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赫连诛一个人翻来覆去,完全想不明白,自己哪里惹了阮久,阮久怎么就不跟他一起睡了。
他把床铺里另一床被子团了团,抱在怀里,准备就这样凑合一晚上。
他『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实在是忍不了了,索『性』一鼓作气,起身榻,准备过去找阮久。
这时候阮久肯定已经睡着了,他悄悄溜过去,就在阮久身边占小小的一点位置,肯定不会把阮久给吵醒。明天一早,他在阮久醒来之前离开,阮久肯定察觉不了。
赫连诛这样想着,就轻轻地推开了阮久房门。
只看见帐子里还亮着灯,阮久竟然还没睡,还被他吓了一跳:“啊!”
阮久手忙脚『乱』地把话本塞进枕头底,吹灭蜡烛。
顿了一瞬,觉得不对,又把蜡烛给点起来了。
赫连诛回身关上房门,走到床边:“你怎么还没睡?”
阮久举起灯笼,看清楚是他之后,松了口气:“你过来干嘛?”
“我睡不着。”赫连诛说着,就要掀开帐子,上阮久床。
“喂。”阮久按住帐子,“谁让你上来的?”
“我睡不着嘛,软啾。”赫连诛朝他哼哼唧唧,作撒娇。
“真是小猪,小猪都没有你会哼唧。”阮久看了他一眼,对上他小狗眼睛,最后还是松开手,让他上来了,“只限今晚。”
“好的,王后。”赫连诛赶忙掀开帐子上去,生怕他一刻后悔,见阮久不停地搓手背,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阮久腾不开手,就蹬了他一脚:“还不是你,忽然过来还不敲门,吓我一跳,蜡油滴在手上了。”
“那我去给你拿『药』。”
抹了『药』,两个人才吹了蜡烛睡下。
赫连诛一边帮他吹吹手背,一边问:“你怎么看话本看到这么晚?有这么好看吗?”
“有。”阮久把自己手收回来,“别吹了,本来那个『药』就凉凉,越吹越凉。”
“噢。”
将要睡着时候,阮久砸吧砸吧嘴,道:“从明天开始我要早起锻炼。”
赫连诛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你去年就是这么说的,你要锻炼,为了长高。”
“你不懂,这次是为了我终生幸福。”阮久捏捏自己手臂,“我要练出一个宽广厚实胸膛。”
他刚刚看话本里就是这样写,宽厚胸膛能够给人十足的安全感。
赫连诛捏了捏他肩,继续拆穿他:“你还没我厚实。”
“……”阮久不理他,翻过身,自己抱着被子睡了。
赫连诛凑过去抱住他腰,和他一起睡。
可惜阮久锻炼计划在第一天就破产了。
因为夜里看话本看得太晚,他早晨起不来。
乌兰带着人过来催,实在是催不动,便转向大王:“大王,今天该上朝了。”
“今天不去。”赫连诛摇了摇阮久,“软啾,你得起来锻炼了,你厚实胸膛。”
“随便吧。”阮久伸了个懒腰,和他抱在一起,脸在他胸膛上蹭了蹭,“要不你练吧,我就不练了,一样的。”
“好啊。”赫连诛对门外道,“就说病了,不去上朝。”
乌兰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见赫连诛是真没有要去上朝意思,便带着人离开了。
朝会那边派了人来催,乌兰也照赫连诛意思,说大王病了,今天就不去上朝了。
谁也不知道赫连诛究竟打是什么主意。
寻常臣子或许觉得赫连诛是真病了,或许对赫连诛颇有微词,哪有大王头一次就不上朝?
而太后留那三个大臣早就见识过赫连诛缠着阮久玩耍模样,只当他是躲懒不来,再派人去打听,知道赫连诛一觉睡到大中午,便更加没了疑心。给太后写信里,也没有多加提及此事。
一个贪玩的大王,总比一个有野心大王好。
就这样,再过了半个月,到了四月初一。
又是一次朝会。
赫连诛和阮久还没洗漱,躲在房间里看话本,任由外面的人催促,也不肯挪窝。
小狗小狼躺了一床,明明是十分大的床铺,却显得有些拥挤。
阮久挨着开饭,抱着米饭,眼睛不离话本,问赫连诛:“你还是不去?”
赫连诛摇头:“不去。”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
“再过一次,三次之后,我就去。”
“你总不能每次都装病吧?”阮久翻过一页,“我有点想庄仙了,明天我们去牧场看他吧?”
赫连诛笑了一声:“好。”
他总觉得阮久很聪明,阮久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想说破。
两个人在城外牧场度过了接下来的半个月,同样也躲过了四月十五朝会。
朝中官员对赫连诛这个大王已经怨声载道,甚至有些风言风语都传到了民间。
哪有人生病连着生一个半月?生着病,竟然还能陪着王后,跑到牧场去玩耍?
这个大王就是贪图享乐,被梁国来的和亲公子『迷』昏了头。
一直到了第四次朝会,已经过了两个月。
万岁宫中,派去催促大王上朝侍从第四次败兴而归。
众臣见他这副模样,不用多问,也知道,大王肯定是又称病不朝了。
原本他们就没见过赫连诛几面,赫连诛在他们之间,更谈不上有什么威信,鏖兀人一向直爽,有什么便说什么。
一个武将模样的人朗声道:“大王病了这么久,宫中太医到底是干什么吃?这么久了,连大王病都治不好?还是我等去大德宫探望大王吧。”
此话一出,即有许多大臣附和。
又有人出来打圆场:“其实前几次朝会,在三位大人主持,也都还算顺利,大王既然病着,还是不要去打扰了。”
他是被太后留那位臣胡哲瀚推了一把,才出来说话。
可是他人微言轻,实在是压不住愤愤翻滚群情,站在胡哲瀚身边绥定一时恼了,怒吼一声,把所有议论都镇压去:“全给我闭嘴,大王说病了就是病了……”
他早不把赫连诛放在心上,这样的话脱口便出来了。
胡哲瀚眉心一跳。
要出事,绥定这样一吼,哪里像是“大王说自己病了”,分明就像是“太后指派大臣说大王病了,大王不得不称病不朝”。
鏖兀臣子最是不服管教,虽然这几年都是太后听政,但也是被太后说大王年纪还小、应先在溪原念书言辞给糊弄住了。
这倒好,他这一喊,连太后指派的臣子都敢胁迫大王,直接坐实了大王受胁事实。
胡哲瀚赶忙按住绥定,让他闭嘴。
但他隐约觉得,仿佛是在不知不觉间中了谁计策。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刚被绥定镇压住的大臣们,又都激愤起来。
果然,他们都将注意力从“大王躲懒”,转到了他们身上。
“绥定大将军这是什么意思?太后委派你辅政,我看你近来去大德宫去得也不勤,怎么你说大王病了,大王就该病了?”
“怕不是你们借着太后不在的时候,仗着大王年幼,欺上瞒,意图谋反吧?”
胡哲瀚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认下也不是,不认下也不是。认下了,他们三人是谋朝篡位;不认下,被他们句句撇清太后,可就不太干净了。
鏖兀实在是民风淳朴,朝堂之上,两边骂战不休,太后留亲信竟然还落了风。
混『乱』之中,一个年轻的小吏竟拖着一把凳子,趁『乱』跑到了最前面。
胡哲瀚心道不妙,要让人上前比他给拉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小吏把凳子放好,爬上去,站在高处,朗声道:“诸位静一静,且听我说。其中内情我知道,大王确实无病,但大王也是不得不称病不上朝。”
底大臣窃窃私语:“那是谁?”
“我乃礼部尚书的代笔小吏,比不上诸位大臣位高权重,但我前几日在收拾尚书大人的书房时,发现了一封奏章。”他从袖中拿出一封奏章,举得高高,“这是大王批复,有关三月春祭奏章。”
三月春祭,应是礼部『操』办,大巫主持祭祀,现在都五月了,都过去多久了?
众臣面面相觑。
“大王批复,事事认真,字字认真。可是这封奏章,却被丢在废纸堆里。”那小吏环视过众人,“我等臣子如此轻慢大王,大王岂能不称病上朝?”
礼部尚书是太后的人,与胡哲瀚有些交情。胡哲瀚上前要把小吏给拉来:“你说这封奏章是在礼部找到的,有什么证据?怕不是……”
小吏翻开奏章:“礼部签收奏章印章好好地印在上边,分明就是大王宫中批复奏章之后,送去礼部,礼部不管不顾,如此轻慢。大王在奏章上说,今年是我鏖兀立国整五十年,今年的春祭应更加盛大一些,可是礼部,竟是连大王吩咐都不听了。”
“若是再去六部找找,说不定到处都能看见大王批复奏章呢?可是谁把大王批复放在心上了?说不定你胡哲瀚,就连大巫那儿都有一两封呢,你们可曾看到过?”
“胡哲瀚,你可是太后留,辅佐大王大臣。大王批复被弃如废纸,你非但不维护大王,反倒处处维护礼部,是何意思?难不成……”
难不成这就是理政大臣胡哲瀚意思?
再难不成,这就是太后的意思?或许太后根本就不想让大王主政?
众臣忍不住顺着他引导联想。
“胡哲瀚你这山野间『乱』拱『乱』撞豪猪!”
随着一句经典鏖兀粗口的开场,两边人又开始吵了起来,群情激奋,已经抄起家伙来了。
胡哲瀚动了动嘴唇,他不明白,事情怎么就……
明明这两个月都很好的,他们理政,大王撒手不管,他以为这是他们两边的默契,可是……事情怎么就变成他们胁迫大王了?
殿中再次陷入混『乱』,不知道过了多久,绥定刷的一声抽刀出鞘:“都给我……”
他话还没说完,殿门前就传来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