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等了半天了。”
“……?”纪峣懵了。
他脑子不笨,现在温霖的表现足以让他有了猜想,可他的情感却还在装糊涂。
“就是你想的那样。”温霖又一次这么说。
纪峣傻了似的,只顾着死死盯着温霖看。
“你看我干嘛,怎么,舍不得了?”
温霖笑。
纪峣皱着眉,张了张嘴,声音却哑了:“你是不是……”
温霖低头看他,半晌,轻轻“嗯”了一声。
一切尽在不言中。
“更正一下,峣峣。”还是温霖先整理好了心情,一本正经地说——他甚至还笑了下,“世界上没有谁真离了就过不下去了,你不可以这样想,甚至还因为这种理由,去背负别人的期待。那样太……怎么说呢,我觉得太可怜了,也太傲慢了。”
一路上他背着纪峣,无数次无数次想反悔,反倒因为纪峣一句忧心坚定了想法。
“哪怕那个人是你么?”
“哪怕那个人是我。”
“……”
纪峣不说话了。
他在他的颊边落了一个浅浅的吻:“再见。”
温霖眨了眨眼,冲他一笑,然后起身走了。
纪峣站在那里,怔怔碰了碰唇角,呆呆地注视着温霖的背影逐渐远去,就像渐渐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前方的于思远站起身,大步向他走来。
-
纪峣想起刚才他们的对话。
“你知道在我心里,你是怎样的形象么?”
“嗯……很浪荡的碧池?”
“才不是,你太妄自菲薄了。”
男人笑了,目光如掬在掌中的一捧春水。
“是《如歌的行板》。”
-
纪峣浑浑噩噩,任于思远拉着,继续向前走。
他隐隐感觉,他好像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目光足够隽永,又那么温柔,轻而缓地落在他的背上。
像是一声悲伤的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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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是勇者?”“对呀。漫长的路程,是为了得到最后的奖励。”
——狂暴的快乐,必然也会产生狂暴的结局。
第161章 Chap.79
于思远拉着纪峣的手,见他怔怔的,调侃道:“怎么,舍不得了?要不要过去追?他肯定盼着呢。”
纪峣用力捏了下发酸的鼻子,把那股难受劲咽了下去:“要说没有舍不得是假的。只是……”
他眨了眨眼睛,又笑了下,咽下了后面的话。
大家都是成年人,告别就该像温霖这样,做得漂漂亮亮。
现在想想,第一个和他告别的,其实是徐叶叶。
可笑他当时根本没发觉,还在傻不愣登地想为什么她不吃饭就回去了。
纪峣转头看于思远,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干干净净:“你呢,你也是么?”
“…………”
于思远苦笑起来。他伸手掩住纪峣的眼睛:“你这样看着我,让我怎么舍得说出口。”
那就是“是”的意思了。
纪峣把他的手拿下来,握紧,于思远反扣住,两人十指相扣。
山路还是那条山路,清风还是那阵清风,人却又换了一个。
一路无言,唯有清风飒飒。
于思远的心渐渐开始发慌:“喂,峣峣,你都不说点什么的么?”
纪峣心里很乱,很空,像是被割走了一块那样疼,面上却倒还稳得住。他长舒口气:“因为我不意外。”
之前的平静,只是彼此的僵持妥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他们之间,总是要有一个结果的。
理智上知道,感情上,却很难接受。
“老蒋这份礼物真够惊喜的。”纪峣压下心里乱糟糟的思绪,喃喃道,“他到底跟你还有温霖说了些什么?”
于思远就笑:“秘密。”
纪峣也跟着笑,强笑:“我感觉自己不是在过生日,而是在玩解密游戏。”
于思远摇头:“不是解密,是RPG。”
“嗯?”
提起这个,男人勉强提起了些精神,用宣传广告一般的语调道:“就是最传统的那类rpg游戏——勇者踏上未知的旅途,展开一场奇幻的冒险之旅。”
他的表情声音都太营业了,纪峣忍不住乐了:“所以我是勇者?”
“对啊。”
“那你们呢,难道都是小怪?还是守关Boss?”
“唔……”于思远摸了摸下巴,煞有介事道,“姑且都算吧,反正都是经验包嘛。或者文艺一点说,是必经的磨难。”
纪峣用相互交握的那只手捏了捏他的指节,警告意味很明显,口气却还算温和:“阿爸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
于思远摊了摊手,神态颇为不以为然。
“事实如此,按蒋哥的话说,这程度简直是过情劫。”
纪峣噗地笑了:“神仙过情劫以后能重新位列仙班,我们过情劫又有什么好处。”
“不是我们,是你。”
于思远咧开嘴,吊儿郎当吊儿郎当指了下纪峣:“漫长的路程,是为了得到最后的奖励。”
至于他们自己?别想了,这辈子都过不了了。
但这话就没必要说给纪峣听了。
“奖励是什么?”纪峣笑问,“一顿散伙饭么?”
说真的,千万别是这个。一想到老蒋可能在山顶上等他,而且很大概率要跟他吃一顿散伙饭,纪峣就觉得胃疼。
“几年前我和老蒋分手,就是在外面吃的散伙饭,又淋了场雨,回去我胃疼了一晚上,发了两天烧……他这次他要是也这么来一下,我大概能对在外面吃饭这事,产生心理阴影。”
于思远却神秘兮兮道:“我得保密。”
“嗤。”纪峣撇嘴,
两人相贴的掌心渗出汗水,纪峣想松手,却反被于思远紧紧攥住。
力道很重,捏痛了他的骨头。
纪峣终于从这微末的失控里,察觉到于思远隐藏在嬉笑之下的,更深沉浓烈的情绪。
他忽然叹了口气:“算了思远,咱们两个都别装了,笑不出来就算了。”
突如其来的挑明,把于思远弄愣住了。
他下意识反驳:“我没装——”
纪峣指了指他另一只手:“拳头一直是攥着的,你。”
他们从前,曾一起读过一个日本作家的书。
于思远的性格思想更偏西化,日本人写的东西,通常过于细腻和婉转,他往往很难欣赏得来。
包括他们读的那本书也是,于思远对其嗤之以鼻,称之为“除却倾泄负能量外,毫无意义的自我剖白”。整部小说唯有一句,他觉得有点意思。
「人是不可能一边攥紧拳头一边微笑的,唯有猴子才会那样。那是猴子的笑脸。」
他当时还很气盛,看到后曾对纪峣说:“这种人,我在平时见过不少来着。明明不想笑还要咬着牙逼着自己笑,有些不但要笑,还得笑得欢欢喜喜,想想还挺可怜的。”
真是高高在上的评价。
当时的他肯定不曾想,兜兜转转到如今,他也成了其中一员。
于思远触电般松开了紧攥成拳的手。
纪峣对待于思远,远不如对待温霖那样小心翼翼。他噗地乐了。
又是两厢沉默后,纪峣长叹口气:“按理说,这时候应该说点感人肺腑的叮嘱,好显得正式些,但我对你,实在没别的话好说了。”
这并不是气话。
他们之间没有误会,没有不解,没有欲言又止的万语千言,就连彼此过往都被叭叭了个底掉。
该说的,想说的,早就说过了。
于思远搔了搔脸颊:“草,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