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早了,两人睡觉之前,温霖又说了一句:“对了,你最好提醒峣峣一声,让他最好赶紧分手——他现在谈的两个男朋友,起码得分一个。”
徐叶叶愣了一下:“怎么了?”
温霖敲了敲桌子,沉思片刻,回道:“另一个我不太清楚,不过这一个,和峣峣以前的那些朋友,都不太一样。”
纪峣的前任卫澜他是见过的,后来通过一些——一些手段,他又断断续续接触了几个纪峣的前任。无疑纪峣有集邮癖,喜欢收集各个类型的男人,可事实上,他也是有偏好的,只是这偏好太过于明显,以至于连他自己都忽视了。
除了这个惊人的发现之外,温霖还发现他们大多数都有一个共同点,多情。
总结出这个规矩时温霖几乎要苦笑了,结合纪峣见一个爱一个的性子,他勾搭的对象都是不怎么长情的人,这也说的通,他输得不冤。
然而蒋秋桐不是。
虽然打的交道不多,但温霖可以肯定,蒋秋桐对纪峣,有很深的感情和极强的执着。而另一位,通过纪峣的只言片语,温霖推测对方比蒋秋桐也差不了多少。
峣峣以前谈恋爱,跟一个人从来没超过半年,可于思远这个,再过几个月就两年了。时间拖的越久,越容易露出破绽,一个不小心,这两人如果遇上,后果温霖几乎无法想象。
他叹了口气:“他马上就要毕业了,出了社会就要接下他家的担子,还这么浪,简直让人不放心。”
温霖家条件和徐叶叶差不多,没那对儿发小那么好,也算是中产阶级,能勉勉强强称句小少爷。他长得又好,又有风度,别人遇到他就不自觉先收敛了脾气,以至于他出门在外,从没遇到过为难——换作原来,哪能听得到他发出这种接地气的感慨?
这大半年从底层开始的实习生涯,加上感情遇到的挫折,让这个青涩不知事的毛头小子,飞速成长起来。
一提这个徐叶叶也愁,她搓了把脸:“你怎么不自己跟他说?”
温霖挑眉:“我现在还喜欢他,如果跑过去跟他说这个我成什么了,挑唆人家感情的小三儿?”
“也是。”徐叶叶噗嗤乐了,“纪峣能听我的?他连张鹤的话都不听。”
温霖闭目微笑,不疾不徐道:“他这人没什么朋友,又有点母爱缺失……放心吧,你在他心里……份量重着呢。”
徐叶叶手一哆嗦,觉得背上毛毛的。她不是敏锐挂的人,但是或许因为过于直率,反倒有种野兽般的直觉——温霖这人,现在越来越深沉了,她敢打包票对方没说实话,但是好像……也没说假话。
草草又聊了几句后互道晚安,徐叶叶用头撞了几下枕头,然后栽到床上,两眼无神。
这些人心眼一个比一个多,她这种智障,还是抱着那个篮球白痴瑟瑟发抖吧。
第二天纪峣去看张鹤的时候,又看到这对小情侣在剥橘子。纪峣脚步一顿,有点无语:“你们是特么多爱吃橘子啊。”
张鹤把橘子瓣丢进嘴里,嚼嚼咽了,才挺耿直地说:“不爱吃。”
纪峣:“……”
徐叶叶:“……”
徐叶叶把剥到一半的橘子丢下,有点抓狂:“你特么不早说!”
张鹤诧异看她:“你也没问过我啊。”
徐叶叶:“……”
纪峣同情脸,上去拍了拍徐叶叶的脑袋:“丫头,摊上这么一个智障,真是苦了你了。”
张鹤受了伤以后弱气不少,换平时纪峣敢这么说话,他早按着对方打一顿了,这会儿只是翻了个白眼,没吱声。
徐叶叶抓耳挠腮一会儿,她惦记着温霖交给她的“任务”,奈何这姑娘……脑袋算是灵光,急智也是有的,就是忒直,学不来温霖那种弯弯绕。两个发小就见她愁眉苦脸了半天,演个人话剧似的,瞧得挺稀奇,纪峣还算克制,张鹤却看得津津有味,就差来包瓜子了。
“纪峣。”
纪峣正看得直乐呢,冷不丁被点名有点被吓到:“怎么了?”
徐叶叶痛苦地挠了挠头发,事实上她想挠墙——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琢磨了一会儿,始终觉得不说念头不通达,她攥了下手腕,干脆直说了:“你跟那什么……蒋老师,分个手……呗。”
两个发小都惊了,两双眼睛齐刷刷看着他:“……哈?”
同一时间,隔壁市的温霖正坐在书桌前,翻着他跟纪峣的聊天记录。这上面记录了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温霖在想念纪峣的时候,经常会翻出来看看。
翻到最末,是纪峣发给他的一条消息。
【温霖,我是不是错得特别离谱。】
那是他那天回去看纪峣,纪峣跑去张鹤那睡的那天晚上,纪峣给他发的消息。而他没有回。
那天纪峣把蒋秋桐赶出去后,他们还聊了点东西。
在那个病房里,他对纪峣说,感情经不起挥霍,他也好,自己也好,于思远也好,蒋秋桐也好,都是一样的——纪峣不能因为大家都是男人,少了一层契约关系就想要得到完全的自我,不想被束缚——一段建立在平等尊重上的感情,保护的是两个人。
那时候的他挺平静地说:“你应该知道,有个理论叫破窗理论——你率先打破了规则,那么其他人也会想要打破。就比如说,我想要得到你,如果我下作点,峣峣,你信不信……只要我稍微使一点手段……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了。”
他自嘲地笑笑:“说实话,有一阵子,我每天脑袋里的装的,都是怎么把你弄到手。你看,我以为觉得我是个底线挺高的人,可邪念仍旧止不住地往外冒。我是个喜欢你的男人,而你恰好,不是个符合普世价值观的好人——就算我对你做了什么,同情你的最多一半儿——大家都会觉得你活该——你是心得有多大,才会觉得我温和无害?”
他注视着纪峣,双眼深沉如海:“我愿意放弃你,跟你当朋友,是因为我自控力强。但是峣峣,有多少人能像我一样,把你的衣服扒光以后还硬是忍住了?——你不能把希望放寄托在别人身上。”
“感情不是消耗品,是珍贵的资源。如果你把它消耗光了,那到时候,一定会产生很可怕的事——我希望你不要那样。”
说到最后,他到底没忍住,一把将呆掉的纪峣推到床上,压下,然后微微低头,在对方颊边落下了一个吻。
纪峣愣愣看着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像是没反应过来。
他低笑:“你看,我‘忍不住’亲了你,可‘忍不住’是动手动脚的理由么?但是另一方面,我其实是想强吻甚至强奸你的,只不过我‘忍住了’,才只是亲了一下脸。”
“你懂我的意思么?”
“峣峣,少玩些火吧。”温霖起身,临走之前,意味深长地说,“不要给别人,对你随意施加伤害的理由。”
温霖十指交叉抵唇,静静注视着书桌上的手机。
徐叶叶是个热心的直肠子,昨晚他嘱托给对方的话,她肯定会带到。
他这有份纪峣的课表,今天纪峣没课。以对方的习惯,不出意外,纪峣肯定会去找张鹤。
——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碰面了吧。
第54章 Chap.57
徐叶叶尴尬得不行,她真心觉得自己跟纪峣没那么熟,温霖这狗比坑她——她吭哧了一会儿,隐去温霖的名字,把昨晚对方的话照搬下来。
她不知道温霖是怎么接触到纪峣的前任们的(感觉手段好像并不很光明,她并不是很想知道),不过她倒是确实知道几个,是张鹤曾经跟她吐槽过的——说实话,奇葩不少。她说着说着,思路渐渐理顺了,逻辑越来越清晰,还顺手把那些奇葩们拎出来跟蒋秋桐做了个对比。
张鹤在旁边越听越面瘫——徐叶叶就这么把他给卖了!说发小闲话这种不爷们的事,被戳穿他多没面子!
纪峣沉默了,他倒是没计较那个——人渣事做了那么多,还不兴知情人吐槽两句么——反倒是问徐叶叶:“为什么让我跟蒋秋桐分,而不是于思远?”
徐叶叶挺诧异的:“你跟于思远谈了快两年了,肯定有感情吧,而且我又跟人不熟——可蒋老师我见过啊,根据我的直觉,那就是个碧池,他没少折腾你吧,分了活该。而且于思远年龄小点,人家还出柜了,在一起压力都没那么大。”
纪峣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呢喃了一句:“其实我撩于思远那会儿,还真不知道他是个弯的……”
“什么?”徐叶叶没听清。
纪峣摆摆手:“没事儿。”
很久之前,他跟蒋秋桐第一次上床那会儿,蒋秋桐说,别随便招惹他惹不起的人。
于思远曾经说,你得学会做出选择、承担责任。又告诉他,如果你不想承担,那就我来,因为我喜欢你。
可是温霖告诉他,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纪峣想到这里,低头琢磨了一会,终于下了决心。
昨天蒋秋桐对他说过的话犹然在耳,不知怎么的,纪峣无波无澜的心里,忽然泛起涟漪。
那么傲气,又那么强势的蒋秋桐,肯低头为他口交,任他用脚磨蹭自己的脸,然后像只大猫似的跟他鼻尖蹭鼻尖,认真地对他说,我很喜欢你。
蒋秋桐说得对,就算感情不平等,也没谁是活该被他糟践的。
那么冷淡自持的一个人……他一定感到很耻辱、很不甘、很无力,才会把这种示弱的话说出来吧。
纪峣之前,一直以为蒋秋桐的羞耻感,源于他居然喜欢上了一个人,现在他忽然明白,不是那样的。
蒋秋桐那么坦然地面对自己的情感,他的羞耻,源于他喜欢上的那个人,哪怕他把心巴巴捧上去,那人也不屑一顾。
越想越难受,纪峣捂着脸,又体会了一把,当初他跟温霖谈崩时,那种极致的酸涩。
很多事当初经历时觉得没什么,事后细细回味,才后知后觉,品出一二分主人的辛酸来。
昨天晚上,蒋秋桐轻声对他说,不娶何撩。
那时他们在车上,天已经黑了。男人的侧脸一半笼罩在夜色中,一半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显得既好看,又冷淡。那么近,又那么远。
纪峣抱着头,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马上快清明了,他这两天没课,已经回家了——清明等他回来,我就跟他分手。”
徐叶叶没敢吱声,安静如鸡。这气氛太严肃了,她忍不住动动手指,偷偷给温霖发了一条微信过去。
【卧槽我说的话居然还真的有用!纪峣居然真打算跟那个蒋老师分了!】
手机叮咚一声,温霖垂眼一扫,安静地笑了。
另一头张鹤也没说话,他心里有点堵,还有点醋。
他妈的他软硬兼施劝了纪峣那么多年,纪峣愣是顶着跟他闹僵都不同意,结果徐叶叶几句话的功夫,纪峣就打算洗心革面了!
他们俩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张鹤纠结一会儿,发现醋都不知道是在吃谁的,顿时更纠结了。
要不怎么说纪峣是个人渣呢,他下定决心时难受得要死要活,搞得另外两个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刺激到他的小心肝,结果没两分钟,张鹤给他剥了个橘子,他就又没心没肺嘻嘻哈哈了。
这种本事,徐叶叶佩服得五体投地。
再过几天就是清明节,纪峣正想着假期要不要去找温霖玩,于思远就打了个电话过来:“我们家附近新开了一家温泉山庄,挺不错的。我正好清明有空,峣峣,你要过来玩么?”
纪峣正闲得蛋疼,闻言爽快应下。他已经决定跟蒋秋桐分手,一心一意跟于思远好。这种感觉挺新鲜的,一方面他有点不甘,另一方面,却让他有种莫名其妙的使命感。
虽然喜欢的程度不深,不过……他得好好呵护于思远,他想。
这两天他恰好没课,学校里人心涣散都盼着放假,他跟于思远约定的时间还早,这两天他简直不知道要干嘛。
他窝在家里,盘腿坐在椅子上思考自己怎么打发时间,苦思冥想了半天,他蹭蹭蹭跑到画室,打算画幅画。
纪峣家有三楼,然而常驻人口却只有三个,所以在当初装修的时候,纪父纪母非常大方地把整个三楼连同上面的小阁楼,通通划给了纪峣。于是,他选了一个采光很好的房间,作为自己的画室。
他当初既然敢骗于思远自己是学的美术,自然也是有两把刷子的。他会画油画,而且画得很不错。过段时间就是于思远的生日了,他准备画幅画做对方的生日礼物。
他抱了一大堆零食,关了门,门把手上挂了个牌子——“唯有张鹤准许入内”,然后把自己锁在里面,开始构图。
他很早就想画张画给于思远了,但是一直没上心,懒懒散散的,几个月下来,才断断续续画了一半。
现在他已经决定跟于思远好了,自然上心,决定好好给于思远送个礼物,不拿那个私人作坊的蛋糕糊弄人。
画室有吃有喝还有卫生间,他简直忘记了时间,完全进入了痴迷状态。地上到处都是废弃的画稿,他脸上和衣服上都蹭到了颜料,本人却毫无所觉,正趴在地板上专心致志地调颜色。
张鹤一打开门,就看到这副景象。他皱着眉,满脸嫌弃地挥挥手,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进去,伸手在发小的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两天都没见你人原来又猫这儿了——你都臭了你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