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枕把头转到了一边,他对别人的隐私不感兴趣。
但警告还是要说的。
“别在微信上耍花样。”章枕往嘴里丢了一颗南瓜子,又准又随意,“那是很愚蠢的行为。”
头像上的鲜艳色块都像是变成了无数个喇叭,在那叭叭叭。茭白边登录账号边嘀咕:“知道了,你真啰嗦。”
章枕:“……”
他黑了脸:“我只给你两分钟时间。”
“够了。”茭白在看到安全验证的提醒后,没多想地选择了好友辅助验证,沈而铵那边很快就配合了他。
茭白登上微信,发现他几个好友的头像上面都有个红色小圈,里面标着很多条信息的数字。
梁二货竟然比沈而铵还多。
时间有限,茭白没有心思管其他人,他只戳了章枕的头像点进去,从下往上拉聊天记录。
茭白拉完记录,给章枕发了一条信息就进设置中的 “账号与安全”那一栏,清理掉留下的痕迹,之后他退出微信。
外面传来轰隆声响。
很大的雷砸在兰墨府的上空。
变天了。
.
沈氏
被赶出办公室的沈而铵坐在楼道里,他握着手机发愣,茭白没有回他。
沈而铵把手机放怀里,他从校服口袋模出一张对折的彩纸,沿着两边的角往里折。
一张纸被折得皱皱巴巴,什么图形都没折出来,沈而铵的手指收拢,用力捏紧彩纸,他做了个深呼吸,捞起手机联系一个号码,发过去一句信息。
-帮我查一下这个账号刚才登录的地址。
沈而铵弯下来,额头抵着机壳,他啃了几次微凉的唇角,又发过去一句。
-我想知道陈一铭今晚都派人查了什么东西。
沈而铵删除记录,安静地坐着。
另一边,齐子挚蹲在地上看资料,他蹲了有好几分钟,迟迟都没起来。
手脚僵硬,面色紧绷。
齐子挚捏着资料的手发白:“沈董,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沈寄深坐在皮椅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枪,他已经过了最愤怒的阶段,现在就在想怎么出这口气:“几个月前的那起车祸,我要是运气不好,现在已经在地底躺着了。”
齐子挚说不出话来。
刚才那句话,他不过是存着侥幸的心理下意识说的,这份资料的真实性没有疑点。
齐子挚的眉头一点点地皱了起来,越来越皱,像是突然有一座雪山压在了他的头顶,又冷又重,这压力跟多大的项目都没关系,它来自他的私事,家族,他的小弟。
齐子挚即将三十而立,他很早就接管了家族企业,被贴上年轻有为的标签,事业上的发展一直都很可观。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自己的失败,来得猝不及防。
身为一个兄长,齐子挚太纵容小弟,除了劝他别一心想进沈家,其他的都是要什么给什么,这才导致他铸成今天的大错。
这资料上的内容让齐子挚感觉就是一个故事,只不过名字和他小弟相同。
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小弟竟然和那个曾经住在沁心园的年轻人合谋,算计沈家。
雇逃逸多年的罪犯开车撞沈氏家主,绑架大师的妻儿,威胁他在运势上造假,欺骗老太太。
这一桩桩,都令齐子挚太阳穴胀痛。
齐子挚慢慢站起来:“沈董,我小弟还没找到,等他来了,我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但是,”
齐子挚在商界打拼多年,虽然手段跟成就都不如沈寄,却也是能独挡一面的人物,他的心底再暴乱,面上都是沉着的:“我们是不是应该提一下,所有事的主谋?”
沈寄玩枪的动作停了停。
“我小弟有几斤几两,我很清楚。”齐子挚道,“这样严丝合缝的计划,我小弟想不出来,他身边也没有那种能人。”
“另外,我实话跟您说,两年前,我小弟就要我威胁大师,让他在茭白的命理上造假,好让你们将其赶出沁心园,威逼利诱都用过了,他不肯配合,我们只好作罢。”
“那时候我小弟也瞒着我去找大师的弱点,花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找到。”齐子挚看着已经放下枪的沈寄,言有所指,“所以,大师妻儿的地址,不会是他自己查出来的。”
沈寄豁然撑着桌面起身。
一股骇人的气压袭向齐子挚,他的鬓角渗了汗:“沈董,我小弟只是一时糊涂,茭白却是……”
沈寄举起了枪,对准了齐子挚。
杀气从黑洞洞的枪口里弥漫出来,往齐子挚里拢,他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一字一顿:“蓄、谋、已、久。”
“砰”
子弹划开虚空,擦过齐子挚的耳朵,飞进他身后的墙壁里。
枪被沈寄暴力砸在了落地窗上。
玻璃没有破开,枪却在那股可怕的撞击力下摔出了裂痕。
沈寄犹如被人戳到脊骨,愤怒得咬合肌发颤,眼眶血红欲裂,他自己捋出来龙去脉是一回事,听别人当面提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颜面丢尽。
他的小狗,宁愿让自己涉险,也要利用齐霜安排那一场车祸。
丝毫不担心肇事司机手一抖油门踩过了,车撞狠了,坐在车里的自己会缺少几个零件,还是命丧当场。
聪明,狠心,对自己,对别人都是。
先制造一出他自己跟金主都在场的车祸,给老太太留下他作为吉祥物并不称职的印象,同时还要金主受轻伤,好让自己避开被罚的可能。
之后再动用大师那步棋,结合车祸,让老太太坚信他的命盘发生改变,从福星成为灾星。
最了不起的是,那条小狗捏准了他主子厌烦命盘相关,不屑在相关人和事上费心思的性情。
车祸时还用一个眼神给他主子下了个钩子。
厉害。
每一步都设置的那么精细,不知道谋划了多长时间。
就那么想离开沁心园,摆脱沈家,甩开沈太太人选的名额。
——大步向前,毫不犹豫。
沈寄的喉咙里涌上一股腥咸,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抖着手打电话,手背青筋直往上突:“滚进来!”
陈一铭提着心进办公室,浓郁的血腥味扑了他一鼻,他看见齐子挚的左耳上都是血,不禁吸一口气。
董事长平时对齐总还算赏识,认为是个能力出色的晚辈,这回竟然对他开枪。
这一切都是茭白那根芦苇引起的。他竟然搅出了如此大的风浪。
自己还身在西城,没有撞枪口上。
“去查那什么狗屁大师,找到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沈寄点根烟,打火机的盖帽被他用力压回去,他吸口烟,明灭的烟火映着他深不可测的眼眸,“一个小时内,我要知道结果。”
陈一铭咽了咽唾沫:“是。”
他往外走,脚步都有点不稳,天知道他在接到董事长的指令调查茭白的时候,想的不过是茭白老家的养父母一家会索要多少钱。那副水蛭的嘴脸实在是令人恶寒。
茭白卡上的两千万扯出齐霜。
之后齐霜就成了重点调查对象,他的身边有不错的干将,替他擦了屁股,可跟沈氏的资源团不能相提并论。
于是所有被掩盖的事都一样样浮了出来。
要是董事长早点承认对一条小狗上心,那这一幕就会提前上演。
怎么都跳不过去。
陈一铭小瞧了茭白。那不是恶犬,是恶狼。一个没出社会的高中生,也不知道哪来的城府跟胆量,敢在董事长的眼皮底下玩花样。
董事长不可一世惯了,这回被耍,想必受到了前所有未的冲击,里子面子全丢了。
一出办公室,陈一铭就将董事长交代的事吩咐下去。
其实在查到大师发生意外的时候,陈一铭就让人继续往下查了。因为齐霜的人没找到大师的尸首。
陈一铭需要确认一下。
这次董事长限定了时间,陈一铭加派了大量人手,必须要想办法交差。
.
办公室里的血腥味更重了一些。
齐子挚的脖子跟肩膀都被血染红浸湿,他却没有伸手去捂伤口,这件事他齐家是没法全身而退的,也难以将小弟摘出去。
小弟一定是有什么把柄被那个茭白捏住了,一个字都不敢跟他这个大哥说。
否则何至于发展成现在这局面。
“茭白……”齐子挚在心里念出这个名字,福缘楼那时候,他在休息室里听了一些话,觉得那孩子的心性很不错,还想着将来如果对方遇到什么困难,他就帮一把。
现在回想起来,十分可笑。
那孩子哪需要他忙。
齐子挚的面色因为失血渐渐发白,他挑明茭白蓄谋已久时,沈寄的反应透露了一点,他不会对茭白下狠手,那他就需要一个能让自己翻篇的途径。
小弟就是那个途径。
甚至整个齐家都要被毁掉至少一半根基。
齐子挚拧着眉头,思绪清明。齐家下去了,可以再起来,小弟却不能有事。
他希望小弟别来这里。
沈寄的怒火,他这个大哥来面对就好。
齐子挚这么想的下一秒,裤兜里的手机就响了,他没思考就接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