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们找人把黄衡那小子痛扁一顿吧,我来你这三次,两次都能见到他阴阳怪气,真的倒胃口。”
“跟一个草包计较什么。”
“那啥,哥,他好像回回都是年级第一,论坛挂着呢。”
“……”
“这次你们是因为什么干架?”
“他吃了屎,嘴太臭。”
“……啧。”
茭白听到说话声,他的视线从书本上移开,往下探头。
系草毫无防备地看到一张丑脸,还有那红胎记,他的眼里是清晰的惊吓和排斥。
茭白不在意地笑笑就坐回去,继续看书,下面隐约传来系草的嘀咕,“哥,你说怎么回事啊,都一年了,白怎么还不回学校。”
“哥?我在和你说我同学!”
“我知道,他肯定会回来上学的。”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直觉。”
“等白回来了,我就告诉他,我哥是他粉丝。”
“别闹。”
茭白把书丢开,他抹了抹脸,手搓搓下巴中间那条浅浅的沟,看来戚以潦为他的回归留住了后路,外界都不知道他“死了”,没露面是在休学静养。
这样好,省了很多事,一旦屏障卡失效,“陈望”就死了,茭白会回学校。
.
章枕早上去戚氏,被秘书处的几人拉进茶水间,给他分享瓜,还是他自己的瓜。
昨晚他在路边救医学生的一幕被人拍下来,放到了网上。
营销号为了热度,故意用一些充满争议的标题跟内容,看图编故事,围绕着两人的颜值差距,底下的评论也是充满恶意,还有挑事,煽风点火的。
章枕无所谓,就是不知道那学生看了会怎么想,同学会不会议论,他拿出手机,欲要联系一下对方,又想他们不熟,还是算了。
“枕美人,有企业下水了,想把话题往我们戚氏扯。”一个助理愤愤道。
其他人也凑过去看,各种吐槽。
“我们要冷处理?”
“交给公关吧,董事长那边得打个招呼吧?”
他们齐刷刷地冲章枕扭头。
章枕赶紧去跟三哥汇报:“我昨晚救了个学生,被拍到了,也被利用了。”
“公关会处理,不是什么大事。”戚以潦在拨弄钥匙扣上的挂件,眼下有青黑,昨晚没睡。
“那我去给三哥泡糖水,”章枕转身往外走,嘴里自言自语,“昨晚我本来是打算在车里问的,就因为白白生前跟我说过我的话,我才下的车。”
办公椅“霍然”被甩开的响动从他身后传来,他一回头,就见三哥阔步走近,周身气息像个漩涡。
“三哥,你……”
戚以潦抓住章枕的手臂:“再说一遍。”
章枕手臂被抓的部位肌肉绷起,那是防护的反应,他“啊”了声:“什么?”
“我是因为记起白白说的话才下车的?”章枕不确定地说完,抓住他的力道加重,他整条胳膊都酸软脱力,忍住不反击。
戚以潦松开章枕的手臂,嗓音里带着无法言明的克制:“嗯,他还说了什么?”
“除了叫我保留善意,还有,”章枕试图去翻找对应的记忆片段,却发现一切都很模糊,他越着急,无力感越强烈,“没了,我不记得了。”
办公室里的空气像是被挤压,抽走,令人窒息。
戚以潦忽而低笑了声,温和道:“阿枕,你再想想,那句话是他什么时候说的?不着急,慢慢想。”
章枕按住头,暴力地锤击几下,他来回走动,唇角被他咬出血:“似乎是出事前一天下午……具体时间我不记得了……”
戚以潦的喉头紧抽,去年的那个时间段,他倒在小白身上陷入沉睡,之后就恢复记忆,看见白白挂电话。
那通电话是给阿枕打的。
戚以潦去办公桌前,他点支香烟,不太节制地重吸两口,尼古丁漫上他口腔里的腥苦:“为什么这一年下来,你都不说他出事前给你打过电话?”
章枕不明所以,那几个字背后有什么吗,和白白的死有关?他看着三哥极度黑沉的眼,如实说:“很奇怪,我好像忘了,突然想起来的。”
“就昨晚,”章枕抿掉嘴边的血,“我看到那学生被撞,想降下车窗问两声,那一瞬间,我的耳边隐隐像是响起了白白的声音,我记起他要我保留善意,然后我,下了车。”
烟掉在了文件上面,烧出一个洞,戚以潦嘶哑道:“把那个学生的资料给我。”
第120章
茭白坐在教室上课的时候, 他使用的屏障卡人物信息全都出现在了戚以潦面前。
出生,幼年,儿时, 成年,大学,父母离异重组,体检报告……一样不漏。
戚以潦翻看手里的资料,速度越来越快, 眉间的阴影也越来越浮戾, 他徒然将所有资料和档案袋一起丢到桌上, 偏白的唇间溢出几个字:“一切正常吗?”
办公桌对面的章枕拿起档案袋, 将里面的一摞纸张倒出来, 一张张地看。
白纸黑字显示, 这个学生有一个完整的成长经历, 不论是家庭,生活,还是学业, 交际圈。
“三哥, 你不会是怀疑……”
章枕看了眼三哥的神情,指间的资料被他攥住, 他声音发抖地说,“白白的灵魂在这学生身上吧?”
就在这时,办公室外传来戚淮的声音,他要汇报今天的行程安排。
“全部推后。”戚以潦喝了口凉掉的糖水,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异物堵住,冲不掉。
门外的戚淮闻言,镜片后的眼里闪出一丝深思, 他在原地站立片刻,带着记事本转身离开。
办公室里没有声响。
戚以潦坐在皮椅上,点开昨晚路口的监控画面。
章枕欲言又止,去年三哥浪费了大量人力物力,乡镇,老城区,山里,甚至国外跟边境都派人去了,依旧一无所获。
今年年初,三哥开始注意这一年里出事故受伤昏迷的,或者是突然性情大变的……几个月后,他又把注意力集中在所有医科类院校,医院,明元庙,那些白白社交圈里的人身上,就连以为藏得很好的沈寄都没落下。
无法排除,又怕错过任何一处蛛丝马迹,只好全部监视。
明明是大海捞针,一次次失望,三哥却不曾放弃。
章枕从一个清醒的人变成了疯子之一,他开始相信电影里的借尸还魂桥段,人死了,会附身在另一具身体里面。
小孩子都知道,那种剧情是虚构的,假的。
可三哥在做梦,他也跟着做了。
章枕听到自己恍惚的声音:“三哥,这个学生不会是白白,就算他因为某些因素不能和我相认,但我对他没有半点熟悉感。”
戚以潦双手交搭在唇边,眯起眼眸看监控。
章枕把资料放回档案袋里,强调他的想法:“白白去年秋天出事,陈望在那个时间段正常上学,打工,社交,这一年都没有丝毫异常。”
戚以潦的食指关节抵着唇:“阿枕,你在看到资料前就已经有了自我认知。”
章枕一顿,没有反驳。
在不了解性情学识修养等方面的情况下,初次见面是靠面貌来评分的。
同样相似的性格,长得丑的身体,和长得好看的身体,他会倾向于后者是他弟弟。
这是他的本能偏爱,没有太多的理性可言,他就觉得,他弟弟什么都该是好的,包括皮相。
章枕收到几张朋友发的照片,那上面的人比曾经的知意还像白白,是目前最像的一个,他激动得凑到桌前,上半身压到桌上:“三哥,你看这个!”
戚以潦将目光移向他的手机屏。
“是白白吧!”章枕暗淡的气色爆发出一层不正常的红晕,“我朋友跑过全国各地很多地方,一年四季到处玩,我没抱多大希望,就让他留意留意,没想到他会碰到白白,我现在就去接……”
戚以潦出声:“不是他。”
章枕怔住:“可是长得很像……”
“三哥你看这张照片,这个角度简直和白白一模一样。”章枕陷入神经质的状态,“你看看啊。”
“再像也不是。”戚以潦扶正被章枕碰歪的笔电,他已经看完了路口的,现在开始看医院就诊期间的画面。
章枕的眼珠转了转,监控里的学生丑陋平庸,从头到脚没有一样能到及格线,怎么会是他弟。
“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戚以潦淡淡道。
章枕的脸色变了又变,很快就成了一张空洞的皮,他天旋地转,胃里绞痛,一阵反胃。
不对啊,白白不在了,尸体是他亲自抱进棺材里的,他在干什么……
头疼,我早上是不是没吃药?
先吃药吧,吃了就好了,章枕踉跄着出去。
监控的进度条走到头,戚以潦打了个电话,分派一支最信得过的人手暗中潜进医科大。
他有预感,他的小山猫,回来了。
裹了层新皮混入世间,只要被他抓到,那层皮就会蜕掉。
抓到了,就把那对翅膀折断,看他还怎么乱飞。
罢了。
翅膀还是留着吧,真折了,他的灵魂就枯了。
戚以潦站起身,抬脚进休息室,他往床上一躺,屈指勾出衬衣里的佛牌,末了取下来放在柜子上。
佛牌带着他心口的体温,等一个很快就会归来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