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救了。”沈而铵说。
茭白哈哈大笑。
笑完了就哭了,他嘴里“哎哟”“哎哟”个不停。
阳台那边,沈寄拍掉不小心掉落在身前的烟灰,骂:“该。”
看见儿子扶着小狗的手臂,两人脑袋挨着脑袋,他顿时就黑了脸。
沈寄脚都抬起来了,还是放了回去。
再看看。
房门口,沈而铵拿纸巾给茭白擦眼泪,轻声问:“那笔记,你看吗?”
“不看。”茭白摇头,一个人一种学习方法,沈而铵的不适合他。
沈而铵失落地“哦”了一声,学校有很多人都想要看他的笔记,他送到茭白手上,茭白不要。
“我呢,并不想进全校前五或前十,”茭白说笑,“我只要确保,我的成绩能稳定在理想学校五年来的录取分数线以内就行。”
沈而铵拿走茭白手上的脏纸巾,习惯性地折了起来,他似是随意一问:“那你的理想学校,在哪?”
“西城。”茭白说。
沈而铵把纸巾折成了菱形,茭白还是没说出学校名,他微微抬眼。
茭白在拽自己的卫衣抽绳,想两边对称。
沈而铵继续折纸巾,等他将菱形拆开,折出一只小兔子,依旧没听到茭白的答案。
不会告诉他了。
沈而铵将小兔子捏烂在掌中。
茭白装作没看见沈而铵的失望,他不说,是要看到时候是什么情况。
要是明年填志愿那会,他已经把沈少爷送进账号上的某个分组里,而沈少爷也受到蝴蝶效应的影响提前变渣,那就没有再联系的必要了。
作为一话不漏追下来的《断翅》粉,他实在是对这部漫的正牌渣攻倒胃口。
“我的手机在出租屋吗?”茭白忽然问。
沈而铵把捏烂的纸巾扔垃圾篓:“在的。”
“在就行。”茭白别的没问。也不知道章枕有没有在微信上找他,找不到又会不会直接调查他的资料。
“对了,你打电话给你老子的时候,他让你来这儿,说你知道地址,你怎么知道的?”茭白有个猜测,不太希望是那么回事。
然而沈而铵的回答验证了他的猜想。
“跟踪。”沈而铵说。
茭白的眼皮跳了跳,跟踪还被发现了,这才是完整的结果。
茭白在医院那时候,沈而铵说他有人可以用。
当时茭白没深想,这会他细细咀嚼《断翅》的剧情,原著里沈而铵有一支强大恐怖的黑科技团队,他用它对付他的父亲并横扫商界,手段肮脏不讲道义,现在他才高三,那团队应该没成立。
即便成立了,也还是个没多大用的小雏形。
沈而铵能用的人十有八九就只有是……
茭白想到了一个人,那人是团队成员,一直跟着沈而铵,是他最信得过的下属,也是他母亲的娘家人。
是了,采茶女身为狗血BL漫里的渣攻母亲,身份也狗血。
采茶女是东城岑家的私生女,母女俩被岑夫人害惨了,她为了复仇才借沈寄的种,把自己的孩子送进沈家。
她想让孩子做了沈氏继承人以后,搞垮岑家。
豪门啊,狗血啊,嗨呀。
茭白凝了凝神,在漫画里,王初秋这个工具人早就死了。
所以“缔夜”那晚之后的一切发展,都是由茭白来牵引的。
很多剧情都变了。
茭白深呼吸,少年篇里没有沈而铵让人跟踪他老子这一茬。沈而铵的人脉不该在这时候暴露。哪怕还称不上人脉二字。
“以后别干跟踪这种事了,类似的都不行。”茭白用手捂脸,不让阳台的沈寄看到他的表情,他的声音从指缝里流出来,“你父亲不当回事,不代表你就一定安全。你即将成年,悠着点吧。”
茭白话里有话,他就算不明说,沈少爷也能懂。
沈而铵怪异又复杂地看了眼茭白。
茭白能明白沈而铵的惊讶,他不是多聪慧多有城府,而是因为,狗血漫里有九成都是豪门世家背景,他虽然没吃过猪肉,却见过成群的猪跑。
沈寄往客厅走,电话又响,打过来的还是先前那位,他接通就骂:“你是完事了,还是要我听现场?”
楮东汕:“……”
完了,老沈真的饿坏了。床伴随便挑的人,竟然还能饿着。
有情况。
楮东汕按耐住八卦的心说正事:“老沈,我刚给小章打电话,他一手下接的,说他住院了。”
沈寄的眉头一皱:“住院?”
“是啊。”楮东汕说,“人还昏迷着,我明儿就回国一趟。老戚的左膀右臂躺下了,他那指不定多乱呢。”
沈寄不以为然,戚家的局势早就稳了,能翻什么浪。
尽管这样想,沈寄还是在跟楮东汕结束通话后,拨了个号码:“阿潦,小章的事我听东汕说了,他怎么受伤的?”
另一头,戚以潦刚从医院离开,他在车里接的电话,语气里的疲意很重:“护了个跑到马路上的小孩子。”
沈寄:“……”
他像是听到了多好笑的事一样,笑出声,嗓音冷酷:“小章的善心,你该帮他剔除掉了。”
戚以潦降下车窗吹风,眼中的温和被冬夜的冷气捂住,一丝都瞧不见:“那是他骨子里的东西,怎么剔,留着吧。”
沈寄没在这件事上发表更多的看法,毕竟小章是阿潦的刀,不是他的:“医院怎么说?”
戚以潦捏几下鼻根:“伤到头了,在好转。”
沈寄道:“东汕明天回国,我这边,”他扫一眼房门口的小狗,“明晚过去。”
“别给我安排人。”沈寄又说,“我会带一个。”
沈寄把手机放进西裤口袋,他阔步穿过客厅,朝着北边那房间方向走去。
虽然他不在乎外界的声音,无所谓世俗的眼光,但他并不喜欢自己儿子夹在他和他的小狗之间。
碍眼。
现在确认过了,没有他思虑的那部分东西混在里面,就省了他一寸寸挖掉,碾碎。
既然只是单纯的好朋友,那就好着吧。
多难得。
沈寄捞起地上的小狗:“我安排下去了,明天上午你去医院复查。”
末了对他儿子道:“你跟着。”
气氛十分怪异。
茭白的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那种老东西想要用沈而铵拖住他的惊悚感又出来了。
还比前一次强烈几倍。
.
茭白连沈而铵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床上,盖着暖和的被子,鼻子里是……
浓郁的烟草味。
茭白成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买烟抽,他对烟是有一点渴求的,可老东西抽的烟他不爱闻,太霸道。
“你不能去别的地方睡吗?”茭白拽被子。
“别的地方?”沈寄在黑暗中冷笑,“你身体里?”
茭白翻白眼,皮卡丘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伏地起身,他什么都不想再说了。
但是,
“你为什么不洗澡就上床?”茭白忍无可忍。
“等你睡着洗。床被明天换掉。”沈寄的酒早醒了,他不困,就是不想动弹,暂时只想在这躺着:“再多说一个字,就滚去大门外睡觉。”
茭白:“……”
这都后半夜了,茭白没精神斗,困得很,他更大力扯被子,全扯到自己身上。
沈寄也没幼稚地扯回来,就把手放在脑后,平躺在小狗身边,合上眼。
.
茭白一觉醒来,床边没了沈寄的身影,阿姨对他笑,就像是宫廷里的老嬷嬷恭喜主子终于被翻牌子。
“先生是六点左右走的。”阿姨等茭白起来,就将被套剥出来,发现没脏,她又检查床单跟垃圾篓,之后就露出了“主子怎么没伺候成功”的惆怅。
茭白无语地去洗漱,一早上都没理阿姨的欲言又止。
快八点的时候,沈而铵过来了,阿姨看到他那过于出众的长相,就猜出了他的身份。心想白白那孩子还是比其他人要厉害,竟然能跟他金主的孩子交好。
茭白跟沈而铵在阿姨送孩子上学的目光中出门,陈一铭在楼下等着,一见到他们就拉开了车门。
沈寄人没来,他最听话最全能的走狗来了。
茭白一路上都没精神,他不是怀疑沈寄趁他睡着偷亲他。那不至于,老家伙阅尽千帆,压根不是青涩的毛头小子,他也不是那什么真爱。
茭白状态不好,是因为心神不宁。他感觉有什么变故要出现了,可他把漫画剧情翻来覆去地回忆,依旧想不出一点线索。
到了医院,陈一铭没进去,他就在车里等。
茭白被沈而铵扶着走进大楼,他们还没到电梯那里,就有一阵咕噜噜的声音由远及近。
停在了沈而铵的脚前。
那是个保温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