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宇艰难挤进人群,没两步就被架着的摄影机子拦住,前后左右都是人,每个人都在说话,目标对准了姜昀祺和刘至,现场混乱得堪比明星出场。
不远处,夏闵脑子灵活,见状立刻拉路星岚去找保安,半途忧心:“那么多人,队长不会被憋死吧?”
路星岚叹气:“不会吧……”
林西瑶转头见两小的跑了,想了想还是先跟了上去,听见夏闵说的,顿时哭笑不得:“夏闵,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夏闵看了眼林西瑶笃笃清脆响的高跟鞋,放慢脚步,一边说:“西瑶姐,你脚没事吧?你回去等我们,我们去叫保安来!”
林西瑶摇头,表情思索,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说话,跟他们一起朝酒店后勤部跑。
可没走几步,林西瑶倏地停在原地,对他们神色凝重道:“按理说刚才的情况,那么多人冲上来围我们,现场保安不会不管。但你们也看到了,保安基本都在消极应对,根本没阻止记者上前。”
夏闵反应也快:“对!保安不靠谱!”
林西瑶转身朝会议场望:“那些媒体肯定提前打好了招呼——只要不发生肢体冲突,记者怎么问都行。”
路星岚回过神来目瞪口呆,一下不知道该往前还是回去找姜昀祺他们:“那我们……”
林西瑶一步步往回走,拿出手机:“First是整起事件的中心。他们这次来,除了围堵官方就是围堵First。”
“而且P11不在场,他们更不可能放过First。”
夏闵越来越觉得严重:“那我们还找保安干什么?保安都被买通了!”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林西瑶说:“报警。”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现场比预想的还要难以收拾。
博宇早就被挤出人群外,不一会连姜昀祺都看不见了。他还是正常思维,转身就去找了负责会场的保安。
保安领头是个一身藏青制服的瘦高小伙,见博宇猛冲来还有点怵。可听了博宇说的,瞬间卸下肩膀无所谓道:“记者采访不都这样?没撞你没顶你,问几个问题而已。小伙子,别太紧张。”说完还拍了两下博宇肩。
博宇瞪直了眼:“不是?这算拥堵啊!你们不管?而且我们待会还有事,他们一直围着我们,我们不走了?!”
领头保安环视会场:“你看,就你们那块人多些,其余空得很,哪里拥堵了?不要一惊一乍。”
一旁其他保安凑上来七嘴八舌安抚:“几句话的事,采访完不就没事了?急什么?”
“——大惊小怪!”
博宇怀疑不是自己脑子有问题,就是这些保安脑子不正常。
人群中心的姜昀祺和刘至只觉得耳朵快炸了。
面前递来的话筒长短不一,也有录音笔直接上场,问的问题不外都是:
“请问你们对此次结果满意吗?毕竟争取了那么久……”
“官方私下和你们有接触吗?请问你们是怎么想到联系欧洲电竞赛事仲裁局的?”
“你们之前和欧洲电竞赛事仲裁局打过交道吗?”
“可以具体说说窃听器事件吗?从警局立案调查开始,这件事前后经历好几个月。请问你们最后是怎么拿到证据证明是晏雨做的?”
“晏雨为什么会在你们基地安装窃听器?据我所知,那时First刚成立,你们刚搬进新的基地。难道在此之前你们就有过节?那时云神你还在信战……”
“——晏雨在你们基地安装窃听器,是不是和巴黎世赛三级盔事件有关?”
“宋绍被禁赛一年,你们有什么想法?巴黎世赛最大的遗憾是不是就是这个?”
“你们之后还见过宋绍吗?”
“信战解散,First成立,黎坤和Eric都离开了,姜队什么想法?”
“早在信战时期姜队是不是就对他们不满?听说巴黎世赛预选赛期间,姜队曾被踢出一队,之后又临阵换队,是不是真的?”
“姜队对P11禁赛一年有什么想法?一年后如果遇到,姜队还会采取春赛那会的报复手段吗?”
远远倚着座椅闭目养神开启强屏蔽模式的薛鸣淮脸色越来越难看,记者口不择言的“报复”二字出来,他当即直身,冷着脸就朝姜昀祺和刘至那圈走去。
周围记者像是看到什么了不得的苗头,捧场似的齐刷刷给薛鸣淮让路。话筒也一路跟随。
姜昀祺余光看见,知道薛鸣淮过来准要爆粗口。
刘至也看到了,赶在薛鸣淮开口之前急忙按下:“所有事情官方已经给出全貌,大家——”
“刘至你加入First,是不是也是为了前年冬赛的事?这次官方正名,时隔那么久,有什么想说的吗?”
刘至开口瞬间就有人往前拼命递话筒。
薛鸣淮这时已经走到两人身后,目光凶狠,环视四周的脸色像是随时准备动手。刘至回头看他一眼,皱眉低声:“小淮。”
“……听说你手受伤了,是不是也是和P11有关?或者和晏雨有关?”
“刘至你离开P11的真实原因是什么?是手伤?是三级盔?还是晏雨夺了你的队长之位?”
“薛鸣淮最初加入信战是不是受你的安排?你加入First是不是也是受到薛鸣淮影响?听说你们关系匪浅。”
“作为First教练,如果以后赛场上遇见P11——”
薛鸣淮赫然爆发:“我艹——”
“各位。”
蓦地,姜昀祺注视距离他最近的一位头戴棒球帽的记者,淡淡道:“所有事情到此为止。我们不会给出你们想要的任何答案。现在纯属浪费时间。”
“麻烦让一下。”
姜昀祺容色平静而淡漠,好像刚才的连珠炮只是一阵噪音,他通通都无视了。
话音落下,现场几秒停滞。
某种意义上,这种表态在急于知晓实情、想尽可能掌握蛛丝马迹的记者眼里,类似于挑衅。
于是,记者们无一人动。在他们眼里,这个掀起电竞圈难得一见风浪的新人战队,过分目中无人了。
气氛朝着对峙方向延展。
姜昀祺不说话,他抬眼望向最前方。
两扇大门不知什么时候全部打开,室外光线充足,眼前昏暗混乱。
再汹涌澎湃的波涛,在到达万丈海渊的时候,其实已经惊不起任何波澜。海底静谧而宁和。
偶尔随着海水潜伏而下的砂砾,带来海面的须臾一瞬。
情绪控制对他来说早就不是什么问题。
这世上,除了裴辙,没有什么能够影响他。赛场上的惊心动魄是另一回事。他的情绪掌控在裴辙手里。没人能够惊扰。
砂砾细小,不值一提。
姜昀祺极其缓慢地收回视线,没有看在场任何一个人,他说:“我们之后还有训练。如果你们还想问的话,可以联系我们的律师。”
姜昀祺抬起腕表,垂眸:“现在开始,拖延的每一秒,我们都会保留起诉的权利。”
语气淡到极点,好像在说时间不早了,该散了。
可姜昀祺周身拒人千里,他忽然给人一种十分难以接近的感觉,如同一堵冰棘丛生的暗黑墙面,一眼就能预想触碰时的鲜血淋漓。
奇怪却不突兀。
拉锯的气氛被毫不留情刺破。说完后的几秒,纷乱现场渐趋缓和,只慢慢多了些窃窃私语。
姜昀祺带着刘至往前走。
薛鸣淮皱眉盯过每一个人,压着一股未尽的火,在刘至扭头看他的时候才不情愿抬脚跟上。
距离最近的头戴棒球帽的记者望了望姜昀祺背影,嘴角忽地诡异牵起。好几秒,他垂眼看着自己手机,一动不动。因为用了防窥膜,没人知道他在看什么。
薛鸣淮路过,无差别地瞪了他一眼。
姜昀祺过分冷锐尖利,人群松动的迹象不断扩散。
刚走出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带笑嗓音,轻飘飘的语气:“云神,你还好吗?”
姜昀祺顿住,没回头。
极短的间隙里,不知为何,心头升起一种异样感觉——他的警惕心和防备心总是很敏锐。
压了好久的火气终于憋不住,薛鸣淮挣开刘至牵他的手,冲上前对就在自己面前的棒球帽记者厉声:“你他妈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你想说什么。”姜昀祺回身拦薛鸣淮面前。
薛鸣淮盯紧记者,要不是后面刘至用力拽着,保不齐这会已经冲上去把人狠狠揍了一顿。
记者对姜昀祺微笑:“看来云神知道我在说什么。”
原本离散得差不多的人群又渐渐围拢。
姜昀祺面无表情:“你说。”
棒球帽记者欣赏似的观察了几秒姜昀祺神色,语气惋惜:“我就是想问问,云神这里……怎么样了。”说着,握住手机的手指了指自己太阳穴。
这句话出来,现场围观人群瞬间明白什么事。
下一秒,大家看姜昀祺眼神就有些不同,疑惑、揣测、等着下一秒发生的新闻,手里的话筒纷纷举起。
其实这个时候姜昀祺是该做出点回应的。
但他没有。
他突然转身盯住已经全身炸毛、就差上脚踹人的薛鸣淮,从上到下仔细研究了会。
张牙舞爪的薛鸣淮感受到姜昀祺突如其来的专注目光,愣住:“云神?”
就连一直拉着他的刘至也有些疑惑。
姜昀祺笑起来,嗓音轻快:“你用我台上那瓶须后水了?”
他的长相历来是绝地狙击论坛镇楼神颜,开屏极其惊艳,各角度精致细腻。就是很少笑,侧颜冰雪一样剔透。
这会笑起来简直赏心悦目,蓝眸极亮,嘴角弧度过分上扬了,瞧着薛鸣淮有点自己偷着乐的感觉,又掺杂些自己都觉得的不可思议。
去拦薛鸣淮的时候,姜昀祺就已经发现这件事。
如同空气经流身边。
他开始还以为自己出幻觉了——虽然他每时每刻都想见裴辙。
姜昀祺笑得百年难得一见,原本壁垒一般等着惊天新闻的记者,注意力多少不被分散。
天知道,薛鸣淮脑子早就断弦了,这会听到姜昀祺这么问,更是愣得不知道说什么。
刘至看来看去,不明白这个对话从何而来,但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谈一瓶须后水,总比面对不怀好意的阴险记者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