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域点了点头:“有人帮忙,暂时控制住了。”
庄域:“那个人和我承诺,说迟早能剥离这组程序,让我再等等。”
聂院长瞪圆了眼睛。
他整个人被惊喜彻底淹没,来回踱了好几步,才终于稍稍稳下心神。
庄域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屏幕。
在救援人员营救遇难的机甲操作员和观察手的同时,时霁已经顶着团水草作为伪装,在漆黑的夜色里,无声无息地泅渡到了湖水对岸。
现在是演习开始后的第十一个小时。
凌晨两点,绝大部分受训者还在隐蔽修整,少部分已经借助夜色的掩护,开始了最危险的一段奔袭。
所有机甲和僚机的投放地点,周围一公里的范围都已经被彻底清除干净,不存在任何可供隐蔽的掩体。
特战队员已经就位,在附近持续巡逻,受训者一旦被发现,就会被作为对抗的蓝军毫不留情地下手“击毙”。
这也是几乎所有演习里都会出现的,最标准的传统对抗模式。
“调整计划。”庄域说,“提前引发机械虫暴动。”
他身边的特战队副手有些愕然:“现在?”
这不符合演习流程,副手皱了眉,犹豫着问:“不能先等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拿到机甲吗?要阻拦受训者,特战队的防线就足够了……”
庄域问:“你的人阵亡了几个?”
副手愣了愣,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回身。
——就在刚才,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负责防守时霁搭档那台机甲的特战队成员,定位器竟然已经失联了三台!
按照庄域的要求,“阵亡”的特战队成员会被自动切断通讯系统,只能自行归队。
其他人甚至完全没有异动,他们根本没能发现战友的悄然失踪,还在按照原有安排继续巡逻。就在副手看向屏幕的下一刻,又有一台定位器的指示灯猝然熄灭。
在其他几个区的监控屏上,也已经陆续开始出现了冲突。
不像时霁这片区域的悄无声息,这些冲突都格外激烈,不断有受训者被淘汰,统计屏上,出局的数字正在飞快上升。
但同时,特战队也开始出现了新增的伤亡。
不少受训者都来自现役部队,是层层选拔出来的精英,经过十二个小时的摸索,不少人已经适应了战场环境。
面对不断加入战局、试图抢夺名额的淘汰者,他们没有像军部参谋预测的那样各自为战,反而自发联合在了一起,组成了一股不弱的力量。
这些人暂时放下了竞争,优先保证最有实力的机甲操作员可以和机甲会合,其余人负责掩护和阻击蓝军,甚至有不少人选择主动牺牲,引爆了代表爆炸的信号器。
另一块监控屏上,叶含锋联合几个军校生互相配合,布下陷阱,也成功搏杀了一名特战队员。
庄域问:“现在的伤亡比是多少?”
副手额头上冒了汗:“1:12……还在缩小,1:10了。”
1:10,就意味着对方每十个人出局,就有一个特战队员在演习中“阵亡”。
十年前,庄域手下的特战队面对下级部队的伤亡比是1:30。
他亲自带的尖刀小组,在演习中从来没有过任何一次伤亡记录。
“这些年……这些年不打仗。”
副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紧张地咽了咽,低声说:“您走以后,特战队需要补充人才,选拔标准也宽了一些……”
庄域点点头:“我知道。”
他没有要追责任何人的打算。
最该追责的是他自己,连年纪最小的S7都在拼命抵抗,他却被自己放逐了整整十年。
没有时间再追究责任了,还有不到三个月,虫族就会入侵,第一波攻势的激烈程度会远超过去一切有记载的战斗。
现在的特战队拦不住虫族。
打不出具有强悍威慑力的悬殊战果,他们这个星系就会被全面入侵,当做下一个“虫巢”。
“扩大演习规模,引发机械虫暴动。”
庄域说:“特战队现有的成员,只要阵亡,一律等同于受训者,重新接受选拔。”
副手脸色微变:“庄队,这样一来——”
庄域看向他。
即使庄域才刚刚归队,即使在过去的十年里,他一直苍白枯涸得像个疯了的游魂——在这一刻,副手依然清晰地意识到,自己面前站着的是特战队真正的负责人。
……是那个一手建立了足以封神的战斗小组,带着机甲直插虫潮最深处,硬生生轰碎了一颗虫族所在附星的真正传奇。
副手不敢再多说半个字,敬了个礼,快步回去传达指令。
庄域转回身,看向监控屏幕。
……
时霁无疑也已经发现了这一点。
就在刚才,时霁所在的第七区里,最后一台属于特战队的定位器指示灯也悄然熄灭。
整个第七区的蓝军,已经被他们的前辈全部送去回炉了。
-
夜色里,时霁轻声道了句歉,收回匕首。
展琛给他做海豚号的时候,特意留下了僚机的对接口,他的僚机正和海豚号一起安静地伫立在空地尽头。
障碍已经全部扫清了,只要激活海豚号的程序,就能立刻切换回战斗模式。
时霁站起身。
他朝海豚号看过去,神色却全然没有应有的轻松。
俞堂在意识海里出声:“时霁?”
“太弱了。”时霁轻声说,“队长在的时候,即使是特战队的普通成员,也不该这么弱。”
俞堂看完庄域发过来的消息,关掉光屏,抬起视线。
时霁原本早就能和自己的机甲会合。
他已经拿到了海豚号的触发器,但又绕回来,一个人伏击了整个区域的蓝军。
有不少作战参谋都看得心惊肉跳,他们都记得这个被各战区打破了头抢夺的天才,一度担心这是不是时霁在进入特战队之前,特地给庄域的下马威。
也只有两个当事人完全没往这上面想过。
庄域特地发来了消息,和他交代了目前的战况,托他务必看好时霁那组程序。
时霁第一次逾矩,鼓起勇气问他,有没有也能恢复队长的状态、弥补这十年对庄域身体影响的技能卡。
时霁愿意一直给俞堂的蛋糕店打工。
只要能挣够经验点,烤几十亿个、几百亿个蛋糕都没关系。
俞堂收到时霁打回来的报告,特意给一旁的机甲看:“后不后悔?”
机甲温和地表示看不懂:“俞先生,您说什么?”
俞堂已经习惯了他的从容,点点头,拿过计算器。
俞堂打开商城,搜到身体机能疗愈卡需要的经验点,当场换算了需要的小蛋糕数量,准备回传给时霁。
下一刻,一只机械手堪堪拦住了他的动作。
“……”机甲拦住他,机械音第一次有了隐约的波动:“俞先生。”
俞堂压了下嘴角,不着痕迹敛净了细微的笑意。
……
受限于穿书局的规则,两个人都不能OOC得太狠,之前的越界行为已经到了极限。
但俞堂也已经能清楚地看出,自己这个后门被开到了什么离谱的地步。
甚至连滞销的小蛋糕都拥有了一个专用摊位。
俞堂一点也不怀疑,就算时霁真烤出来几百亿个小蛋糕,到时候自掏腰包买下来慢慢吃的,也是某位正在代班系统的商场负责人。
“其实不用。”俞堂说。
他像是说给时霁听的,目光却落在机甲身上,说得既慢又认真:“有些事,虽然会多费些力气,但也可以找其他的办法。”
“会更安全。”俞堂说,“对你。”
机甲安静地抬起头。
这只是一架玩具大小的模型,面具里只有作为指示的红灯,甚至做不出任何一点更多的表情。
机甲盘膝坐在地上,一只手依然按着他的手背,红灯温柔闪烁。
时霁正在调试海豚号,认真听俞老师的话,举手提问:“什么办法?”
“……”俞堂随口举例:“比如兑了盛熠他们家房子。”
时霁的动作停了停。
“盛熠,你之前搭档的机甲操作员。”
俞堂提醒他:“盛天成封锁了你的大部分天赋,把你留给了他,让你给他做观察手……”
时霁:“……我记得,俞先生。”
时霁只是暂时摆脱了系统的控制,并没有被清除掉那段时间的记忆。
他大略听俞堂讲过商城的兑换规则,只要拥有这样东西的所有权,就可以进行兑换,得来的经验点可以购买想要的东西。
在盛熠十八岁生日前,他依然是盛熠名义上的监护人,的确有权处置盛熠的所有物。
“不想再跟他扯上关系?”俞堂收回心神,温声说,“不要紧,不想兑就不兑。”
时霁的情形毕竟和小红卡不一样。
俞堂没有强制时霁做任何选择的打算——最后剥离程序的时候,他可以解决所有技术层面的问题,唯独有一点,时霁的内心必须足够完整强大。
强制剥离,注定伴随了疯狂的反扑。哪怕有任意一点犹疑,那些无孔不入的数据也会趁虚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