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绒还在原地发呆时,就瞧见自己班上有两个女生低头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然后就红着脸走到他面前,小声说:“顾绒,你们是不是还缺人呀,我们俩可以跟你们一组吗?”
“那必然不行。”顾绒还没来得开口,沈秋戟就把他拉开,拒绝道,“我们这组人满了。”
两个女生有些失落地走了,顾绒捏了沈秋戟手臂一把,感觉男人手臂上都是结实的肌肉,被他碰到就绷紧了,根本捏不动,顾绒只好改拍他一下,问道:“你瞎扯,我们组哪来的其他人?”
“那不就有三个人吗?”沈秋戟见不远处站着三个四处张望,似乎也没找到组员的学生就带着顾绒走过去打招呼说,“你好,你们组人没满吧,我们和你们一组吧。”
沈秋戟说话痞里痞气,也没用疑问句,直接就是陈述的,顾绒感觉他话说到最后有种要加一句“希望你们不要不识抬举”的错觉,刚想说两句礼貌软些的话挽救印象,好让这三人不要生气,和他们组队。
结果那三人听见沈秋戟的话齐齐回头,还很高兴的样子,异口同声答应道:“好啊。”
沈秋戟很满意他们的回答,给三人做了介绍道:“我叫沈秋戟,这是我室友顾绒。”
“我是路笑雩,这是我发小陈晋,和他对象谢梓晗。”娃娃脸的男生也笑着做自我介绍,他发色是时髦的奶奶灰,他那叫陈晋的朋友留着齐肩的长发,五官隽秀,偏蓄着沧桑的络腮胡,而他的对象则是及腰的黑长直姬发,画着烟熏妆,穿着皮质包臀裙,嘴唇下方还打了唇钉,乍一看就像是暗黑系的精致洋娃娃。
几个人容貌都很出色,也很有特色,但是顾绒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询问三人道:“你们三个人我看着有点眼生诶,你们都是三班的学生吧?我能问下你们是什么系的吗?”
路笑雩回答他说:“音乐系的。”
“这么厉害?”沈秋戟笑了两声,“我是体育系的。”
路笑雩笑得比他更大声:“哈哈,你更厉害啊!”
“是啊,看来我们小组里只有我只有是专业学画画的,哈哈!”
笑不出来的顾绒:“……”
操!他就说这三个人为什么找不到组员,他们是音乐系的啊!虽说来焕山写生看似是度假,可又不是真的度假,这是一门课,三班的人就算了,这可是他的专业课,他的学分,他的成绩!
别人都是三四个一二班的学生带一两个三班的学生组队,他倒好,直接一拖四!
顾绒几乎已经可以预见他惨淡的小组成绩了,好在他不追求奖学金,只要能够及格,顺利毕业拿到学位证就行。
“你不用担心。”漂亮的谢梓晗看出了顾绒的无奈,温柔地给他解释道,“我们三个人画画也还是不错的,也是因为喜欢画画,所以我们才报名选修的。”
谢梓晗不仅人漂亮,声音也好听,不愧是音乐系的,但再怎么好听,大家也能听出他其实是个男人。
沈秋戟一开始还以为这人是个女的,结果一开始却是个男的,就不由震惊地望向他。
“我对象是男的。”陈晋一把搂住他,丝毫不介意在旁人面前展现他们的恩爱,“如果你们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换个组。”
路笑雩赶紧拐了他一肘子,低声骂他:“换尼玛换,谁愿意和咱们仨音乐系的组队啊?不要脸也要待在这个队伍里。”
顾绒:“……”
原来你们也清楚这个事实。
沈秋戟也不恐同,自然不介意和他们三人一个队伍,只是陈晋的话让他想起一件事——那就是顾绒介意吗?
顾绒是怎么看待两个男人在一起的事呢?
沈秋戟刚转头看向顾绒,就听见顾绒说:“没关系的,我不介意,但是我不知道我室友的意思。”
随后青年也转过头来,望着他的眼睛问:“沈秋戟,你介意吗?”
“我不介意,我当然不介意,我怎么会介意?”沈秋戟收回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地一连否认了三遍,可依旧按捺不住连绵不绝从心底涌上狂喜。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乐什么。
顾绒总结道:“那没问题了。”
路笑雩大松一口气,朝顾绒和沈秋戟伸出手:“那大家组队愉快!”
“组队愉快。”顾绒笑着和路笑雩握了手,也调整好了心态,反正成绩的话及格就行,最主要的还是组员比较好相处,毕竟就算晚上不住在一起,那也是得相处十五天的。
下午留在别墅区这边是真的无聊,而村庄和别墅区有些距离,走路去要三十分钟,不过好在学校这边备了大巴,每天会准点接送学生一趟,错过发车时间的学生走路或者骑共享单车过去都行。
几个人就踩发车时间点坐大巴到村庄那边逛了逛,顺便买了一堆零食。
搞艺术的没几个穷的,因为艺术太烧钱了,路笑雩他们虽然不是学美术的,但是音乐开销花费也不低,所以出手很阔绰,就沈秋戟一个穷逼夹在四个土豪里惨兮兮。
不过目前路笑雩和陈晋他们都还没发现沈秋戟的穷,因为顾绒来之前就承诺了——沈秋戟要什么他都给他买。
事实上沈秋戟都没说自己要什么,而是顾绒买东西的时候都顺手买两份,路边的小零食是两份,奶茶是选的第二杯半价,就连当地的纪念品香囊都给沈秋戟也整了一个。
谢梓晗看着有些怔愣,见顾绒又在帮沈秋戟挑景点纪念挂坠时问他:“你们……也是吗?”
顾绒不懂他的意思:“是什么?”
谢梓晗只好直白地说:“情侣。”
顾绒微微睁大眼睛说:“不是啊。”
路笑雩也凑过来问了一句:“那你什么都和他买双份?”
顾绒给他们解释:“因为我的关系,沈秋戟受了伤,最近才刚拆线,这是我在给他赔礼道歉呢。”
陈晋看着五大三粗,实际上却很细心:“都缝针了?那么严重,要不我们今天就逛到这里吧?”
“不严重,就是给顾绒挡了一刀,现在都好的差不多了。”沈秋戟摆手,满不在乎道,“今天来焕山顾绒晕车,都还是我扛着他下车的。”
路笑雩,陈晋和谢梓晗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心里纳闷:这都给人挡刀了,真的不是情侣吗?
第47章
人家说不是就不是吧。
路笑雩也不可能按着沈秋戟和顾绒的头说“你们俩给老子赶紧在一起”, 他吃陈晋和谢梓晗这对的狗粮就够了。
刚组完队那会顾绒还在想这三人会不会就是来焕山玩的,结果他们对写生作业还挺上心,才逛了一个小时, 连两点都没到, 顾绒还没逛够呢,路笑雩他们就开始寻找明天打算写生的地点和场景了。
焕山温泉度假村规模还挺大, 他们顺着大路走,走了半个小时候除了沈秋戟,几人皆是腿酸脚软, 就想着租一辆度假村的观光车乘坐。
说来也是凑巧,他们现在停下的地方就是焕山温泉度假村车站总部, 焕山温泉度假村的旅游大巴、观光车或是客车都从这里发出,可通达整座焕山。
“我去租车。”谢梓晗自告奋勇去找司机了。
剩下的人则在车站外面等待。
闲着无聊也是无聊, 顾绒就四处看了看车站外的风景,本是想随意瞅瞅,可是一瞥过后他的目光就被车站旁边的一家酒店给留住了。
这是一栋名为“月亮湾”的酒店, 酒店与其名字相衬, 呈半弯的月牙状,虽说造型和名字都和“月”有关, 但是酒店却是深蓝紫色的——外墙刷的蓝紫漆,所有玻璃及大门也是深蓝紫色, 总体设计风格既不现代化,也不含任何民俗元素, 反而有种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港风感觉, 酒店所有窗户都紧闭不开, 冰冷的玻璃折射出的光线冰冷而毫无温度, 使得这栋酒店在一片红瓦棕墙的民族风建筑中显得格外突兀。
“这里怎么会有这样一座酒店?”路笑雩比顾绒更先感叹出声, “感觉画风和周围这些建筑完全不一样。”
顾绒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但是造型很独特。”陈晋向路笑雩提议,“要不明天来这里写生?”
路笑雩掏出手机在备忘录上记下这个地点:“也行,先记下月亮湾吧,咱们要在这里画十五天呢,一个月亮湾哪里够画?还得再去别处看看。”
路笑雩等人毕竟不是专业学画画的,和民族元素较多,花样纹路繁复的民俗建筑比起来,自然是月亮湾酒店这种设计较为简约些的建筑容易画,会做出这个决定顾绒也不意外,他还劝沈秋戟说:“要不你明天也画月亮湾?我觉得它还是比较容易画的。”
“可以啊。”沈秋戟画什么都无所谓,“那你画什么?”
“我肯定要找风景好点的地方写生。”顾绒还是很注意增进画技的,他转身背对月亮湾,指着前面的广场道:“我画这个广场吧。”
月亮湾酒店对面是个大广场,广场正中央是焕山这边一个少数民族的图腾雕塑,雕塑总体庞大,乍看过去就像是插在刀架上的三把刀,宛如“山”状,每把“刀”上还绘有颜色鲜艳图样复杂的纹路,此时还有不少游客站在雕塑面前合影。
要把这样一整副景象画活画好,使其生动地落于纸上还是有些难度的。
因此顾绒觉得这对自己来说也是个挑战,就也愿意明天来这里写生。
几分钟后,租好观光车的谢梓晗和司机一起出来了,观光车司机是个四十岁出头的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这个老实巴交的司机大概是和先前的沈秋戟一样被热爱女装的谢梓晗惊到了,神情有些呆,等众人上车后催促了数声,怔怔然地发动车子。
“老师傅,你知道这个月亮湾酒店吗?我怎么感觉这个酒店没什么人住啊?”
“知道噻,月亮湾酒店,村里的老酒店咯。”司机说话有些本地的口音,但众人都能听得懂,“以前有,现在是没啥人住,再说村里大家都有房啊,来这里玩的游客也很少住,都住的民宿,或者租那边的大宅子住。”
司机说的大宅子就是景区外那片豪宅别墅区。
“咱们以前这里叫焕湾,‘焕’就是月亮的意思,用汉话说咱村,也可以叫月亮湾的。不过后头改叫焕山了。那栋酒店政府的人来劝过老板,让他把酒店推了重建,如果资金紧张政府也可以帮忙,这里规划好了可以为村子创造收入的嘛,但是老板不得,他就是不拆。”
顾绒听司机解释了会大致也听懂了,这个月亮湾酒店以前生意还是很好的,毕竟是村里难得的大酒店,可是后来焕山请了覃城大学来好好做规划,搞成了个度假村,后面又有别墅区,来这里玩的游客们大多都是冲着焕山的风景和温泉来的,在这种地方肯定是要住民宿才舒服呀。
更有钱的些人干脆直接短租别墅住,实在不行,别墅那边也有星级酒店——年代久远,风格和焕山温泉景区格格不入,还靠近车站容易听到汽车发动噪音的月亮湾,当然不会成为他们的首选。
现在月亮湾只有人数较多的大规模旅游团才会入住,因为民宿的房间数无法满足一整个旅游团,而度假村里也只有月亮湾一家酒店在景区内。
扪心自问,顾绒如果是自己来这种地方旅游,他也肯定是住民宿,好好感受焕山温泉景区的民俗民风,而不是去住感觉像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老酒店月亮湾。
“这个酒店和村上不搭,我听人讲就算老板不愿意,可能再过几年就要拆掉咯。”司机被他们问了话后就打开了话匣子,“你们要在这里玩可以去住前面那边的屋子住,那边靠街,还有酒吧,晚上很热闹。”
观光车司机很对得起谢梓晗租车的钱,载着他们把整个焕山温泉度假村的村庄都绕了一遍,众人才发现这个度假村游客还挺多,陈晋和谢梓晗还去问了下民宿,结果发现村里大部分好点、有名些的民宿都住满了,剩下几家没人住的民宿都有些各种各样的毛病和问题,还不如住在学校提供的宿舍里。
顾绒有些好奇,随口问了一句:“你们不想住在宿舍里吗?”
虽然他也爱挑剔,可这回学校提供的别墅宿舍风景又好,屋子又新,连他都觉得没话说,陈晋和谢梓晗是比他更挑剔吗?
结果问完之后谢梓晗告诉他:“也不是不想,就是想去开钟点房。”
顾绒更奇怪了:“钟点房?你们为什么要……”
这句话还没问完,沈秋戟就在背后轻轻拍了顾绒的腰一下,但是沈秋戟力气大收不住,顾绒被他搡得一趔趄,沈秋戟看要把人推倒了又赶紧上手去扶。
顾绒掺着沈秋戟的胳膊站稳后,陈晋就顶着一脸魁梧男人味十足的络腮胡回答道:“学校宿舍隔音不好。”
顾绒:“……”
路笑雩在旁边一言不发,但是面容因为憋笑而显得有些扭曲。
沈秋戟微微俯身,附在顾绒耳边说:“你就那么好奇人家小情侣的钟点房生活?你个色狼。”
顾绒想给自己两嘴巴,叫他长长记性,以后不该问的别问,不然一不小心就会被骂色狼。
下午五点左右时分,观光车司机载着他们回到车站,焕山很靠近南方,纵然是在十一月的季节,五点了天也还没黑下,甚至连一抹橘色的晚霞都看不见,据司机说这里要傍晚六点半左右太阳才会开始落山,到了7点半8点时才会彻底变黑。
几人回到车站,下了车后却发现这里和他们走前不太一样——广场上居然开始热闹起来了。
确切来说也不是广场,而是广场前面长街东南角处的一户人家,那户人家檐上挂着白布,门前摆着花圈,花圈上挂的挽联让几人得以知晓这里去的是一位老夫人,花圈旁还立着一对双颊通粉可爱,眉间一点红痣,用纸扎成的金童玉女。
而广场前则搭起了一座大戏台,台布是干净的白,台架是沉郁的黑,台上的戏班子却在敲锣打鼓唱着戏,还用大广播放着喜庆蹦迪的音乐,戏台旁围着一群村里来看热闹的本地居民,时不时拍手叫好,肆意大笑,也有些是好奇过来瞧热闹,穿着时髦的外地游客。
不一会事主门里走出来一群披麻戴孝的男女老少,虽然看上去是家里在办白事,然而他们脸上不见悲伤之色,有几个眼眶稍红,嘴角也是高高扬起,被身边人逗两句就笑了起来,笑声还像是故意般洪亮有力。
路笑雩看不懂这些人在做什么:“这是在干什么?”
“这是喜丧,广场上搭的戏台是那家人搭起来请村里人看戏的。”
不过恶补了不少民俗和民间忌讳的顾绒,即便他也是头一次瞧见,但也能给路笑雩解惑,戏台搭在广场也好理解,长街又窄又细,行人好通过,但却摆不了戏台,便只好借广场的宽敞地来摆。
谁知路笑雩又问:“什么是喜丧?是在庆祝她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