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
“往好里想。”俞堂说,“只要人设重新评估结果一下来,我们的自由度就高了。”
系统闪了闪小红灯,在他肩头蹭了蹭。
俞堂走出商场:“评估进程到哪一步了?”
“五分钟后,逻辑运算会完全接管人设。”系统说,“严格按照剧情所有细节进行推演,维持时间二十四小时,宿主只能配合,不能干涉。”
俞堂点了点头。
这个模式他不陌生,他的意识虽然还在这具身体里,但一切行为都受逻辑推演严格控制,只会做出最符合剧情的反应。
他现在要做的,只剩下在五分钟内打到一辆去工作室的出租车,把剧情彻底推过去。
“宿主,宿主。”系统还是有点不放心,“隋驷会影响我们的计划吗?”
俞堂摇摇头:“不重要了。”
系统:“为什么?”
俞堂站在街口,伸手拦了辆出租车,看着那辆车缓缓泊在路边。
他抬起手,轻按了下胸口。
虽然人设重新评估的结果还没出来,但基础数据的微妙变化,他其实已经能多多少少感觉得到。
是和他在全能秘书管家部的时候,在合理的剧情逻辑下脱离主角,自己单干,白手起家,收购主角的公司时极端相似的感觉。
隋驷现在还不知道,但迟早会知道。
喻堂已经不再是他的工具人了。
-
喻堂离开后很久,隋驷才从极度的怒气和错愕里回过神。
无论他再怎么劝说自己,刚才喻堂身上那些过于明显的异样,也已经容不得人再忽视下去。
在这间不大的屋子里,喻堂慢慢地打转,动作僵硬迟缓,像是个没有生命的木偶。
起床,叠被,整理房间,出门。
一个已经残破到只能废弃的、很不灵便的木偶,被一些看不见的线牵着,在曾经熟悉的场景里,重复地做着过去做过的事。
重复到彻底耗干最后一点动力,在什么地方彻底停下为止。
……
隋驷猛地醒神。
他心头忽然腾起极不安的预感,再没办法安生坐得住,抄起外套,大步冲出了门。
喻堂这些年围着他打转,几乎没有任何一点个人生活,在帝都又没有住处,常去的地方少得可怜。
要找人,一共就只有那几个地方。
隋驷狠狠踩着油门,他控制着自己不去想那些可怕的可能,直奔那天找到喻堂的那条河,又拨通聂驰的电话,叫他尽快赶去工作室。
“喻堂的状况不好。”隋驷盯着河堤,一只手拿着电话,“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现在去河边找,你去工作室看看……他办公室。”
“他手机打不通,办公室的电话没人接。”隋驷的嗓子哑得厉害,“他要是回了工作室,别让他碰那个电击器。”
医生来替喻堂检查的时候,曾经建议喻堂入院治疗,是他坚持留了喻堂在家。
一天还没过,竟然就把人看丢了。
隋驷脸上烧得发疼,他知道这件事无论怎么说都是自己理亏,也清楚只要聂驰询问,他根本没有任何借口来解释。
可这一次,聂驰却没问那些逼得他无从转圜的问题,只是简洁地应了一声,记下隋驷的交代:“什么电击器?”
隋驷蹙紧眉:“办公室桌上有个电击器,他最怕那个,你别让他碰,他——”
聂驰问:“既然是最害怕的东西,喻特助为什么要放在桌子上?”
隋驷被他问住,喉咙里忽然微微一僵。
这个问题……隋驷从没想过。
喻堂刚来工作室的时候,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几乎每一件事都要现学。他一没有学历,二没有工作经验,别人一天能学会的东西,他要学三天。
喻堂闷声不吭,背地里死命下苦功夫,其他人回去休息了,他还蹲在盥洗室,一个字一个字指着合作方的名单,笨拙地填鸭一样背,困得睁不开眼了,就接一盆凉水当头浇下来。
电子化办公,这些资料随时都能查,谁都觉得这个榆木疙瘩一样的小助理脑子笨,人也古怪。
过了几个月,一场格外重要的晚宴上,策划准备失误,迎宾人员没有到位,剩下的人别说记名字,连来宾的脸都认不全,主办方气得大发雷霆,只能紧急向各家公司工作室求人救场。
喻堂靠着死记硬背,给隋驷换来了部叫人格外眼红的大荧幕资源。
……
隋驷已经习惯了喻堂沉默着近乎自虐地下苦功,看到那个电击器,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奇怪。
可聂驰这样一问,他却忽然意识到不对。
喻堂刚入职那几个月,还需要玩命地往前追赶别人,再过了几个月,就已经有了隐约有了助理的样子。
一年以后,喻堂再出去谈合作,就已经能够独立出面,不用再跟着公司派来的什么人了。
既然已经不需要,喻堂把这东西放在桌面上干什么?
他担心喻堂,特意去公司找人那天,喻堂为什么不在办公室?
喻堂是不是知道他会去?特意放个电击器在桌上,是想让他也尝尝这个滋味,还是想激起他的愧疚,让自己觉得对他有所亏欠……
隋驷用力攥着方向盘,目光隐约冷沉。
他当然不愿这么想喻堂。
可不知为什么,在知道喻堂的工作能力被W&P看中、自己却对这件事一无所知的以后,他再面对喻堂,就难以自控地生出了些怀疑。
他一直信任喻堂,对喻堂从没有过半点怀疑。这些年,喻堂可以任意调整工作室的人员安排、工作部署,可以接触所有和他有来往的工作伙伴。
可喻堂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为什么W&P会看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演员助理?喻堂这些年的心思究竟都放在哪?他心里觉得对喻堂抱愧,可喻堂是不是根本没他想的那么——
“……隋先生。”
电话另一头,聂驰的声音传过来。
聂驰也已经发动了汽车,公式化的语气混在发动机的轰鸣声里,头重尾轻,最后一点声音被噪声吞没,像是声不明意义的叹息。
隋驷醒神:“什么?”
“那不是电击器。”
聂驰说:“那是喻特助在办公室休息时,为了保证不误任何一项日程,会随身佩戴的闹钟。”
隋驷忽然怔住。
他不太能理解这句话,停了一段时间,才又问:“……什么?”
“喻特助经常会通宵几个晚上,一旦休息,就很难醒过来。”
聂驰说:“工作室的日程,都会有电击提醒,根据重要程度分级……”
隋驷打断他:“你怎么知道?”
那天电流在神经里乱窜的余威还在,隋驷只想一想都觉得悸栗,那种灭顶一样的窒息恐惧,经历一次就绝不会想再经历第二次。
怎么会有人……拿这个做日程提醒的闹钟?
“你怎么知道?”
隋驷嗓音低哑:“我记得,你和喻特助也并不算很熟……”
“我们的确不熟。”聂驰说,“我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工作室的所有人都知道。”
聂驰:“所有人只要有紧急事务,又联系不上喻特助,都可以通过远程控制去直接设置那个闹钟。”
隋驷张了张嘴,再没说出话。
他尽全力想去反驳聂驰的说法,可徒劳想了一圈,才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开口。
圈子里,不少人都羡慕他的工作室。
有很多人连抱怨带打趣,问他究竟有什么诀窍,怎么能让手下的人改改一忙起来就忘事的毛病。
还有人叹气,说工作室虽然自由,但因为结构相对松散,互相传达安排不及时,一旦事多得团团转,总难免有一两件因为没有汇总沟通,撞在一起排不开。
……没有诀窍。
喻堂的脑子不够聪明,只能用笨办法,背地里死命下苦功。
隋驷靠在驾驶座上。
他的目光仍然机械性地搜寻着河堤,试图找到任何一个像是喻堂的身影,脑海里却反常的泛空,什么念头也生不出。
如果说之前,他还只是多多少少了解到些过往,知道了喻堂这些年跟着他的确受了些委屈。聂驰告诉他电击器的这件事,终于把一个不容自欺欺人回避的事实近乎直白地推到他面前。
五百万,或许真的未必足够……买下这些年里,喻堂花在他身上的心思。
这个认知让隋驷控制不住地有些烦躁。
他承认自己这些年对喻堂不够好,可从头至尾,他却从没想过要欠喻堂的。
即使是在这种和隋家对峙的节骨眼上,他也依然尽力在工作室的流动资金里扣下了五百万,作为对喻堂最后的妥善交代。
隋驷没想到过,这些钱可能会不够。
他一直以为和喻堂只是场逢场作戏的假结婚,合约期满,彼此自由不亏不欠。他没想到近三年都平淡无波,偏偏最后这几个月,居然生出这么多波折——
几乎是应着他这个念头,电话另一头,聂驰那边的背景音里,隐隐传来激烈的嘈杂声。
隋驷心头狠狠一跳,踩下刹车:“怎么回事?!”
“找到喻特助了……”聂驰的声音混在一片混乱里,“喻特助的状况非常不好,工作室的人发现了他,已经叫了救护车。”
隋驷仿佛被一只手攥住了喉咙。
他有些喘不上气,深吸了口气呼出来,尽力稳下心神,调转车头:“怎么了?怎么回事?我这就过去,你先控制住局面——”
手机震了两声,聂驰直接挂断电话,换成视频打了过来。
隋驷看见了手机里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