语和文综都是他的强项,但乐知时还是央求宋煜能再给他读一天那本书,宋煜答应了。
同实验室的学姐看着宋煜起了身,抱着一本厚厚的书去了隔壁茶水间,还以为他是想休息,毕竟他为了早点把数据处理完,忙了一整天,连晚饭都顾不上吃。
她想了想,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包即食麦片和奥利奥,起身给师弟送过去。
走到茶水间的门口,她看见宋煜的背影,戴着耳机,拿着一本书不疾不徐地读着,声音说不上变了,但和他平时在实验室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同,不是冷冰冰没有感情的。
这很微妙,因为他念的也不是什么散文诗,更像是枯燥乏味的数学科教类读物,可那种暗藏在声音里的流动的情感,却是显而易见的。
直觉让她没有打扰,轻轻带上了茶水间的门,把没送出去的麦片和饼干放到宋煜空旷的工位上。
她忽然发觉,这个一直沉默寡言的师弟其实也没那么不一样。
拼了命把三天都不一定能完成的工作量压缩到两天,大概也是赶着要去做什么事,见某个人吧。
晚上的安眠读物让乐知时精神饱满,第二天的考试科目都是他擅长的,天气也好,一切都很顺利,最后的铃声响起,他最后看了一眼卷面的姓名。
感觉就像是参加了一次长跑体测,他在队伍里拼了命地向前跑,沿着规则和他人的希冀,不断地和意志力挣扎。
到最后一秒的时候,秒表按下终止。他浑身的力气被抽走,离开这片困住他的跑道。
终于结束。
大家比想象中冷静许多,只有一个学生在出考场后大声喊了一句什么。乐知时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跟着大家一起往考场外走,外面很多家长,他的视线没有焦点,抱着一个微渺的念头反复搜索。
最终,目光和一双眼意外间对上视线。
宋煜穿着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戴着之前乐知时去W大见他时戴去的棒球帽,对着他露出一个很淡的笑。
明明这一身都很普通,乐知时觉得光好像都落到了他身上。
他跑上前,在宋煜面前停下。
“看起来考得不错。”宋煜简单评价了一下他的状态。
乐知时脸上的笑藏不住,“和我的第一个高考愿望已经很接近了,看来W大的锦鲤还是保佑了我。”
宋煜挑了挑眉,“你踩了它,它还保佑你,真是条以德报怨的鱼。”
两人说着话,看见不远处的林蓉和宋谨,冲他们挥手。一家子难得凑齐,林蓉坐在副驾驶,开心地一直聊天。乐知时感觉时间进入了某种循环,好像回到了三年前,宋叔叔开车,蓉姨坐在副驾驶,非常认真地规划着考后的计划。
“一会儿回家吃,我做了你们俩最爱吃的菜,还有芝士蛋糕和杨枝甘露。”
乐知时点头,看见宋煜靠在沙发背上,小声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坐地铁过来的。”宋煜很简短地说。
坐地铁一定很累,乐知时又问:“你没开车啊。”
“有点困。”宋煜手肘撑着车窗窗沿,扶着下巴,“开车比较危险。”
乐知时挨他更近一些,扯了一下宋煜的手臂,冲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一脸自己非常值得依赖的表情,“你可以靠着我睡觉。”
宋煜瞥了他一眼,又别过脸,“我可不是你这种小孩儿。”
坐在副驾驶听了一个来回,林蓉都忍不住笑起来,“那你可说错了。今天咱们这个车里啊,乐乐是最大的。”
宋谨开着车,很是配合地问了一句为什么,林蓉又说,“因为考生最大啊。”
“对。”乐知时扯着宋煜,硬是把他拽到自己的肩膀跟前,“你就靠着我睡一会儿吧,醒了就到了。”
似乎怕宋煜还不答应,乐知时凑到他耳边,用很轻的气声说,“就当是这两天的回礼,你不是也帮我催眠了吗?”
乐知时的手抓着他肩膀,感觉宋煜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好在这个说法起了作用,宋煜最后还是同意了。他有些不情不愿地歪下来,又调整了一下,似乎觉得并不是很满意。乐知时还以为他要起来,有些慌乱,“我的肩膀是不是骨头太凸了?不舒服是吧。”
“嗯。”
下一刻,原本以为会起身坐直的宋煜,压了压帽檐,又一次靠下来。只是这次,他的目标并不是靠在肩上,而是直接枕在了乐知时的腿上。
“这样好多了。”
第47章 46
乐知时的身体不自觉绷紧了。
原来借膝盖给别人当枕头会这么紧张的吗。他不由得想到自己小时候, 似乎经常枕在宋煜的腿上,睡得特别熟。
现在角色对换,乐知时有种神奇的体验, 同时也产生出一种微妙的负担感,一下都不敢动, 生怕宋煜觉得不舒服, 睡不好。
他低下头,看见宋煜的手轻轻放在他膝盖上, 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是乐知时从小到大见过最好看的手。
最重要的是,他还戴着那支旧手表。
乐知时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宋煜会一直戴着, 自己当时就应该再攒一攒,给哥哥买更好更贵的表。
车子开得平缓,但赶上高峰期, 外面很吵,乐知时学着宋煜哄他睡觉的样子, 将自己的手轻轻掩住宋煜的脸侧, 看向窗外。
裹住夕阳的云变成了柔软的粉橘色。
天空是一碗清澈的银耳甜汤,上面漂浮着一大块西柚味的棉花糖。
快到家的时候宋煜就醒了, 他脱下帽子很快地理了理头发, 又重新戴上,转了转脖子。醒来得这么巧, 乐知时都怀疑他到底有没有睡着。
“睡得舒服吗?”
乐知时着急询问的样子就像一个刚下载下来就要求用户评论反馈的APP。
宋煜只看窗外,不看他。
“还可以。”
听不出什么语气,但乐知时已经很开心了, 哪怕腿有点麻。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难得的团圆饭,庆祝乐知时度过高考这个大难关,宋谨忍不住喝了点酒,吃着吃着就说到乐知时的爸爸,脸涨得通红,还差点哭出来,幸好有乐知时和林蓉两头哄着,才没真的掉眼泪。
“乐奕真看到你这样能笑死。”林蓉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给宋谨盛了碗汤,“多大的人了。”
宋谨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我这几天天天在办公室跟乐奕说,让他保佑乐乐别出什么岔子,一定要顺顺利利的。”
他的办公室桌子上一直摆着他们高中时候的合照。
听到这句,宋煜面无表情地问,“他回你了吗?”
乐知时乐不可支,笑得往宋煜肩膀上趴,“回了就是灵异片了。”
“不过你这次这么顺利,高考也没下雨,真是运气好。”林蓉也忍不住感叹,“乐奕和Olivia如果能知道,应该也很开心吧。哦对了。”林蓉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的,突然起身离开,回来的时候拿了个相框,里面装的相片是上次校庆乐知时接受采访的单人画面。
“看,我们家乐乐多帅,这种高光时刻就必须留着。”
乐知时吃了一大块粉蒸排骨,含混地说:“这种也不算高光吧,我就是被人中途拦住采访而已。”
“那也是因为你好看才拦你啊,不然怎么不去拦其他人呢。”林蓉把相框递给宋煜,让他转递给乐知时,想起来校庆那天给他发微信来着,“我给你发的母校校庆照片看了吗?还有你弟弟的采访视频。”
提到这个,宋煜的表情明显变难看了,“看了。”
“你语气好敷衍啊,你现在不仅嘲讽母爱,还开始对弟弟也痛下杀手了吗?”
宋煜无话可说,把手里的相册塞到乐知时手里。
林蓉给乐知时夹了一块糍粑鱼,“说起那个采访视频,还挺巧的,沈密也跟你一起接受采访了啊,那孩子也挺逗的。”
“唔。”乐知时很认真地吃鱼,没有太接林蓉的话。倒是宋煜,皱眉看向林蓉,“沈密是谁?”
“你看我就说你没看那个视频吧。”林蓉像是捉住他把柄似的,摇了摇头,解释说,“沈密就是后来冒出来那个高个子男生啊,乐乐分班之后的同学吧。那小孩儿特别逗,有一次下雨乐乐把手机落在公交车上了,他还跑来家里还给他,是个挺好的小孩。”
宋煜觉得莫名,扭头问乐知时,“手机你都能丢?”
乐知时抬头的时候有点懵,“我……我也不知道,冬天穿得厚,从口袋里掉出来的。”
宋谨好像也想起来,“啊,那个小孩儿,是不是后来还去阳和启蛰帮忙来着?”
“对。”林蓉喝了一口杨枝甘露,“就是沈密,正好路过,帮我搬了不少东西。那孩子特别会说话,性格特好,我留他吃饭他还送我花。”
乐知时没放太多心思在他们的对话里,只默默喝完了自己的杨枝甘露,扭头发现宋煜那碗压根没动,“哥哥,你怎么不喝?”
宋煜沉默了两秒,才低头开始喝甜品。
吃完饭,乐知时和林蓉一起下楼遛狗消食,回来之后见宋谨独自一人在客厅看球赛。
“你儿子呢?”
“一直在上面,没下来。”宋谨眼睛都不带转的。
“估计又睡了。”林蓉被蚊子咬了几个包,拿药膏给自己抹,又把乐知时抓来检查他身上有没有,“还行,没咬你。宝贝儿你去看看橘子吃没吃饭,它最近都不好好吃饭,别是生病了。”
乐知时点头,在一楼转悠了好几圈也没看到橘子的踪影,刚一上楼,就瞧见橘子在宋煜房门跟前,抬着爪子抓挠了两下,似乎准备站起来扒住。
“找到你了。”
门是虚掩着的,橘子一扑上去就开了条小缝,它也乘势钻了进去,乐知时晚了一步,没逮住,只好进去抓他。
走到门口,就看见橘子跳上了床,乐知时站在门外轻声喊了宋煜一声,没有回应,他走进去,发现宋煜在床上睡觉。
房间里没开灯,很黑,乐知时脱了拖鞋,光着脚进去,想着抓住橘子就离开,可这猫实在狡猾,直接钻到了宋煜的怀里。宋煜戴着耳机,似乎真的很累,睡得很沉。
“跟我去吃饭。”乐知时拿着逗猫棒小声哄他,想带他走。可橘子咕噜了一声,背了过去。
乐知时叹了口气,站在床边看了几秒宋煜的睡脸。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间滑进来,落在宋煜的脸上,柔和了他锋利的眉眼。
他觉得自己不能在发呆了,于是弯下腰,想把橘子从宋煜的怀里抱出来。但身为一只橘猫,太久没有亲手抱它的乐知时错误预估了它的重量,没能成功抱出来不说,脚还不小心在地板上滑了一下,整个人栽到宋煜床上。
见宋煜皱着眉睁开眼,乐知时尴尬而不失慌乱地朝宋煜露出一个笑,“那个……我其实是想带走橘子,不小心……”
“不小心把自己送上床了。”宋煜的声音很沉,手臂搭在自己的眼睛上。
这么说虽然很奇怪,但是的确符合事实。
乐知时本来想起来,也该起来,但看见宋煜没有生气,又有点想赖在他床上,于是往前趴了趴,“你现在睡,晚上不会睡不着吗?”
宋煜的眼睛被遮住,乐知时看不见,只能盯着他的嘴唇。他的嘴角很平,嘴唇微微张着,过了几秒才开口,带着一点未散的倦意,“无所谓了。”
“不行,颠倒生物钟对身体很不好的。”乐知时伸手抓住宋煜挡在眼睛上的手臂,拿下来,然后又一下没一下地捏着他手掌,但声音还是很轻,没敢闹,“你已经睡了俩小时了,再睡晚上就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