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质疑声又逐渐大起来,几位坐在前排、成就斐然的学者们互相对视片刻,却没有出声。
他们虽然觉得这个年轻人不至于当场作弊,但确实也想看看对方如何证明模拟器没有问题。
“模拟器只是加入了特殊的涂层,让它可以承受正、反物质发生的湮灭反应,并不会影响它的测试准确性。如果大家有疑义,可以用其他能源再次测试。”
主持人等得就是他这句话,闻言连忙朝下面挥了挥手,便有人捧着如今常用的各种能源上台。
都是用金属试管装好。
阮时青让开位置,下巴微抬,示意他们自己动手。
一根根试管被放置在凹槽当中。
测试普通能源的速度要快得多,因为这些能源的转化率并不高,所以五只能源试管花费的时间,加起来也就比反物质能源测试的时间长一点点。
众人看着模拟器给出的精准数据,哑口无言。
在震惊之后,便是狂热。
他们意识到,反物质确实存在,转化率接近百分百也是真的。那对方所说的其他内容……自然也都是真的!
于是接下来的问答环节里。几乎每个人走在举手提问。
阮时青并未因先前的质疑,便撂脸子故意为难,每一个问题,他都事无巨细地解答。
态度和善,彬彬有礼。
以至于先前不少质疑他、甚至出言不逊的学者,在得到了他的回答之后,满面羞愧地向他道歉。
虽然做科研就是不断质疑,但他们质疑里到底含了多少偏见和傲慢,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他们的道歉诚恳,阮时青也面色平常地接受了道歉。
这一场交流会,一直开到了晚上八点,比预计的时间还要长了三个小时。
中途安排了三次休息时间,却几乎没有人舍得离场,各个皱着眉头,将记录下来的要点与阮时青的论文一一对照,恨不得掰碎了嚼烂了吞下肚子里。
便是蝇营狗苟如哈里逊之流,也顾不上尴尬了。厚着脸皮向阮时青请教问题。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由阮时青开始,一场浩大的变革即将展开。
要想跟上这场变革,甚至成为这场变革的领头人,他们必须比其他人更快一步才行。
原因无他,因为阮时青已经放弃了专利权,选择公开了所有核心技术。
这意味着,所有人都可以在他的理论基础之上,衍生出新的理论和技术来。这里面蕴藏着巨大的名和利,就是再专注于研究的学者,也挡不住巨大的诱惑。
交流会结束之后,阮时青被各方人马包围,橄榄枝多到接不过来。
他一一谢绝,再三表明自己无意接受招揽,也暂时不考虑任何合作。
戴斯和加兰都被热情的人群挤到了外围,他皱着俊朗的眉眼,攥了攥拳,道:“老师已经交代我,一定要请阮大师去实验室坐坐!决不能让人抢走!”
说完他冲进人群里,仗着个头高,使劲往里挤。
被包围的阮时青看了看时间,正想着找个理由让人群散了,一回头,却看见一个高大的陌生男人直直冲自己而来。
对方轻而易举地将那些围拢在他身边的人扒开,手掌钳住他的手腕,将他带到怀里,护着他离开。
阮时青下意识想要挣脱,却听到了熟悉的低沉嗓音:“是我。”
他微微一愣,便任由对方将他带了出去。
倒是那些没能抢到人的学者十分不高兴,质问他是何人。
在酒店苦等也没能等到人回去、只能戴上易容胶囊出来找人的太子殿下回过头,眉眼阴鸷:“我是阮大师的家属,来接他回家。我们自己有公司有研究所,就不劳诸位替阮大师操心前途了。”
他刚才在外面可都听见了,这帮子不要脸的老东西,竟然想撬他墙角!
第101章
太子殿下不高兴得很。
有种自己妥帖藏起来的珍宝被人发现,甚至差点被哄抢的气闷感。
阮时青的能耐他早就知道,可从前待在小小的垃圾星,便是他再大放异彩,外头的人也看不着,自然也没人跟他抢。他私划了地盘,将人圈在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
现在到了锡金,识货的伯乐扎成了堆,都想要把阮时青这匹千里马哄骗到自己的地盘上。
太子殿下看得满肚子不痛快。
在进门抢人之前,他就在会场外看了好一会了。
因为知道今天的交流会阮时青非常重视,所以不论是他还是家里的小崽们,都没有任性地要求跟去,只老老实实在酒店里消磨时光,等阮时青归来。
阮时青离开之前,告诉他们最迟五点半左右交流会就结束了。
小崽们想着要等爸爸回来一起庆祝,到了下午时,就都没有叫餐。
可是左等等不到人,右等还是没等到人。试探着发了短讯,也不见回复。
等到七点多的时候,人还是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回信。小崽们就开始担心爸爸了,而容珩也终于坐不住了。
交代好09照顾好幼崽们,容珩变换为人类形态,戴上了易容胶囊,找来了会展中心。
他抵达之后,才打听到交流会延时的消息。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散会,他没有邀请函,自然进不去,只能在外面候着。
好不容易等到交流会结束,陆陆续续有人离开,守门的工作人员也撤了,阮时青却迟迟没出来。
他这才耐不住性子找了进来。
结果就看到阮时青如同一块香饽饽被一群人围着,他终于无法再忍耐,怒气冲冲地扎进人堆里,将人抢了出来。
阮时青被他揽着肩膀,手里的东西也接了过去,护着往外走,只能匆匆和戴斯、霍桑比划了一下,表示自己得先走一步。
没能截下人的戴斯很是不甘心,挥着手喊道:“阮大师,我的老师想请你做客,时间地点我都发给你,你可一定要来啊!”
容珩动作一顿,回头狠狠瞪了金毛一眼。
然后脚步不停地带着阮时青出了会展中心,上了陆行艇。
直到坐到副驾驶上,阮时青才放松了身体,缓过一口气来。今天这一天过得确实不轻松,光问答环节就花费了他极大的精力,散会后又被这么多人围着,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阮时青一番周旋,也费了不少力气。到现在才能放松下来。
“幸亏你来了。”阮时青靠在驾驶座上,侧脸看着他,眉眼间笑意盈盈。
但紧接着他又想起对方目前的身份,有些紧张地凑近,先是伸手摸了摸他脸上的人皮面具,接着压低声音小声问道:“你这样不会被认出来吧?”
自从发现家里这些大小崽子都是反派通缉犯之后,他的一颗心就吊着,生怕不小心漏了馅儿。
容珩被他忽然凑近的亲昵动作,惊得呼吸一滞。
之前伪装成幼崽的时候,对方没少触碰他。但那个时候和现在,感受是截然不同的。
即便脸上带着易容胶囊,仍然能清晰地感受到指腹上的温度,被他指尖游走过的皮肤,像通了细小的电流一般,激起了阵阵鸡皮疙瘩。
偏偏阮时青恍若未觉,还跟他挨得极近,一双漆黑的眸子望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容珩手指蜷缩了一下,不自在地别过眼,数息后却又忍不住转过来,低哑着声音道:“不会。”
得到了他的回答,阮时青便放了心,直起身体,又靠回了副驾驶座。
温热的气息骤然离开。容珩心口泛起淡淡的失落。
阮时青似是累极,不再说话,只靠车门闭目假寐。
一路无话,抵达酒店时,阮时青已经靠着车窗睡熟了。
容珩倾身过去唤他,对方皱了皱眉,将脸侧到了车窗那边去,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却没有醒,仍旧沉沉睡着,估计今天是真的累着了。
容珩不欲吵醒他,索性绕到另一边,将车门拉开,准备抱他上去。
但阮时青整个人本就是靠在车门上,车门甫一拉开,他的身体失去了依靠,顿时朝外跌落,容珩及时接住他,才没让他惊醒。
小心翼翼地解开对方的安全带,容珩后退一步正准备打横将人抱起时,目光却不觉被那一点雪白吸引了。
——阮时青靠在他怀里睡得沉,只露出半个后脑勺,和一只白生生的耳朵。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调养,阮时青不仅身形拔高了,以前因为营养不良导致的蜡黄暗淡也消退了,一身皮肤赛雪欺霜。被那雅黑的发一衬,仿佛透了光,勾得容珩的眼睛都挪不动地方。
太子殿下用力地吞咽了一下,似想到了什么,脸颊有点烫。
作为一只母胎单身二十六年的犹弥尔,他是没有任何经验的。又兼年少就去了前线,整日不是在杀虫族,就是和一群不着调的大头兵在一起,所以连青春期的躁动都屈指可数。
但自从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思之后,太子殿下偷偷摸摸下功夫恶补了一番功课,对于某些方面,自然也了解的更多。
当时看视频的时候,太子殿下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可现在对着怀里熟睡的人时,久违的欲望却翻涌了上来。
容珩定定站在车门前,喉结数次滚动,脸颊也越来越烫。
挣扎许久,他才迟疑着俯下身,嘴唇离那只耳朵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心脏跳得要跳出胸口,容珩紧张得几乎要忍不住闭上眼,就在嘴唇将将要触到那只诱人做下坏事的耳朵时,阮时青的声音却陡然如一道炸雷响在耳边:“到了吗?”
!!!!!
偷亲未遂的太子殿下像一只受了惊的兽,猛然直起了身体,却忘了头顶就是车门框,尊贵的头颅和车门框子亲密接触,发出一声沉闷声响。
还有些迷糊的阮时青被吓了一跳,顿时就清醒过来了,担忧地看着他的头:“你没事吧?”
“没、没事。”太子殿下脑子撞得嗡嗡响,却还要强撑着面子,勉强给自己找理由圆过去:“我看你睡得沉,准备叫你起来。”
阮时青看了看被撞得有些凹陷的车门框,哪能看不出来他在逞强。
皱眉下了车,将陆行艇交给酒店侍者,就拉着他上了楼。
容珩垂头丧气跟在他后面,后脑勺一抽一抽的疼。
其实比这更重的伤他经历过不知多少,但这一次大抵是心虚加上挫败,整个人都打了蔫。
阮时青带着他回了酒店套房,让09拿来药箱时,就见他高高大大一个人,不声不响地垂头坐在那儿,看着可怜得很。
将消毒剂和无菌棉球拿出来,他指了指脚边的小板凳:“你坐到这儿来,我检查一下伤势。”
容珩抿着唇,乖乖在他脚边的小凳子上坐下,眼神却不敢看他。
一半是虚的,一般是气的。
太子第一次偷亲,不仅没有成功,还光荣负伤。
这就算了,还被心上人全程看在了眼里,估计不会有比他更丢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