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最近、方才给顾烨塞任务道具的玩家松了口气，眼看着现阶段任务成功完成，便开始询问起下阶段的任务了：“那请问您知道陨落遗迹在哪里么？”

　　“我们想去往陨落遗迹，但它到底在哪里，这个我还是有些弄不明白呢。”

　　这话就问得巧了，顾烨他也不知道陨落遗迹在哪里。

　　“陨落遗迹？抱歉，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地方。”顾烨随即想到现在的境况，皱眉提醒道，“不过，神明的耳目遍布于人间。它对我们来说又是那么的重要，希望那么未来在探听消息时，你们能在这方面一定要保持高度的警觉性。”

　　……虽然顾烨不知道陨落遗迹是什么，也不清楚发生在这个角落的一切是否有被那些神明抑或是系统所知晓，但想着自然之神的那副神秘做派，以防万一，顾烨还是提醒了一下玩家。

　　毕竟，事情对他来说已然糟糕到了这种地步，他就更不能再因为这些细节上的差错导致未来的局面变得更加紧张……尽管如今事情的真假还没探明。

　　还以为顾烨能给出什么建设性意见的玩家：……

　　玩家：不说任务目的地，又不叫人出去问路，这NPC搁这找茬玩儿的吧？！

　　对待游戏的宠儿、宣传片上的主角，游戏里的玩家在大多情况下肯定还是都会愿意给几分薄面的。

　　他不再纠结于“陨落遗迹在哪里”的问题，转而和顾烨暗示起了自己最为关注的方面。

　　“那我们再接着赶往陨落遗迹，路上也不知道要赶多久的路、耗费多少金钱。在这方面，请问大人您能否给予一些合适的帮助呢？”玩家说着，抬起手搓搓手指示意对面给钱。

　　顾烨当做没看到：“抱歉，这个我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不过，我相信等你们到了陨落遗迹后，你们一定不会后悔自己如今所作出的所有行动。”

　　顾烨知道不给奖励这些玩家就肯定不会有动作，但他玩过游戏，也知道任务奖励往往都是在任务完成后才会发放的规矩。

　　就算是装不明白装到底，这些玩家最多也只当是自己的奇思妙想试验失败，不会觉得这个任务存在问题。

　　……不过，他倒是有点好奇了，到底是谁启发了眼前的玩家做出“先收钱后办事”的事情来的，难道又是白日做梦？

　　联系不久前头一次享受到玩家帮忙做任务的他没反应过来给钱，而他们的第一反应也不是正大光明管他要送木盒过来的任务奖励，反而是询问起后续的路费解决问题……说不定这就是那位自然之神给了他们灵感。

　　毕竟除了游戏任务之外，找人办事通常来说都是先给钱后办事。

　　之后顾烨耐着性子又和这两个玩家拉扯了几个来回，最终让他们无奈转头离开。

　　这倒是让顾烨心情好上了一些，能支撑着他在接受了这样惨烈的事实后，打起精神回去继续和那个来路不明、不知道骗了他多久的系统继续演戏了。

　　他把手上拿着的空盒子收进空间戒指，转身原路返回。

　　……

　　次日，一觉睡醒的顾烨拉开抽屉，和往常一样取出戒指，通过系统例行观察玩家的动向。

　　……就像是昨晚上他只是简单地跳出窗外教训了一下那位砸了他窗户的玩家，其余别的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切一如往常。

　　和最初那个只是窥见世界真实一角而突然崩溃的顾烨相比，如今的他在得知了那个再一次颠覆他认知的消息后，他甚至能控制住自己心里的愤懑，保持冷静地呆在房间里继续扮演着这场没有剧本、不知真假的戏剧。

　　顾烨大致浏览了一圈论坛上的消息，按着以前的习惯翻到了后台的私信。

　　【您好，我们是“暖心公益”的相关负责人，对于您朋友顾烨的离世……】

　　这次，他终于看清楚那些带着自己名字的私信写的都是些什么了。

　　而这次没有404。

第84章

　　“您朋友顾烨的突然离世”么……

　　顾烨看着这后半句全被折叠省略的话，瞳孔骤缩，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这是什么意思？！

　　就算是在异世界，正好碰巧有一个和他名字同样古怪、同名同姓的人离世，那也不至于用这么笃定的口吻，和他这个游戏制作人说起那个不知道是谁的“顾烨”吧？

　　……难道说，是他注册账号用的身份证是那个离世多年的“顾烨”，所以大家都默认了他是那个“顾烨”的朋友？可是异世界存在着账号买卖，如果不是在特别笃定、知道不会弄巧成拙的前提下，想必也不会贸然尝试以此作为突破口，与陌生人拉近关系尝试交流。

　　在这其中，肯定还有一些更重要的信息隐匿在其中。

　　顾烨隐约从中察觉到了些什么，他神经紧绷，下意识想要点开那则私信，几声敲门声却突然响在了这个有些过分安静的房间里。

　　这突然的响动让他攥紧了手上的戒指，迅速转头警惕地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没过一会儿，门外传进来了一个带着点忐忑的男声：“大人，我是专程来为您修窗户的，请问您已经起了么？”

　　——这应该是带着工具和材料走进教堂深处，准备为他修窗户的工匠了。

　　人生头一次面对着一位在整个科伦纳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再联系那些旁人提起他时时常会说起的“不详”、“怪异”、“渎神”等形容词汇，这很难让这位工匠在此时放松自己的心情，以至于敲门的声音里都带着点本人的惊疑不定。

　　……因为紧张，他显然忘记了这个时间的教堂早已结束了每日惯常的晨起祷告，而顾烨这位名义上的圣骑士不可能会缺席。

　　昨晚，玩家砸坏窗玻璃的举动不只是把他从教堂里引了出来，此外还惊动了不少房间与他紧邻的光明教徒。

　　在他告别玩家收拾好心情回到教堂后，这些人看着他慢吞吞走回来也问了一下是怎么回事。

　　当时顾烨只简单说是“窗户被人砸了”，那些品级并没有他高的光明教徒看他没有想要继续往下说的欲望自然识趣地不再多问，只说之后会帮他联系工匠，尽快把坏掉的窗户修好。

　　现在，应该就是教堂里的那些神父修女联系的工匠上门了。

　　顾烨慢慢呼出一口气，摊开攥紧戒指的右手，硬质的戒指在他手心留下了一个明显的印子。

　　他看了看那枚戒指，耳边仿佛又响起了系统机械冰冷的声音，冷汗突然就冒出来了。

　　……他刚刚到底在做些什么，他是想在删掉他后台重要私信、古里古怪的系统或是什么神明眼皮子底下正大光明地点开私信查看么。

　　或许是私信突然正常显示、与往日里不同的情况突然出现，以至于让他下意识因此而放松了警惕，强烈的好奇心与求知欲甚至让他一度忘记了那个古里古怪的系统。

　　但那群玩家以寂静之森作为分割线，之后展现出来的完全不同的后续都能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如今他当着系统的面做这些真的没问题么。

　　顾烨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他把戒指快速塞回了抽屉里，然后从椅子上站起走到门后，为工匠打开了房门：“你就是来修窗户的人，对么？”

　　“这里之后就要麻烦你了。”

　　“……哪里哪里。”顾烨与传言不符的平和反而让这位工匠更加不安，他朝着顾烨摆摆手，拿着工具和材料有些拘谨地走进了房间。

　　当着顾烨的面做事显然让他觉得压力不小，所幸对方之后好像也有别的什么事要做，在看着他走进房间后，那位圣骑士大人也没再多说些什么，反而体贴地自己走出了房间。

　　工匠不由松了口气。

　　另一边，走出房间的顾烨也稍稍松了口气。

　　稍稍远离了那枚戒指，他也能趁着这个时候结合今天突然出现的异常，再好好思考一下他、“顾烨”、系统和神明之间的关系了。

　　……

　　科伦纳的教堂并不小，但是教堂外有不少蠢蠢欲动想从他这里接任务的玩家，教堂内也有不少地方是他这个“渎神者”所不能踏足的地域。

　　以至于顾烨在走出房间后，花了点时间才想到自己能去哪里坐着思考，而不是就这么傻愣愣地像个监工似的站在房间外。

　　他走到了教堂的祷告大厅里，除却晨起祷告的那段时间外，偶尔也有镇民来到这里向神祈祷。教堂的主教也时常待在这里，用最为犀利的眼风和好感度降低的提示警告所有在光明神面前“失仪”的玩家。

　　顾烨找了个不引人注意的边角座位坐下，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让自己尽量恢复理智。

　　在今天之前，不同于能亲眼看见那些写着他名字的异界来信的情景，顾烨更习惯点开后台私信后时不时就会跳出来的404界面。

　　……甚至就在昨天，顾烨也遭遇了同样的情况。

　　发生这些异常的分界线就在昨天，而在昨天一整天里，唯一和以前不同的就是，他在深夜被勤勤恳恳做任务的玩家引出房间，然后收到了自然之神给他捎带的东西。

　　顾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此时戒指在留下的印子此时也差不多快要消失了个干净，眼前仿佛又重现了昨晚那束自木盒里跳跃而出的光没入他手心的画面。

　　——是那位自然之神费劲避开系统，甚至于让那只木盒和玩家一同穿过传送点更快到他手中，就是为了能让他看清那些来自于异世界、被系统掩藏的私信么。

　　那那位离世后被他使用身份证的“顾烨”，和他之间的关系怕是不会仅限于目前已知的简单借用身份证的关系，这其中一定藏着些比他想象得要来得更紧密的关联。

　　顾烨继续自己不久前因为那位工匠的到来而突然中断的猜想，再一次猜测起那能让发私信的人能笃定地说出“朋友”这种话来的可能。

　　对于自己在论坛上的跟帖和发言，除了表明自己是游戏制作人以及宣布一些游戏版本更新的内容外，就再没透露出别的什么其他的东西。

　　将心比心，除了从这些过分官方的发言了解这个游戏的制作人之外，假使他要了解制作者，恐怕也只能从对方的作品——《弑神》游戏入手，从中再看出制作者本人的某些特质来。

　　但作为发布《弑神》游戏的人，顾烨又比谁都清楚，这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这里面的所有人物乃至于剧情都与他这个名义上的制作者毫无关联……

　　……不，也不是没有一点关联。

　　顾烨念着自己那个与传说中的“异世界朋友”一模一样的姓名，一个有些不可思议的想法突然出现在了他脑中——

　　会不会他正巧就是那个“突然离世的朋友顾烨”？

　　对于自己与其他人近乎格格不入的姓名，早在他尚还在王都当值的时候，顾烨就早有体会。

　　……甚至于之前游戏首测之后，在游戏还未大火之前，他也有零零散散地看到有人在论坛上吐槽他那与游戏背景有些违和的姓名。

　　每当他报出自己的名字，其他人在听到“顾烨”这两个字的时候第一反应可能就是发愣。这与帝国大部分人取名习惯相左的姓名，在此之前一度让周围其他熟人乃至于顾烨自己都以为自己来自于某些习惯迥异的偏僻部族。

　　这与帝国相左的起名习惯，或许正巧就是那个世界的风俗。

　　——这甚至不需要他刻意从对方的用词来揣摩，简单从那张和他同名同姓的身份证上就能得知这一切。

　　当然，顾烨也不觉得一个碰巧相同的名字就能成为佐证。推己及人，同等情况下，他必须还需要一些更加关键性的证据才能以此来作为和陌生人聊天的突破口……比如说，他那和光明教廷有些不大相符的黑发黑眼的样貌？！

　　相信只有在看见一个突然离世的人原模原样地出现在了游戏里，才能让其他不知道内情的人觉得游戏制作者对“顾烨”这个人有特殊的关系情感，并在私信里为拉近关系特地耗费笔墨说起对方吧。

　　一切事件在加上了这个前提后便开始显得理所当然了起来，他甚至没办法再假设出别的什么可能来反驳这些。

　　顾烨脑子里突然“嗡”得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断了线。

　　异世界说他早已死亡的消息与他如今依旧还保持着呼吸的现实让他突然觉得有些混乱。很难具体说清楚这种混乱的情绪中到底都是些什么，顾烨只能感受到这份混乱给他带来的、与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彻底割裂开的怪异。

　　……要不是还有那些玩家、云玩家以及渴望得到回信的公益组织负责人给他发的私信，他有那么一瞬间都要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就是游戏里的某个智能NPC，惶恐于被设定成真实人类的自己最终只是一串冰冷数据的事实。

　　或许是他的脸色看着是真的有些过于糟糕了吧，这甚至都引起了附近祷告大厅里神父的注意。

　　眼看着在一个圣光魔法过去后他的脸色看着依旧难看，神父不得不凑上来，问这位圣骑士到底是怎么了。

　　“顾烨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对于渎神者，忠实的神父依旧唾弃。但眼看着一个圣骑士突然变了脸色，这样的异常或许会与整个教堂或是科伦纳有所关系，这就不是他能坐视不理、当做是没看到的事情了。

　　因为这份紧张，此时他的声音里甚至还难得带上了一点难辨真假的恭敬。

　　“没事，”顾烨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防止自己的真实情绪从中露出一角，“我只是又想到了我昨晚居然连砸我窗户的人都没追上，觉得有些难以忍受罢了。”

第85章

　　一个实力不俗的圣骑士，结果最后还没抓住一个半夜砸窗逃跑的小贼，这事确实值得叫人好好反思反思。

　　尽管看不清顾烨脸上的神情，可神父却也听到了那语气里过分真实的无力与愤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