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立春跟白大姐打招呼,并朝男子微笑点头。
白大姐关切地慰问了顾立春,两人交流了几句,白大姐指着瘦削男子介绍道:“小顾,这位是咱们生产科的张科长,张同志以前受过伤,在去年麦收时,他奋斗在麦收第一线,扛麻袋上粮囤时,搭的木板断了,他摔伤了腰,这不,身体还没完全康复,便要急着恢复工作。”
顾立春肃然起敬,上前握住张科长的手:“张科长,我虽然是新来的,可是早就听闻过你的名字,你是咱们五场的一面旗帜呀。”
白大姐笑道:“张科,你别看小顾年纪小,人家本事可不小,他不但是养猪能手,还会种苜蓿,还会写文章,写的文章上过省报京报。”
张科笑呵呵地道:“早听说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呀。”
顾立春谦虚道:“我们这些年轻后辈没经过艰苦的锤炼和考验,且得跟着你们这些前辈学着呢。张科若是有时间,能跟我讲一讲你的那些事迹吗?要是你不嫌我文笔糙,想得浅,我倒想写一写你的先进事迹。”
张科长愣了一下,看向白大姐,道:“我这算什么?不用写了吧。”
顾立春一脸认真:“张科长,你的事迹不仅代表你个人,还代表咱们五场,也代表红河农场。再过一个多月就是麦收大会战,我们正需要你们这些肯奉献肯牺牲,境界高觉悟高的先进人物做为我们的榜样,榜样就是力量。”
白大姐也赞同:“小顾说得对,榜样就是力量。老张,我替你做个主,就这么定了。你抽个时间好好跟小顾聊聊,小顾,你要多搜集资料,尽量往深处挖,咱们五场要树立一个典型出来,好让五场的职工提高觉悟,加强责任心,为麦收贡献力量。”
顾立春点头:“白大姐,我服从命令。”
白大姐爽朗地笑了起来。
顾立春“奉命”去采访张科长,近距离地了解张科长的先进事迹,两人是相谈甚欢,惺惺相惜,张科几乎要把他引为知已。
顾立春采访完回到猪场连写了三篇稿子,一篇交给陈洁,一篇交给总场宣传处,还有一篇投给了本市的报纸。当然,要投稿的那篇,他按照先前说的拿给朱书记审查,朱书记对他的态度有所回转,审读完毕,还给他改了一句话。
送到场办广播室的那篇稿子被陈洁有感情地朗读了一遍,据说,张科那天激动得脸色通红,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浑身充满力量,根本不个大病初愈的样子。
采访完张科长,鱼苗到了,顾立春又带领农牧科的人,去挖淤泥,放鱼苗,为了提高鱼苗的成活率和加快生长速度,他再次动用了他的金手指,空间农场。
他把鱼苗先用空间池塘里的水养着,然后指挥大家划着几条旧船挖淤泥。
一片沼泽一片沼泽的挖,挖出来的淤泥就先堆在岸边,留着种树种菜用。
起初大家伙只是想挖淤泥,没想到挖着挖着,发现淤泥里的鱼真不少,鲤鱼草鱼也有,最多的是黄鳝和泥鳅,在船舱里黑乎乎的淤泥里胡乱蹦跶,溅得大伙满脸都是泥点。
没有人嫌脏,全都兴奋地大喊大叫:“妈呀,今天有口福了。”
于是,大家开始分工,有人挖泥,有人捞鱼。
一盆盆的泥鳅和黄鳝端上岸,被火速运送到猪场伙房。
顾立春想了想,说道:“端三盆鱼送到食堂去。剩下地发给参加义务劳动的人。”众人没有异议。
一上午的时间,他们只挖了一小片沼泽地和浅塘。顾立春也不急,反正这块也不是今年的主业,只是顺便的事,能做多少算多少。
中午,五场的食堂意外加了两道菜,豆腐炖泥鳅、大蒜烧鳝鱼,两道荤菜只收素菜的菜票,食堂的小黑板上还特意加了一句话:鳝鱼泥鳅由五场农牧科顾立春所送。
大家是一阵疯抢,抢到的人一边吃着鱼一边议论:“这个小顾从哪儿弄那么多泥鳅和鳝鱼?”
有消息灵通地说道:“这事我知道,农牧科的人不正在清理沼泽地那边的淤泥吗?听说要养鱼养鸭,肯定是从那儿弄到鱼的。”
听的人震惊了:“清理淤泥还能捞鱼?”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于是,当天午饭后,沼泽地那边哗啦啦来了一大群义务劳动的。还有人自带工具,铁锹、水桶、盆子都拎上来了。
顾立春望着大家伙,脸上露出感激地笑容:“谢谢大家利用休息时间来义务帮忙,你们真是觉悟高的好同志,来来,我给你们分配一下任务。”
两个小时后,众人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他们不但带走了泥鳅和鳝鱼,还带了一身泥。每个人是又累又高兴。
从这天起,来义务帮忙的人络绎不绝,不但有五场的,还有别的分场的。这极大地加快了清淤的进度。三天后,顾立春他们已经清理了一大片泥塘,第一批鱼苗成功投放。
接着第二批鱼苗也送来了,第三次送来的是鸭苗,毛茸茸、黄澄澄的小鸭子,看得大家的心都软了。他们用草席围成一个大圆圈,把小鸭子们放在里面,用麦麸玉米面拌上切碎的蒲公英和青草喂它们。等它们略大些,就可以放养了。
顾立春在做这些的时候,还听到了从四场那边传来的消息,有关江穆的。原来四场种完苜蓿后就开始到处找销路,江穆利用人脉找到京郊奶牛场那边,那边的人答应下来考察,四场的人是严阵以待。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就不断地有人跑来告诉顾立春他们。
还有很多人在等着看五场的笑话,农牧科的人也有些忧心忡忡。
顾立春对此是一脸淡然:“反正咱们的苜蓿不愁销路,你们有什么可愁的。”
小康就道:“顾哥,我就是为你打抱不平,明明是你先提出种苜蓿的,你种出来之前,他们笑话咱们,打击咱们。种好了,就有人来占便宜,四场的最不要脸,现在把咱们的法子学了去,又请什么京城奶牛场的人,还得意洋洋地炫耀,忒不要脸了。”
顾立春笑着安慰小康:“你等着瞧吧,京郊奶牛场的人未必会买他们的苜蓿。”
人脉是很重要,可是东西本身的质量更重要。
他问过孟念群,四场的苜蓿长得很一般,质量连中等标准都达不到。
果真如顾立春所料,京郊奶牛场的人转了一圈下来,直皱眉头,他们很不满意四场的苜蓿,质量不行,长得蔫蔫的。
他们听说五分场也有苜蓿,而且已经收割过一茬,省城奶牛场的人买了一回,他们就动了心思,打算过去看一看。
当刘科长和江穆一听到他们的打算时,脸都黑了。
他们费劲巴拉地把人弄来,结果人家要去五场,这不是打他们的脸吗?而且,五场的苜蓿种得怎么样,他们心里很清楚,要是这帮人去了一对比,会更瞧不上他们四场的苜蓿。
坚决不让他们去,两人尽管有心阻挠,但又不能明说,只能暗戳戳地找一堆借口。
一说太远不方便过去,二说五场的人不欢迎外人去,反正只要能用上的理由都扯出来了。
他们越是这样,京郊考察团就越想去。他们没有通过四场的人,而是决定自己去五场考察。场区招待所建在红河农场最中心的镇上,交通四通八达,每天都有拖拉机和大卡车开往各个分场,拦车是很容易的,特别是四个人又穿着京郊奶牛场的工作制服,大家对他们更是优待。
当考察团看到五场那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紫花苜蓿时,不由得激动了起来。这样的苜蓿才是他们想找的,四场跟这里的一比,那就是杂草。
四人当机立断去五场场办找相关负责人。
他们找到的是白大姐和齐科,双方寒暄之后,京郊考察团的领队宋科长直截了当地表示想买他们的苜蓿。
齐科先是震惊,接着略有些为难地道:“不瞒各位说,我们五场已经跟省东风奶牛场签完合同了,他们连预付金都付了。要不你们等下一茬,这一茬五月中旬收,下一茬六月底收割。”
四人俱是一脸惊讶,他们对视一眼,愈发觉得五场的苜蓿品质好,要不然,东风奶牛场不可能连预付金都付了。
人就是这样,喜欢跟风,愈是大家都抢的,他们的越想买,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要。
齐科这么一说,考察团要买的心思更坚定。
“齐科长,那你们能不能协调一下,我们各买一半。”
“我们奶牛场可是关系到首都人民的身体健康,甚至是领导的健康状况。”
齐科和白大姐这下更为难了,他们只好打电话向邓场长救助,邓场只给他了一句话:“两家奶牛场是同一个系统的,让他们自己打电话商量。”
商量的结果是省奶牛场不敢得罪首都的,只好忍痛让出一百亩的苜蓿出来。
顾立春收到消息的时候,齐科他们连合同都签完了,预付金也收了。人家首都来的大气,预付金一下子给了一千。
这一天,场办的人是喜气洋洋,面带微笑。
当然,有人笑就有人想哭,四场的人怎么哭的顾立春不知道,但很快就有人来找他算帐了。
第62章 合力攻敌
顾立春正坐在草墩上, 沐浴着暖洋洋的日光,悠闲地喂小鸭子和小鹅们吃饭,看着这些毛茸茸的小家伙, 顾立春的心情就变得很好。
顾立春喂完食,伸手捏捏小鸭子的扁嘴巴,还跟旁边的大黑二黑上思想教育课,“你们要当一条有思想觉悟的高,要当一条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狗, 不要光想着骨头和肉。要有责任感, 好好巡逻, 一定要注意别让野猫野狗流窜过来作案。”
大黑二黑歪着脑袋茫然地瞅着顾立春。
就在这时,江穆便怒冲冲地过来了, 此时的他,脸上阴云密布, 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
大黑二狗一起朝他龇牙,顾立春呵斥道:“好好巡逻去,不要多管闲事。”
江穆一张脸黑得像锅底:“……”狗多管闲事, 那他是什么?
江穆忍无可忍道:“顾老师文化水平就是高, 这指桑骂槐的本领让人佩服。”
顾立春弹弹袖子上的麦麸, 淡声说道:“看来我具有点石成金的本领, 你能听懂人话了, 有进步。”
江穆一个劲地冷笑,冷笑够了,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顾立春,你真是好本事,连我找来的机会你都能撬走。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顾立春凉凉地说道:“我不是早就说过嘛,你这人脑子不好, 眼瞎,你能把不好的当成好的,当然就能把好的看成不好的。”
江穆冷声说道:“我现在特想问一个问题,顾老师,你真的认真教我了吗?”
顾立春严肃地道:“江同学,你要你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我当时教你们两个是备了教案的,你们四场场办和总场场办都有备份,我自己会多少就教你们多少,江同学可以去找任何一个专家查证,查出问题算我的。若是查不出问题,还请江同学向我道歉,并向场部做检讨。”
江穆铁青着脸说道:“我会去查证的。现在我还有一问题想向顾同志请教,请问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把人从我这儿撬走?”
顾立春语调平静:“唉,我说实话你会信吗?我其实根本没去撬,人家是自己来的。他们四个人直接从招待所拦了辆拖拉机就找来了,一看苜蓿长得好,就径直去场办找齐科和白大姐,本来齐科他们是不同意的,因为我们场的苜蓿已经卖给省东风奶牛场了,那位宋科长打电话到东风奶牛场供销科跟他们协调,人家两家毕竟是一个系统的,是兄弟单位,最后东风奶牛场答应让出一半。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信不信由你。要实在不行,你也可以打电话去求证一下。”
江穆站在原地发怔,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顾立春不再理会江穆,又给小鸭子们喂了一次食,留下大黑原地看守,他领着二黑去菜园里巡视。
他们猪场今年开春弄了个菜园,这里土质沙化得厉害,以前种东西不爱长。今年刚好赶上清理淤泥,大家伙有空就去挑几担淤泥来肥沃土壤,之后就开始种菜,他们也没有什么章 法,就是从职工家属那里要来种菜菜苗,东种一垄西种一垄的。最后顾立春实在看不过去,才给他们划分了大致区域,把同类的蔬菜种到同一个区域里。目前已经有了青蒜区、大葱区、茄子区和豆角区、黄瓜区。
吴胖没抢到好地方,他自己又吭哧吭哧开了一块荒地种瓜,种了一亩多地的西瓜和甜瓜。
顾立春带着二黑经过瓜田,发现西瓜竟然出苗了,长势还不错。
江穆自己在苜蓿地那边呆站一会儿,刚好猪场的小康出来挑水,一发现江穆就热情地招呼道:“江同志你来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挑水?”反正以前江穆就经常挑水。
江穆想起自己被人使唤的那几天,他给人当免费劳动力,却什么真东西都没学到,越想越气,狠狠地瞪了小康一眼,转身就走。
小康也很生气,见了人就抱怨:“江穆这家伙真没礼貌,我好心跟他打招呼,不理人就罢了,还瞪我。”
江穆走后,四场那边倒也没再来人,但顾立春感觉事情不会就这么过去了,估计还得扯皮,不过,只要不是直接扯就找不到他,间接地扯皮肯定会找场办的人。
果不其然,钱科长去场办找齐科扯皮,朱书记刚好也在,双方就这个问题掰扯了一个多小时。
最后以朱书记那慢悠悠的陈述结束:“老钱,我们也没办法呀,两家农场争着要,你说人家是首都来的,我们得罪得起吗?我们场的苜蓿又不是卖不出去,犯得着跟你抢人吗?哎呀,下次你再带来人,要机灵些,别让他们再跑到我们这儿,我实话跟你说,你要再带来一家,我们可就真没办法再匀出苜蓿了。你们东西种不好,愁;我们种得好,也愁哇。”
钱科长气了个倒仰,憋着一腔怒火回去了。
钱科长狼狈离开,场办各科室的人都大呼爽快,他们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
高兴完,大家是吃水不忘挖井人,突然想起了顾立春,便互相问道:“小顾呢,今天怎么没来场办?”
白大姐道:“上午来过了,把工作交待完就走了。”
朱书记心里头爽气,对顾立春的那一点点疙瘩也没了,他摆摆手,对陈洁说道:“小陈,你回去的时候告诉小顾,叫他有空来党委办公室一趟。”
陈洁立即回答:“好的,朱书记。”
陈洁回猪场时,把朱书记妙怼钱科长的事告诉了大家,众人听罢也倍觉爽快。
顾立春从爽快中还嗅出了一丝别的什么。没想到朱书记气人倒也有一套,绵里藏针,怼得你无话可说。想想也是,党委的人耍嘴皮子的功夫非同一般,天天给人上思想政治课,怼人那是顺带的。
他又想着朱书记叫他去党委的事,他忖度着这次朱书记的态度应该还会再好转一些。他可以趁热打铁,再添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