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恐怕此生都不可能触及到的领域。

　　即便是大魔法师，在人生头一次遇到这种怪异的情况时，无法避免的恐惧还是在瞬息之间便撅住了他的心头。他沉默地又看了一下那个从外观角度考虑的陌生法阵，对于魔法的求知欲还是让他做出了一个在其他普通人看来并不恰当的选择。

　　他如那个陌生声音所说的那样，战战兢兢地将自己的精神力输入了狮子的心脏。

　　……在过去那片长久不见天日的深海里，这批在数千年前或许只是堆积在库房的终端因为能源耗尽而彻底关机，直到最近才被捞出海面。因为巴赫没有主动往里输入魔力，终端只能用更加耗时的太阳能来给自己充能，直到今天才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开了机。

　　当然，假使他信仰的那位魔法之神在场，并且还愿意好心地对他解释原因，那么巴赫也该很快就能反应过来，这只是一个无害的终端个人信息录入的流程。问得要是再细一些，他恐怕还能知道这个终端的生厂商“狮子之心”，并由此得知该品牌的品牌文化。

　　一个只有巴赫自己能看到的私人屏幕出现在了他眼前，他看着界面里那些陌生的图标，一时都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

　　巴赫表情空白：这到底是什么……”

　　“您好，这是‘狮子之心’第19代新款个人终端，本机搭载了……”随即一连串的参数配件被快速而流畅地说了出来。尽管现在仍处于在断网情况下，可终端内搭载的虚拟管家还是发挥出了一些最基本的作用。

　　巴赫连对方说的最前面的话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唯一明白的就是对方此时正在回答他的问题。于是他见状又跟着试探地追问了一句：“狮子之心？那是什么？”

　　对于自家公司，虚拟管家知道的可就更多了。

　　这一次它甚至都换了个介绍方式，直接放出了公司的宣传片，在这个连公司本身都已经彻底消失了的年代里为对方科普企业文化制造理念。

　　画面中，巴赫依旧听不太明白视频里主角的话，但他看清了主角身后的背景。

　　极具设计感的古怪建筑，飞在天上的交通工具……

　　比起如今这个出行还要依靠牲畜的年代，这个从海底打捞上来的古董里记录的画面反而看着更像是未来。

　　巴赫瞬间就由此回忆起了不久前才看过的《灾厄纪元》里的相关内容，现在的他算是彻底相信了这本书里所记录的怪诞历史。

　　……确实，书里的内容乍一眼看上去的确能称得上一句荒唐，但是现实往往却也并不需要多少公众所认定的逻辑。

　　教廷的教义、所谓神明的教诲、过去虔诚扣首的画面……这些过去的一切不断在巴赫脑中循环往复，最终击垮了他仅存的那点理智。

　　“哈，那就是群道貌岸然的骗子……”

第187章

　　如果说巴赫在过去对那本被列为禁书的《灾厄纪元》还没有多少兴趣，那么在亲眼见证了这一段来自于数千年前遗留下来的录像后，他过去所有的想法都被眼前的真相所彻底颠覆，自此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所有人都生活在了神明的谎言之下。

　　这样的真相对世间每一个信徒来说都无比残酷。这意味着从小到大的信仰破碎的痛苦，这代表着向凶手祈怜的悲痛。

　　在发现真正的真相后，巴赫也因此而深陷于绝望之中。午夜梦回之时，他的噩梦里尽是过去虔诚的自己无知无觉地向神明祈祷的画面。

　　巴赫很快就因此而憔悴了下去，信念的粉碎和失眠造成的面色苍白让他的情况看着极其糟糕。

　　当巴赫的朋友因为多日没在魔法工会见到对方而特意上门拜访时，他都被巴赫糟糕的脸色惊了一惊，不敢相信面前神情颓唐、潦倒失意的家伙会是过去那个做事讲究的贵族。

　　巴赫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友人，眼见着即将要把人看得头皮发麻后，他才缓缓开口说道：“你说得对，《灾厄纪元》才是弗朗西斯留下的真正著作，那群所谓的神明其实才是一切罪恶的源头……”

　　对于巴赫突然转变了看法的说辞，朋友显然也很好奇在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只是看着对方那显然算不上多好的状态，他又不敢把自己藏在心里的好奇问出口，生怕自己在这种时候又会因此而不小心刺激到对方。

　　不过他虽然没开口问，但巴赫最终还是主动说明了缘由。

　　“我亲眼看见了一个仿若未来的过去。”

　　……

　　当晚，在纳得奇隆的上空，以缀着几颗零碎星辰的漆黑天幕为舞台，一幕旧日的话剧在此上演。

　　天空中，一个陌生的女声说着一个名为“狮子之心”的不知名事物，奇异得仿佛能触摸天空的高楼与不知名的飞行载具争相在“舞台”上登场，构筑成了在所有镇民看来都格外奇幻的画面。

　　这看着是有些没头没尾的，但是在此时的纳得奇隆里，却有不少看过“禁书”的镇民意外由此读懂了那位策划了这一切的人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

　　也就是在次日的魔法工会中，在这之后出现了不少像是传说中的神明那样，能将法阵刻录在羊皮纸之外的魔法师。

　　……

　　这场突然出现于纳得奇隆夜空中的表演，不仅引起了那些正在质疑自己信仰的信徒的注意，也在引起了这些游戏玩家讨论的同时，被顾烨所注意到。

　　这差不多也是时候了。

　　在和弗朗西斯以及研究所的负责人讨论研究后，顾烨给所有玩家发布了最后的主线任务。

　　【《弑神》更新版本3.01

　　新增游戏终章：丰富游戏内容

　　新增游戏地图：可查看游戏boss的大致位置，每过两小时刷新一次】

　　【终章：弑神之战

　　虚假的信仰本就构建于最初的欺骗，弥天的谎言也终有被洞悉的时候。

　　在当着世人的面前，于众目睽睽之下抹消了一位在传言中无所不能的神明后，被信仰所尽数埋藏的真理逐渐在旧日的虔诚消退后冒出萌芽。

　　是时候该结束这罪恶的一切了……

　　来自于异世界的勇者们啊，请拿起你们的武器，用纯粹的战火来焚尽世人心中愚昧的信仰，以诸神的鲜血来终结这个只属于神明的纪元。

　　注：

　　1.boss出现时间、出现地点不定。

　　2.所有丧生的NPC均不会再刷新，请务必努力。】

　　……为了能让玩家找到这些神明的位置，顾烨还特地弄出来了一个注明了魔法之神感知到的其他神明位置的小地图，并将其发到了所有玩家的游戏界面里。

　　最后的弑神之战由此拉开序幕。

　　……

　　在那张特意为了最后的主线任务而给玩家们弄出来的小地图里，除了那些神明的大致位置外，红点的亮度还大致表明了对方的实力水平。

　　玩家们按着boss的实力强弱排了一张表，在和弗朗西斯确认了陨落遗迹里的NPC会像是上次的弑神之战一样，给予玩家帮助给出最后一击后，他们再次开动高达对上了神明。

　　寂静之森里，在之后又接连迎来了其他神明的死讯后，自然之神不得不去相信这样一个荒唐的可能——祂或许也会在这种时候像是其他神明那样在混战中陨落，在顾烨真正停下自己催促玩家弑神的动作之前。

　　死亡的阴影在这一刻公平地投在了所有神明的身上，这促使着自然之神不得不开始考虑，在这种情况下，祂未来要如何保全自己。

　　在过去，祂曾天真地认为这些曾聚在一块，为了诸神的利益而将过去的自然之神——特雷默尔联手绞杀的诸神也同样会在这种时候再次联手，使得顾烨最终因此而被迫走向自己所预想的那个未来。

　　可现实告诉祂，这群安逸了上千年，只知道贪生怕死的废物在真正见证了神明的陨落后，便彻底因此而丧失了全部的斗志。对死亡的恐惧使得祂们最终只会聚在一块，目光短浅地忽视即将到来的危险，进行毫无意义的抱怨并互相推诿责任，仿佛那些没有半点力量的言语能拖延那些即将打到自己身上的炮火。

　　祂们几乎已经遗失了所有属于神明该有的血性，像是那些待宰的家畜一样等待着死亡。又或者说，祂们愚蠢到在这种情况下忘却了死亡，只是因为生怕成为了那只被其他神明推出去的倒霉出头鸟，于是畏畏缩缩地等在最后，心里抱着莫名其妙的侥幸，等着其他人站出来。

　　自然之神几乎已经能看到这些人的未来了。

　　祂对这些所谓的神明彻底失去了所有的期待。抛却了神的名讳所带来的光辉头衔，祂们甚至比那些在战争时只知道哭嚎着祈祷，跪求神明庇佑的信徒还要来得不堪。

　　……毕竟后者在同样遇到危险的情况时，起码还能清楚地明白自己正在面对些什么。

　　祂们的结局几乎毫无悬念，最后恐怕只能在原地等着顾烨下最终的判决。

　　但是顾烨真的会愿意以牺牲自己为代价，来终结这个神明的纪元，解放这片实际上与自己并没有多少关系的大陆么……

　　这位出生于神明纪元，对神明降临前的世界并没有多少了解的自然之神总觉得未来自己还能争取到另一种可能，而这全都维系于顾烨一人的想法上。

　　心里隐约的不安使祂迫切地希望能从顾烨口中得到更为确切的答案。这促使着祂最终按着过去寂静之森流传的那些传说那样，用母树给自己捏出来了一个分身，独自前往了其他所有神明都避之不及的陨落遗迹。

　　……在过去，自然之神其实并不知道陨落遗迹的位置。但在这场最终的决战彻底拉开序幕后，那些从海面下不断飞出来的高达已然为祂指明了方向。甚至在海边躲在一边平静地观察了一段时间后，看着那些玩家仿佛寻死一样的做法，祂甚至由此明白了去往陨落遗迹的方式。

　　自然之神强制性地让自己彻底抛却那些并没有半点用处的恐惧，闭眼跳入水中。

　　另一边，陨落遗迹里，在自然之神跳下海面、陨落遗迹即将像是过去那样接收所有落水者的瞬间，弗朗西斯便已然感知到了对方的存在。

　　在过去，他就是凭借这个来躲避神明的追捕，并由此来保全自己。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绝对的实力也给了他对上神明的底气，考虑到自己过去与上一任自然之神——特雷默尔的情分，他最终给予了自然之神进入陨落遗迹的权限，并提前来到小镇外等待对方的到来。

　　……和其他玩家进入陨落遗迹后的固定登入点不同，为防出现别的什么意外，弗朗西斯特意为对方专门选择了一个附近没有任何玩家的位置，以此来作为合适的谈话地点。

　　“自然之神，”弗朗西斯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于是只能称呼这个听起来极其生疏的称谓。他看着那张瞧着格外陌生的脸，可能是不自觉地想到了过去同样也曾被冠上过这个名号的熟人吧，眼底不由带上了一点不自知的复杂，“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自然之神警惕地看向对方，祂并未从对方身上感知到什么神明该有的气息，知晓这并非是顾烨本人：“……你是？”

　　弗朗西斯：“我是弗朗西斯，也算是这座海底小镇的主人。也不知道在过去，特雷默尔是否有和你提起过我的存在。”

　　自然之神摇摇头。

　　事实上，在过去，或许是为了保护他们这些人，特雷默尔和寂静之森里的所有精灵都算不上多熟悉。即便是作为神位继任者的祂，也并未因此和对方多说几句话。

　　祂径直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我要找顾烨，我有事要找他谈谈，你能让他出来见我么。”

　　“我知道以我如今的身份来找顾烨谈话确实算不上合适，但在这片独属于你的土地上，在这么多武器作为威慑的前提下，你既然敢把我放进来，应该也不至于担心现在的我会在这期间做些什么吧？！”

　　“确实，”弗朗西斯看向自然之神，此时对方脸上仍旧并未因为自己此时的处境而显露出什么真实的表情来，“而且我们的确也有些话想和你说。”

　　……

　　自然之神成功见到了顾烨，并主动提出希望自己能和对方单独谈话。

　　出乎祂的意外，祂的这个要求最终得到了允许，这整个过程顺利到让祂甚至都因此而不自觉地怀疑这些人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阴谋。

　　在祂原本的预想中，在祂说出了这样的话后，这些人理应都该露出一副紧张的表情，并坚定地拒绝祂这个看着并不合理的要求，而不是在祂提出要求后主动离开，给他们留下一个合适的谈话地点。

　　……毕竟在祂看来，在此之前祂得以成功进入陨落遗迹的情况，这些在祂看来都算不上有多合适。

　　不过人虽然是都走了，但是这地方或许同样也留下了什么记录声音甚至是画面的魔法阵，毕竟这里还有着一位传说中实力堪比神明的吟游诗人……自然之神的念头在心底悄然转了几个弯，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格外坦然的模样。

　　无视那些无关紧要的寒暄，祂径直步入了正题：“顾烨，你是真的下定了决心，想要杀死世间所有的神明么？”

　　“如果真是这样，同为神明之一，我并不觉得你能在最后幸免于难。他们不可能会允许你以科学之神的身份，在获得了大多人的信仰后存在于这个世间。”

　　……说是私密谈话，自然之神实际上却也无所谓这场谈话会不会被其他人听到。或者在祂看来，这些话被其他人听到后，反而会对祂要来得更加有利。在这之后双方互相之间的怀疑，以及那些由此而生出的猜忌，这一切反而会推动所有人朝着祂想要的那个结果“努力”。

　　自然之神紧盯着对方此时脸上的表情，想以此明白对方的态度。

　　然而对方给出的回答却出乎祂的意料之外。

　　这个出生于神明纪元、甚至并不清楚神明出现的真正原理的自然之神显然想不到事情发展到现在，最后还能有另外一种可能的结局。

　　顾烨看向祂，反问：“谁说我最后一定会死的？”

第188章

　　“……你什么意思？！”自然之神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祂出生于这个时代，时代又反过来限制了祂。在此之前，这位年纪算不上多大的神明可从未听说过，这个世界上会有什么能让神明变回凡人的合适办法。

　　顾烨平静地看向面前的自然之神，他想起了之前谈论起寂静之森与自然之神时弗朗西斯做出的最终决定，这让他想到了另一个可能，于是在说到末尾时忍不住多加了一句话：“我说，我会让一切都回归正轨，活着结束这个神明的纪元，然后回到我本该去的地方，达成最终的完美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