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贤的证件是被你拿走的对吗?为了伪造了她出逃的假象。”
邵长青道:“……我是去过她的地址,拿走了她的证件。”
由此推断,那张记忆卡很可能也是为了误导警方故意留在那里的。
陆俊迟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如果不是听他亲口说出来,你难以想象,他在后面做了这么多事。
他不仅让邱嘉荣的母亲怀疑了自己的儿子,而且还让邱嘉荣开始了自我质疑……
他差一点就成功了。
只是可惜,事情做得越多,露出的痕迹就会越多。
就算他计划得再为精妙,也无法逃脱法网。
面对着陆俊迟的询问,邵长青开口平静地解释:“我认为,人类之所以和野兽不同,是因为进化,学会了伪装。”他低下头继续说,“我知道,我做得还不完全,我还没有进化到足够的高度,而且我爱上了那个女人,就让自己陷入了被动,我的计划,还是不够完整。”
“最后你杀了陈雪贤?”
邵长青说:“爱与死并不是两回事,他们是一体的两面。”他挑起了嘴角,露出笑容,“我让她体会到了终极的爱,她到最后应该是满足的。”
陆俊迟说:“我有点好奇,如果我们没有发现你,你会怎么处理陈雪贤的尸体?”
邵长青坐直了身体,淡然道:“我会在尸体的匣子里养上蘑菇,那些孢子会把血肉吸收得一点不剩,随后我会把骨头分别取出,用破骨机打成骨粉,混入泥土。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掉。”
如果警方察觉得再晚一些,不出半年,陈雪贤的全部痕迹就会被他全部抹除。
陆俊迟看着他,眼前的男人十分平静,居然坐在审问室里,振振有词地分析着整件事情,仿佛是一个总结经验教训的学生。
他并不是一个凶残的犯人,他一直保有理智,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可是在他的身上,陆俊迟看到了无尽的黑暗。
苏回说得没错,眼前的人是与正常人截然不同的。
凌晨六点,一行人终于从审问室里出来。雨已经停了,今晚所有的人忙了个通宵。
苏回有一段撑不住,在沙发上睡了一会。
案子破了,乔泽的眼睛都熬红了,兴奋地伸了个懒腰:“终于完工了!!”
现在,凶手归案,只待结案总结。
陆俊迟道:“大家辛苦了,你们早点回家吧,今天放一天假,明天再来做结案总结。”
“还好陆队和苏老师明察秋毫,我都差点被这个变态骗过了。”夏明晰还在破了案子的亢奋之中,积极道,“没事陆队,我们是自愿加班。给我两天时间,总结就能写完。”
每一次破案的过程都是艰难的,从最初走入迷阵,到随后查询真相,再到峰回路转,最后水落石出。
整个重案组之中,所有人都抑制不住破案的激动,又是一个案子告破,这也是值得庆贺的了。
陆俊迟回身看到了苏回,他刚睡醒,坐在沙发上,握着他的那根手杖,可能是因为熬夜的关系,他的脸色有点苍白,神情是平静的,目光放空凝视着前方。
眼前的案子是破获了,可是苏回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放松感。他的心事让他和这些欢愉有些格格不入。
苏回有点感慨,人类真的是世界上最为复杂,让人看不透的生物。
千人千面,而且每个人会有不同的内心世界,会做出不同的行为……
这个城市里,有成千上万的人,你不知道别人在想些什么,做过什么,要做什么,那些看起来普通而平庸,和你擦肩而过的路人,隔壁的邻居,公司里行色匆匆的同事、领导,你说不清,哪个人可能会是潜藏着的杀手。
“今天太晚了,先回家吧。”陆俊迟在苏回的面前蹲下身,小声说。
苏回抬起头来,看向陆俊迟,他的眼前是朦胧的,可是眼前的人就像是他的眼睛,他的耳朵,他的世界……
他把冰冷的手指放在他的掌心之中,顿时感觉到了一股暖意席卷了身体。
陈雪贤的尸体找到了,可是他知道,这件事情还没结束,他还没有找到陈雪贤和他的联系之处……
作者有话要说: 黑暗三联理论源自:Paulhus,D.L.&Williams,K.M.(2002).
爱与死并不是两回事,他们是一体的两面。——乙一
第110章
到了第二天, 案子收拢了所有的信息。
虽然已经结案,但是他们对陈雪贤还知之甚少。对她的行为动机也没有充分的认知。现在人死了,总是要和家属做个寻访结案, 还要进行确认尸体, 认领遗物等工作。
陈雪贤的双亲都已经过世, 家里的长辈只留下一位姑妈,住在新县。陆俊迟让人联系到了,她却不愿意过来,还说陈雪贤有一些东西在她那里, 她在想着这么处理掉。
苏回听到这里忽然抬起头说:“我陪你一起过去一趟吧。那些东西最好也带过来,也许其中还会有什么新的线索。”
陆俊迟道:“新县开车过去要两个小时, 我本来想让你下午休息半天呢。”
苏回道:“还是一起去吧, 我也很好奇,这个女人究竟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陈雪贤算是这个案件的被害人,也是关键人物, 研究她的犯罪心理,正是苏回的工作范畴。
那个案子虽然找到了真凶,所有的过程也已经被他分析过,但是苏回也十分好奇那位女子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值得这么多的男人为了争夺她大打出手。
还有, 他想搞清楚, 他究竟是否曾经认识那个女人……
陆俊迟没有再说什么,点头同意。
两个人早早吃了午饭就抓紧时间上路,终于在下午两点到了新县。
新县当地的警方帮他们联系的是陈雪贤的姑妈陈慕华,她今年五十多岁,已经退休在家,最初听说他们想要问陈雪贤的事, 她是拒绝的,可是耐不住几位民警刑警软磨硬泡。
新县是个小地方,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最后她还是同意了。
那位姑妈住在一处有点老旧的民宅,只有两室一厅,坐了几个人之后就有点局促。
陈慕华最初有点拘谨,话也不多,可见这两位市里来的警察都是年轻英俊的男人,慢慢的就放开了,打开了话匣子。
“陈雪贤这个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雪贤命不太好,我弟弟酗酒,从她小时候就喜欢喝酒,常常不回家,还会家暴她和她妈,有时候她没人管,还要在我这里来吃饭。”
苏回在一旁认真听着,家庭之中蕴含暴力,另外伴随有父爱缺失……
“妈妈一个人在家里带不过来,小时候她个女孩子就一个人在院子里玩,她喜欢跟着大孩子们,哪家的孩子打架厉害,就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做个小尾巴。可是后来那孩子被别人打败了,她就换了人追着。”
这种跟随行为在很多人的幼儿时期都出现过。其实这是一种潜藏的慕强行为。
“她似乎对疼痛不太敏感,有时候被人欺负了,也不哭不闹的。”陈慕华继续说,“我弟弟有一次酒后开车,出意外死了。这时候陈雪贤也考了个师范念书,毕业了以后,她妈妈想要改嫁,心急她嫁人,就给她相亲认识了一个姓李的男人。她们就一直交往着,在处男女朋友。她妈妈没过两年,生病去世了。”
陆俊迟问:“她是做什么工作的?”
“曾经在县城里当过一段课外的辅导员,就是类似于那种晚托班,没有正式编制的那一种。可是后来有一天,她被家长们告到了辅导班,说是两个孩子打架,她就坐在一旁看着,完全没有阻止。”
苏回继续汇总,看来陈雪贤在过去就已经对人类的争执无动于衷,甚至乐于看到争斗景象,缺乏基本共情。
“后来她又去找了个宠物店的工作,可是也没有做多长久。”
陆俊迟想起了那一柜子的标本:“她对那些小动物怎样?”
“应该是喜欢吧?”陈慕华迟疑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道,“不过她在宠物店里没有做多久,可能的原因……那个,警官同志,我后来也是听别人说哈,说是因为她在职的时候,有动物莫名奇妙的就死了,老板后来就没有留她。”
苏回想,也许她会有一些虐杀动物的举动。
问到这里,苏回抬起头问陈慕华:“阿姨,陈雪贤是不是会时常和你提起一些关于‘爱’之类的话题?并不局限于爱情,也有可能是亲情……”
陈慕华瞪大了眼睛,一下子连着点头:“对对对!她就是把爱挂在嘴边上,时常说谁爱谁啊,谁不爱谁啊,没人爱她啊……她觉得她男朋友不爱她,反复提及了,就把这件事情看得特别重。我就觉得她好像是在做梦,不是在好好生活。她离开这里,是因为她的男友和朋友为她打了架,那时候镇子上的人们都骂她,说她脚踏两只船,没有廉耻之心,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就在这个小县城里呆不下去了,选择了离开。”
苏回点了点头,这些应证了他的猜测,陈雪贤是感知不到正常人可以感受到的那些爱的。她需要更加强烈的刺激。
她的男友和朋友发生争执这件事,可能是她最初的尝试。
可是这样的事情还远远不够,得不到家人的爱,陈雪贤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牢笼里,她在制作那些蝴蝶时,也把自己幻想成为蝴蝶,想要追寻自由。
陆俊迟问:“那其他的呢?她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和一般人不一样的行为?”
陈慕华想了想说:“她喜欢做标本,我去过她家,她做了好多的标本,大部分是蝴蝶,好像特别喜欢蝴蝶……”
陆俊迟说到了正题:“之前你说她留下了一些遗物?”
“唉,说起来,当初她在这里的时候留下了一些东西,是我去她住的地方帮忙收拾的。”
陈慕华说着,站起身去寻找,过了好一会才翻腾出了一个纸箱子:“都在这里了,没有什么特别值钱的。”
陆俊迟从箱子里一件一件取出来看着,上面有几个蝴蝶标本的相框,一本很薄的相册,相册里都是一些老照片,是陈雪贤从小到大的,都是一些生活照,再往下翻有一些文件纸。
陆俊迟又翻找了一会,然后在箱子里发现了一叠便签,他对着阳光照了一下,发现纸上有一些压痕,他和陈慕华借了一只铅笔,对着纸张轻轻扫着,上面有一行字逐一显示了出来。
苏回坐在一旁,一个字一个字看着。
“我终于做了决定,想要冲破束缚的牢笼,我想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要去寻找那些美丽的蝴蝶了。”
这应该是当初陈雪贤离家时留下的。
苏回微微皱着眉头,思索着。
他好像记起了一些画面,那是一些零星的碎片。
他虽然无法记清楚,片段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但是他脑海之中浮现出现的画面,是那个他只在照片与影像之中看到过的美丽女人坐在他的对面……
两年以前,他的确曾经和这个女人见过面。
在盒子的底部,放着一张硬纸,颜料已经有点化开了,陆俊迟费了一些力气,才把画从纸板上分离出来。
这张画并不大,差不多A4大小,画上是一个女人,背后有一个蝴蝶的纹身。
普通人大概会觉得这是一张很好看的画,可是苏回和陆俊迟都愣住了,这张画的画风他们太熟悉了。
画面上的女人眉目细长,说不上美丽,但是很有特点。
在画的底下写了画的名字:《静谧》,时间是四年前。
诡异的颜色,细腻的笔触,栩栩如生的女人形象。
这是傅云初画的画。
而那个变态画家自从上次逃走之后,一直都还没有被抓到。
画上的女人像是陈雪贤。
按照时间算,这画的时间远在傅云初开始犯案之前,难道两个人早就认识?
可是又有多少的几率,一个案子的凶手和另外一个案件的相关人是相识的?
冥冥之中,他们是如何相遇的?
是否陈雪贤也曾经是傅云初的猎物?那她是如何逃出的呢?
还是傅云初曾经是陈雪贤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