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什么牛奶?”祝微星问,在这儿又遇上土匪团伙是有点惊讶,但羚甲里就那么点大,实属正常。祝微星有正事办,不可能为了躲人就闭门不出打乱所有计划,唯一能做的就是视而不见,当对方一行人不存在。
当然生意上门会例外。
“我去炒两个菜当午餐,需要给你带一份吗?”郑照文微笑。
相较其他几人的敌意,这位的过分友善让祝微星也有点不习惯:“不用,谢谢。”
郑照文看了两眼他冷淡的脸,点点头离开。
差事接得急,今天祝微星没来得及备午饭,囊中羞涩的他也舍不得外买,打算一会儿买个包子,或索性不吃了。
他这边腹中空空,那边的汽修店前却像摆开了酒席。管晓良惊喜的看着郑照文提来的大包小包,口水要淌到脚面。
“卧槽四眼鸡,让你随便炒两个菜你怎么还买了小龙虾,你发财啦?”赖洋,也就是那位肌肉壮实的男生从店里走出来吃了一惊。
管晓良见郑照文尴尬,推了赖洋一把:“别乱叫,人家跑腿给买了那么多你还嘴臭。”
赖洋想起来郑照文不喜欢这绰号,忙扇了自己一嘴:“我说错我说错,快坐下,给爷来一碗香辣的。”
郑照文把外卖放下,看见姜翼起身便给他拖椅子:“那店重新开业正好打折,就给大家买了尝尝味。”
赖洋已经啃起来了,仗义的没有吃独食,把碗朝兄弟们面前推:“味道不错。”
姜翼却嫌弃的避开,抄起一瓶冰啤猛地灌了两口:“剥壳烦死人。”
郑照文捏了一只虾,试探着问:“要不要我替……”
姜翼冷冷睨他,郑照文没说下去。
祝微星和他们只离了几米,哪里阻隔得了十三香的添加剂蔓延。
那头想是故意和他作对,一边吃一边砸吧嘴,尤其赖洋,吃完了还不忘嘬手,特别粗鲁。
闻着扑鼻香味,祝微星却没什么反应,喝着杯里的枸杞茶,跟个身处乱世红尘的出家人一般不动如山。
没想到的是,刚过十二点焦婶竟给祝微星送饭来了。一看就是为了犒劳他这半天的辛苦,菜品新鲜又丰富。红烧鱼、糖醋里脊、炒三丝和四季烤麸,两荤两素塞得满当,还带一碗汤。明明是十分家常十分普通的东西,在饥肠辘辘的人面前无异于饕餮盛宴。
焦婶将碗放到祝微星面前,看了圈店里还剩大半的存货,控制着没露出失望表情,只问:“累了吧?焦婶下午替你?”
祝微星挖了口饭,摇头:“不累,这两天当是适应时间,之后不行,再劳您帮忙接手。”
夏末正午,这么小一犄角疙瘩,没电扇没空调,还有冰柜的热气和轰隆声,焦婶才待了一下额头就湿了。而以前很吃不得苦的孩子坐那儿却一点没喊累,想到他大病初愈,焦婶多少有点心疼。
她又拿了一小桶绿豆汤给祝微星放进冻库冰着。里头放了薏米和百合,浓稠甘甜。
“焦婶给你做的,下午热了就喝一点,别中暑了,撑不住一定告诉我,没人会怪你的。”
“好。”
汽修店的人自然也注意到了那里,姜翼才动了几口菜,忽然放下了筷子。
郑照文问:“不吃了吗?”
姜翼灌酒水:“腻。”
管晓良道:“这天热,该吃点清淡的,老姜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姜翼昨晚才在祝家蹭了饭。祝奶奶的手艺很好,和苗香雪比更是天上地下,想着别人饭盒里的菜,姜翼琢磨:“没想吃的,饭店里的都腻。”
管晓良感同身受的点头,远远看了眼对面斯文吃饭的某人:“我都快忘了家常菜的味道了。”
他们这么一感叹,一边对着小龙虾大快朵颐的赖洋莫名也觉得大餐没那么香了。
“不然……明天让我妈给大家做点啥?”赖洋道,这伙人里也就他父母是常在身边的,只是他家做饭向来难吃无比。
“别瞎折腾了,”汽修店的老板阿盆走出来,“过段时间我请个阿姨到店里烧饭,你们想吃什么告诉她。”
“糖醋里脊……糖醋里脊……要有小时候的味道。”管晓良积极报菜名,似乎被什么刺激了。
“我想喝绿豆汤,冰镇的!”赖洋也没忍住点餐,
他们这样搞得张罗这一桌饭的郑照文有点尴尬,看看眼前几人,又去看早离了饭桌,蹲在树前撸狗的姜翼,默默收拾起了碗盘。
姜翼单手把姜大款的脑袋摁地上,试图让它重新站起来。
“你这臀大肌上长了多少肉?肚子都挨到地上了。”姜翼对着不停扑腾的姜大款屁股上就是一巴掌,“割下来少说三斤,一半给我吃,一半给你下礼拜当伙食,自产自销省钱省粮。”
被鄙视的姜大款发出委屈的嗷呜声,后腿在地上用力扒拉,却抵不过恶势力镇压,好容易站起来又被摁趴下,循环反复,被姜翼玩得乐此不疲,到后头姜大款急了,姜翼却越笑越欢,声音充满险恶,活像一个反派。
祝微星让焦婶先回去休息,自己就着凄惨的狗吠慢条斯理的吃饭,抬头环视一圈,发现没人对这里的噪音投来一丝多余的关注,果然和羚甲里的众人一样见多识广。
下午依然没什么生意,祝微星只能翻出手机打发时间。为更快融入社会自理生活,醒来后他就有了定时查阅新闻的习惯。没想到过去的自己也有,只是关注的并非时事热点,而是和那些被扔了的杂志一类的娱乐八卦豪门秘辛。这些信息不仅全面占领他的社交软件,还会变着法子换号码给祝微星发垃圾短信。退订了九成后,依旧不时有逃过黑名单的漏网之鱼。
这不,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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榜上的焦点大人物祝微星这样的小市民一个不识也没兴趣关心,只除了在最后一条巨象百货的广告上做了短暂停留后,页面被一拉到底,连带号码一道被他放进了黑名单。
下午五点,祝微星关门收摊,结束了惨淡的第一天营业。
走的时候没遇着姜翼,这人吃完饭就带着狗走了。汽修店门口只留下阿盆一个人在,注意到祝微星从他面前过,阿盆淡淡扫了他一眼。
管摊子也不能耽误练长笛,照例在废地磨了一个多小时回去,祝微星见了奶奶并未得到老人家的询问。交出摊子,似乎也等于交付了老人家的一部分信任,祝微星有点感激。
隔天周日仍得焦聪帮忙开摊。度过两波不冷不热的客人后,十点左右,明明渔舟街还热闹着,祝微星却没做生意,半拉下卷帘门,改成在街上晃悠起来。一路还晃到了流动市场,正巧遇到城管执法,观察半天,又慢悠悠的晃了回来。
姜翼今天也在,和蓝毛等人在汽修店门口拉了一桌牌局。
待祝微星第三回 还是第四回从他们面前过,阿盆没忍住好奇:“他这是在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食药监局领导来人视察工作了。”每个摊子前都驻足观看,一个不放过。
“应该是牛奶摊生意一般,干坐着也没用。”郑照文没打牌,在姜翼身边当看客,轻轻插了一句嘴。
“他到处瞎跑能有生意才怪,别人都老老实实等着,就他等不得?心思那么活络?”赖洋讥笑,“他就不像来做买卖的,到底打得什么主意心知肚明。”羚甲里谁不知道姜翼和汽修店人的关系好,隔三差五出现在这儿,一般想堵他,渔舟街绝对是个好地方,那扫把星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嫌碍眼弄走就行了。”阿盆忽然提出建议。
桌上的人看看牌,又去看姜翼。
众所周知,姜翼脾气不好,非常不好,极其不好,过去的祝微星当然也知道。他对姜翼有很多不光彩的念头,却从来不敢近距离犯险。比起亲身接触,祝靓靓更多的采取远程撩骚。他不知从哪儿打听到了姜翼的联络方式,分别冒充过姜翼的同学朋友邻居兄弟,各种试探骚扰,虽很快被识破拉黑,却仍给土匪团伙嫌恶印象。
加之祝靓靓这人奸猾,大部分时间不住羚甲里,在他出事故前已经快小半年没在弄堂里现身。尽管土匪军团一直想收拾他,都被祝靓靓运气好的躲过了。上回在汤包店前还是两方这么久以来的第一回 仇人相见,谁知这边才放了两句狠话,那扫把星自己就晕了,害得几人恶气未发,膈应仍在。如今阿盆一提议,有人便很是心动摩拳擦掌。
然面对诸位牌友征询目光,姜翼只敲出根烟叼在嘴里,没点,瞥了站在远处煎饼摊前看人摊煎饼看了二十分钟的人一眼,手指在桌面上轻叩道:“不急。”
“怎么不急了?”赖洋不懂,“早几年你住校,他还知道收敛,这两年你回来,扫把星暗搓搓搞了多少小动作,尤其孔麻子那次,要不是他惹祸,你也不会……啊!”
话未完脚却不知被谁重重一跺,赖洋顾不得呼痛,反应过来自己嘴巴没把,差点戳了姜翼伤疤,连忙悻悻收声。
桌上一时无人开口,直到管晓良打圆场:“你那么恨他,是因为心里一直偷偷记挂姓祝的骂你黑熊精吧?”
不得不说祝靓靓在绰号届功力卓绝,一听这名,赖洋气得蹦起三丈高。
“放屁,他自己才是扫把星!”
那头吵成一团,郑照文却很敏感,小声问:“你……是不是和他私下聊过?”又想问两人是达成某种和解才让姜翼忽然转了态度?又觉不可能,姜翼一直都很厌恶那人,无论加上什么先决条件,看法都无法轻易改变。
可惜姜翼像没听见他的话,只低头认真研究手里的牌,心情还挺好的样子。
第22章 开学日
众人眼里又虚度一天的祝微星练完笛子回家,在楼道口撞上了一个黑影。
天色已暗,楼里的灯又坏了,那人拿着手机正弯腰在地上寻找什么。听见身后脚步,他起身避让,才让祝微星看见楼梯口摆放的行李箱。
“不好意思,我隐形眼镜掉了。”那人礼貌的道歉,是个很温雅的青年男声。
祝微星上楼的脚步一顿,没有落下。
打开手机手电扫了一圈,本只是意思意思,没想真让祝微星找到一个小小反光物,立刻拾起交还。
男生捏着那片小玩意儿非常意外,一只眼眯着一只眼半睁的在夜色中似努力看清祝微星模样。
一楼大叔这时正出门倒垃圾,见了他俩眼睛跟装了探照灯似的一一招呼。
“微星收摊啦。”果然,祝微星代工焦家的消息这几日已传遍羚甲里。
又转向那男生:“哎,永富也回来了?这次出去一个多月了吧。”
祝微星觉得这名字莫名熟悉,但没多想,趁着男生跟大叔说话,他抬腿上楼,半道又遇上发髻老太太家的那个女生,还算礼貌的点了下头。
女生未有反应,待目光落到祝微星身后,才一下笑开:“阿大,你回来了。”
男生提着行李落了半层,抬头见到人也露出微笑。这楼有光,祝微星看清了对方的脸。很清俊,和女生的轮廓非常像,年纪长上两三岁。两人该是兄妹。
梁永富道:“阿小,你怎么出来了?”
“奶奶一直等不到你,要我出来看看。”妹妹伸手想接哥哥行李。
梁永富却避开了,转向祝微星:“我二十分钟前就到了,但隐形眼镜掉了在楼下找了很久,幸亏……”
他思考了下才想起面前这位邻居名字。
“幸亏祝微星帮我找到了,非常谢谢。”
妹妹梁永丽也侧过脸来,对于家人又受到对方帮忙显得有些讶异,顿了下也跟着感谢。
祝微星不过随手一帮,没想要什么热情反馈,见405室的门被打开,那位表情阴郁的梁奶奶此刻满脸堆笑得迎了出来,也不多言的往家里走。
边走边还能听见后头老人慈爱的声音:“阿大,一路上累到了吧,奶奶做好晚饭了,有你最爱吃的虾仁。老头子,老头子……你死到哪里去了,我们永富回来了,你人呢?!”
祝微星脚步一停,蓦地发现自己为何觉得这名字耳熟了。
梁永富……永富……
姜大款……姜永富……
昨天那蓝头发在汽修店门口好像用这名字叫过那只高加索……
不可能是巧合,一看就是故意,但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会做这样恶劣的事?祝微星忍不住摇头,对因姜翼的两次帮助而觉对方其实人品不坏的想法生出一点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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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工作日的生意比周末好一些,七点的早高峰销量勉强,不过没等到第二波销量潮,祝微星又关了门。
回家取了剩下的一百多块,一套压得皱巴巴的服务生套装,祝微星背着包,提了笛盒和奶奶给他泡好的枸杞茶略做打理便出了门。今天是他大二的开学日,学校不远,坐三个短站十分钟就到。但这一路却不怎么顺利,尤其对失忆后第一次离开生活圈独自出街的祝微星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