茭白听完梁栋语无伦次的一大段自言自语,头脑发胀。
“我要把我知道的都告诉警方,听天由命。”梁栋沙哑着说。
包括真相,包括他的命运。
章枕按着手机忙事儿,抽空冒了一句:“南城的警界比西城还要稳固,齐家没倒的时候手都伸不进去,更何况是倒了以后。小子,你还是祈祷有人不嫌麻烦,不厌恶豪门权贵,把真相看得比生命还重要,愿意花时间重启案子吧。”
梁栋慢慢起身,对着茭白跟章枕的方向,深深鞠躬。
茭白就那么看着,直到梁栋那腰弯久了,头也低久了,眼前发黑身子摇晃的时候,他才去看章枕。
“我三哥很忙的,你让沈董找接案子的人。”章枕将视线从手机屏上移开,回了茭白一个拒绝的眼神。
茭白嗤了声:“他有个屁用,连他儿子都找不到。”
“沈少爷的事我听说了,找不到也情有可原。”章枕一副不是很认同的表情,“沈董是个实打实的生意人,又是顺风顺水上来的,手上沾的血不多也不浓,他更适合在生意场上挥斥方遒,也确实一方独大。”
茭白啧啧。
这位美人嘴上替沈寄说话,头像上的色块全往上翻。
翻白眼吧这是?嘲讽沈寄的过于自信。
茭白也嘲。
那老东西就死在那一点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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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枕把梁栋送去了警局,后面的事没和茭白讲。
茭白自然也不知道,章枕有个朋友就恰巧是他形容的那种人,也有了那么点兴趣。
梁栋今后的一切,一半看人为,一半看命。
章枕当晚在熙园住了下来。美其名曰是,他三哥要来这,作为亲信,自然也陪同。
沈寄有应酬没回来。
茭白被郁响拉进被窝,电视开着也没看,耳边全是他叽叽喳喳的声音。
“瓜瓜,沈先生让你住熙园诶,群里小姐妹说这是他的住处,小情都没来过。”郁响把群记录翻给茭白看,他在群里问熙园,有好几个“缔夜”的中前流砥柱跳出来分享信息。
茭白在看书。是的,外文原版书籍,晚饭前让熙园的保镖出去给他买的,他没管沈寄知道后是什么反应,爱学习怎么了。
“你会原谅他,嫁给他,对他不离不弃,直至永远吗?”郁响玩着茭白的头发丝。
茭白的嘴角抽搐:“我有病?”
郁响眨眼:“他对你挺特别的,比其他小情都要好。再教一教,有潜力成为你的狗子。”
茭白知道郁响在试探,没拆穿。
教什么,我又不是沈寄他爸,牺牲自己让对方成长。
“有大佬当狗子,多有脸面。”郁响又说。
茭白把书翻页:“如果一个人强迫你下跪给他穿鞋,让你旧伤复发,在你断了三根肋骨之后将你拖行,踩你脖子不让你起来,拿皮带抽你,扇你耳光把你扇得嘴角开裂,半边脸肿得……”
“我去杀了他!”郁响窜下床。
“回来!”茭白见郁响不听,就抄起靠枕砸过去,“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你是不是要吃点药?”
郁响的眼珠滞了一下,他“哇”地大哭。
茭白要掀被子起床出去。
“我不哭了,你别走。”郁响爬回床上,压着被子不让茭白起来,“瓜瓜,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回这么讨人厌的南城,你在这,我就陪你在这,等你要走了,别偷偷的,带上我行不行。”
茭白没回答。他不会随便对谁承诺什么。
郁响蹲趴在被子上,直勾勾地看了茭白片刻:“瓜瓜,送你一条项链吧。”
不等茭白说什么,郁响就献宝似的,捧着一条黑金项链给他。
“军方用来做任务用的,隐蔽性超强。”郁响挤眉弄眼,“功能很牛批。”
茭白看看项链,这玩意能让他被监督,却也能在他遇险的时候,获得高一点的活命几率。
脖子上一凉。
茭白垂眼看已经被郁响挂过来的项链。
“好啦。”郁响把项链塞进茭白的衣领里,拍拍,我未来的嫂子啊,我把我哥给我的保命符送给你了,你可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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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多,老宅派人来接茭白,态度坚决。还说沈先生也在那等着。
郁响闹得要跟过去,隔壁屋的章枕出来把他敲晕才消停。
“沈家老宅没发出邀请,我都不方便去。你自己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章枕把一部手机塞进茭白的外套口袋里,“我的号码上面有。”
茭白摆摆手就走了。
夜宵茭白是不指望了,他怕自己轻则消化不良,重则卧床半月半死不活。
谁知这场夜宵宴比他以为的还要狗血。
老太太在他进门后,就摆出开家庭会议的姿态,围绕着他跟齐霜策划车祸,威胁大师耍沈家的事讲了一大通。
末了,老太太慈祥地来了一句:“小白,想必也知道,齐家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虽然你是主谋,但你马上就要和阿寄登记了,过去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茭白却屏住了呼吸,后面肯定是大招。
果不其然,老太太一副深思熟虑之后,大招下来了。
老太太说什么要他长个记性,让他罚跪。
“妈。”在沙发上坐半天都没发话的沈寄开了口,“跪就不用了吧。”
“家有家规。”老太太拨动佛珠,“不论是你,还是铵铵,或者沈家的其他人,做错了事都要罚跪祠堂。”
沈寄的眉头一皱,接着便听老太太又道:“自家人都要遵守这家规。”
“小白是你太太,姓沈了,阿寄你说是不?”老太太这是连环招。
沈寄眉间的纹路稍展,他扫向脸色很差的青年,那纹路又深拢起来:“妈,他做错事的时候,还不是沈家人。”
“不是沈家人,就不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了!”老太太喝斥。
沈寄把交叠的腿放了下来。
老太太用浑浊的,却还保留着锋利的眼睛望着她的小儿子,她深知他受沈家基因和权势的影响,亲情血缘在他的世界占比很小。老太太掐着佛珠,垂眼在轮椅上坐了一会,动用了备用的策略:“阿寄,你纵容小白可以,可他不跪,妈没法跟列祖列宗交差。”
“你叔叔伯伯他们也都打电话问几次了,要一个结果。”老太太把姿态放低,“夜宵还有差不多一小时就好了,让他跪到那时候,你看行不行。”
茭白捕捉到沈寄听完老太太所说后,露出了考虑之色。他的膝盖条件反射地刺疼起来。他下过跪的,就在他来这个世界的那一晚,被沈寄踹倒跪在对方脚边。
现在又要来了是吗?
对沈寄来说,怕是觉得跪一跪不算什么,还是能解决问题最快的方法,再闹下去头疼烦心,能翻篇了就行。
茭白把手伸进口袋里,章枕给他的手机在进门的时候就被沈寄拿走了。现在他口袋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摸到,就像他的人生,什么都没有,连这条命都还在赚。
强迫自己吃屎一样的赚命。
茭白在老太太的一击阴沉目光下后退半步,这沈家除了还没变渣的沈而铵,都让他恶心。
“阿寄,让小白早点跪完,吃夜宵。”老太太看小儿子的时候,眼里满是无奈。
沈寄按几下眉心,坐回了沙发上面。
这算是表态了。
茭白没有看沈寄和皮卡丘,也没看老太太,他看的虚空,放在口袋里的手一直在不自觉地摸索。
明知什么都没有,还是想摸到什么,让他能抓在手里,抓牢。仿佛那样就会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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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们把茭白带去祠堂,按着他的肩,要逼他配合。
茭白被按得有些站不住,他在这地方,赤手空拳,一身大小毛病,骨头就算长好了也反抗不了,更何况还没好。
“别压我,我自己来。”茭白对他们笑笑,打着商量的语气,“可以吗?”
下人们不知怎么心里一怵,都松开了手。
“咚”
茭白跪了下去,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在祠堂里散开,他喘了几口气,一嘴焚香的味道。
第二次。
两辈子的第二次下跪。
那一晚,他嘲原主,男儿膝下有黄金,站着是怎么都够不到的,得跪着捡。
这次他也跪了,他不是为了黄金,他是为了命。
狗屁的任务什么时候才能到头?老子能把沈寄换掉吗?
【警告!玩家第三次质疑游戏规则,今夜凌晨一点将执行鞭刑!】
茭白没有当场暴跳如雷。
因为他的头发被揉了,还伴随着一道令他想吐的声音:“你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做给谁看,我和沈而铵谁没跪过。老太太说的你也听见了,只有沈家人才有资格跪在这里。”
“那真是我的荣幸。”茭白阴阳怪气。
沈寄宽实的胸膛起伏快了几分,他压下怒气,冷道:“好了,不会让你跪到夜宵时间,跪一会就行,让老太太消消气。”
这好像是说,对沈家森严的家规而言,你所受的已经从轻发落了,你要感恩戴德,别不懂事。
茭白垂头抹脸,声音从他苍白的,沾着药味的指缝里泄出来,只有平静的两个字:“滚吧。”他一把推开愣住的沈寄,憎恶至极地吼,“滚!”
下人们集体惊骇当场。
沈寄没有砸东西发火,他摸了摸茭白的脸,指腹亲昵地刮两下:“好,好得很,你就在这跪到明天,慢慢反省吧。”
门被大力关上的那一瞬间,电子音徒然响起。
【玩家茭白,你的好友中有一位的活跃度已经达到50以上,请再接再厉。】
茭白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