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惊璆:“嗯。”
逡巡着陈惊璆的笑脸,搜寻他话中的破绽,没找到僵硬不合理之处,盛明安就信了陈惊璆的话:“你高兴就好。”
陈惊璆听着这话,心口既熨帖又酸涩。
盛明安的真心很难得,一旦付出便毫无保留,而他这份千金难得的真心给予了陈惊璆,偏偏它不掺杂任何男女情愫,才让人高兴又痛苦,辗转反侧,难以释怀。
林成建私底下找盛明安,希望他劝劝陈惊璆继续留在蓝河科技,别消极抵抗,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拱手让人不觉得亏吗?
盛明安:“江山?”他摇摇头说:“不至于。”
林成建:“?盛工,您知道蓝河科技现在值多少吗?”
盛明安:“等光刻机出来,再发展几年,不会比asml差。”
而asml市值一千多亿美元。
林成建:“您知道价值还让陈惊璆拱手让出蓝河科技?!”
盛明安:“不是我让的,是陈惊璆他自己的打算。他的任何打算,我都支持,在他本人自愿且神志清醒的前提下,我支持他的任何决定。”
林成建还是觉得荒谬:“可是——”
盛明安:“陈惊璆是一个拥有独立人格灵魂自由的成年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林成建瞪着盛明安仿佛视钱财如粪土的脸,顿时泄气:“行吧,我也不劝你们了。好像我才是坏人一样。”
“你关心陈惊璆,怕他吃亏,他知道的。”盛明安说道:“但是陈惊璆的价值远远不止一个蓝河科技,这只是他人生中的一个起点,他还有很多可以去做的事情。”
这怎么……
林成建无言的看着盛明安,怎么觉得在他眼里,陈惊璆连宇宙都能征服似的。
“行吧行吧,随便你们。认真想一想,当个吃分红的甩手掌柜也挺好,蓝河科技股权不太明朗,到时候估计会国有化。”
盛明安有项目股份,而陈惊璆则有公司股份,但相对来说,两人羽翼不丰,蓝河科技其潜在价值有目共睹,他们不一定斗得过那些真正的大佬。
与其日后狼狈退场,不如现在全身而退。
再说了,只要学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日后重新创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科技公司轻而易举。
林成建不再劝说,任陈惊璆准备辞呈报告,而盛明安也只留两三个月,期间将项目主导权一点点交接给雷客。
光刻机的研发项目完成,盛明安之后还会负责,但不会长期逗留蓝河科技。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八月下旬,这天,盛明安照常离开实验室,接到陈惊璆的电话。
陈惊璆催促他下来。
盛明安脱下白色的实验服,提着背包出蓝河科技,在门口的草坪旁见到陈惊璆。
陈惊璆身后还停着一辆国产轿车,是他拿到驾照后就买的,外观和性能都还不错。
盛明安问:“有事吗?”
“上车,带你去一个地方。”陈惊璆率先上驾驶座位。
盛明安进了副驾驶座,戴上安全带,陈惊璆见状便踩油门,轿车掉转车头先缓速离开蓝河科技,然后一头钻进车流绝尘而去。
车程大概一个小时,陈惊璆开进市区内一个别墅住宅区,停在了某间红色三层独栋红砖别墅的院子空地里,空地左右是精心修剪过的花园,静谧幽深,繁花锦簇。
陈惊璆下车,对盛明安说:“年前买下来的房子,前几天才装修结束。走,我带你看看。”
盛明安挺惊讶,这别墅虽有一定的年头但地段特别好,处于市区中心却很静谧,别墅独栋,花园广阔,隐私、安保和环境都兼顾得很好,价格应该不低于千万。
陈惊璆看透他脸上的想法似的,笑说:“我贷款买的。”
“?”盛明安不信:“林成建说你身价快上亿了。”
陈惊璆摆摆手:“我年前哪来的钱?蓝河科技还没真正盈利,分也分不到多少钱。为了买这个房子,我背了贷款,还掏空家底,现在是一分钱也没有,又得努力打工赚钱。”
前半段的话是真,后半段就是自我调侃了。
对现在的陈惊璆来说,没人比他赚钱更轻松了。
陈惊璆招呼盛明安过来录指纹、声音开锁、面部识别,还告诉他开门的密码:“留了你和盛外公的房间,你随时可以来住。”
盛明安录了声音、面孔识别,还记住开门的密码,在陈惊璆带着他录下第三个指纹时终于忍不住说:“可以了吧,除非换系统,否则我不可能被你的房子锁外面。”
看着盛明安的声音指纹和面孔录入自己房子的安保系统里,仿佛盛明安也是房子的主人,这让陈惊璆产生隐秘的愉悦感。
他听到盛明安有点不耐烦的抱怨,抬头说:“你说的对,要是系统坏了怎么办?”
盛明安:“?”
下一刻就见陈惊璆掏出一份钥匙和一张门卡递给他。
盛明安:“……”
陈惊璆带他参观了装修后的别墅,分给他的房间在三楼,三楼一共两间房,分别在房间里规划了衣帽间、浴室和书房等。
他说三楼另一间房是自己的,他们两个分居三楼的两间房。
一楼是客厅、厨房和客房,二楼则装修成影厅和舞蹈室,陈惊璆说盛明安喜欢看胶带老电影,还经常练习舞蹈,所以特意装修成这样。
“还有地下室,做成实验室,不过器材暂时买不起。”
盛明安更迷惑了。
“这是你买的房子还是我买的?”
陈惊璆一顿,随即说道:“你的我的没区别。”
盛明安还想再问,都被陈惊璆糊弄过去,他带着盛明安参观完整栋别墅,神秘兮兮的领着他到后院,说:“是我精心准备的礼物,你把眼睛闭上,不准偷看。”
还幼稚地从后面捂住他的眼睛,推着他向前走。
现在是黄昏时分,太阳没下山,日光微烈,清风拂来,耳边听到叶子挲挲声响,还有轻柔的物品碰撞时发出的微妙的、舒服的声响。
耳边还有陈惊璆的呼吸,陈惊璆的温度,和陈惊璆含笑的声音。
“就快到了,我准备了很久,希望你能喜欢……”
准备了什么?
盛明安脑子里都是这个疑问。
柔软的绿草拂过脚踝,只穿了拖鞋,因此触感很清晰,他听到门推开的声音,向前走了两三步便停下来,然后是陈惊璆说:“睁开眼睛,盛明安。”
盛明安睁开眼睛,入目是绿意盎然与花团锦簇相拥,深绿色的藤蔓垂得到处都是,仿佛自由放肆的生长过了,但团簇而成的绿色似乎被精心设计过成长轨迹,才能长成如今令人一见心喜的姿态。
粉色的花朵或绽放,足有拳头大小,或只是一个小花骨朵,含羞待放,拥挤而热闹的挤在同一片编织成网的藤蔓上,在绿叶的衬托下,锦绣城团,恣意怒放。
撤下了灼人的温度的阳光穿透玻璃墙,在花叶之间洒落下一束又一束璀璨的光线,亮眼的金黄色光线里,尘埃如精灵在追逐嬉闹。
这是——
一个玫瑰花房?!
盛明安诧异地回头看向陈惊璆,后者静静地看他,眼睛幽深黝黑,似乎藏了许多让他看不懂的情绪。
陈惊璆问:“盛明安,你喜欢吗?”
盛明安点了点头。
他很喜欢,一直都很喜欢,父母还在时,他们住的那间别墅里就有一个玫瑰花房,花房旁边还有一个水池。他年幼时、少年时,最爱在夏天午后跑去花房里睡觉、看书,喜欢在阳光不是特别炽盛的时候,赤着脚踩进水池里玩。
“你为什么会——”
为什么会那么巧合的造一个玫瑰花房?为什么问他喜不喜欢?这是陈惊璆的家,不是他的,对吧?
“盛外公跟我说起你以前的事,我就记下来了。不过因为时间来不及,所以没能再修建一个水池。”陈惊璆一边说一边回想起盛外公递给他看的照片,是盛明安十六岁以前的照片。
那仿佛是一个真正的王子,被养在玻璃房里的,透明漂亮天真到极致的,与玫瑰相伴的少年。
“盛明安,这是送你的生日礼物。”
盛明安一惊,拿出手机一看才发现今天是农历七月二十二日,是他的生日没错。
良久,盛明安回答:“谢谢。”他抬手,戳了戳身旁的花骨朵说:“我很喜欢。”
陈惊璆只看着他,忽然说道:“你我同岁,我生日十一月,你生日七月……你比我大?”
“不是。”盛明安摇头:“我是在南方出生,按南方的习俗,一出生就算两岁,所以我其实比你还小一岁。”
陈惊璆松了一口气:“还好。”不然得换他喊盛明安一声哥,以后就没办法理直气壮听盛明安喊他了。
天知道盛明安喊他‘哥’的时候,有多乖!有多漂亮!
盛明安蹙眉:“嗯?”
“没什么!”陈惊璆:“今晚留在我这里?我搜罗了很多胶片电影……”
清幽的花房里传来陈惊璆温柔的絮叨以及盛明安时有时无的应和,轻风吹过,花叶相撞,‘挲挲’声响。
***
同一天的深夜,津市某富豪区的山顶别墅。
别墅幽静,只有路灯相伴,百米内听不到人声,刺目的黄色车灯由远及近,驶入别墅草坪内,很快熄灭车灯、突突响的引擎声也停了,车里下来一人。
这人抬头,灯光照亮他的脸,赫然是陈天鹤。
陈天鹤来到这栋仍记在郦裕华名下的山顶别墅,推开门,径直前往被打造得密不透风的地下室,刚开门便有一个黑影扑过来,他反射性向前一踹,人影被狠狠踹飞。
‘啪!’,灯光流泻而出,室内大亮,蜷缩在空旷室内的女人抱着腹部痛苦呻吟,陈天鹤走过去,抓起她的头发提了上来。
女人蓬头垢面,面颊凹陷,精神状态很差,却仍可见其风姿绰约。
“在这里住得不舒服吗?”陈天鹤一手拽住女人的头发、一手掐住她的脸颊,凑到她耳朵旁轻声细语的说话:“你以前不是住过两年吗?怎么现在不习惯了?——我知道!一定是在外面浪惯了,心野,所以我说你当年为什么要逃跑?嗯?留在我身边不好吗,郦裕华?”
女人赫然是郦裕华,几个月前从香港回到津市找陈天鹤要求分走原本属于她的公司和财产,结果被骗到山顶别墅关押在地下室里,备受折磨。
郦裕华‘呸’了一声,怒瞪陈天鹤,虚弱地骂:“变态!”
陈天鹤:“我变态?我不比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高贵?!”
郦裕华发疯的挣扎:“神经病!你神经病——!!”
陈天鹤情绪突然爆发:“我神经病,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婚内出轨,给我戴绿帽,还送了个野种让我丢尽脸面!你应该看看那个野种现在怎么跟我作对,我当初就该掐死他!”
郦裕华尖叫,疯狂挣扎,陈天鹤怒火当头,眼睛仿佛蒙了一层血色,只顾发泄,等他冷静了才发现自己两手正死死掐住郦裕华的脖子,而郦裕华脸色青紫、眼睛充血,嘴巴大张,惊恐的表情定格。
理智回归的陈天鹤颤抖手指试探郦裕华的鼻子,发现没有呼吸,惊恐地向后退,冲出地下室,过了一会,彻底冷静下来才回来处理郦裕华的尸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