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展琛合上电脑,走到他们所在的那片封闭空间的墙面前。
之前不是没有线稿故意藏起来,把实体化的玩家忽然拖入墙内的先例。系统有点紧张,闪了闪暗淡的小红灯:“展先生……小心一点,不要被他们拖走交换了。”
展琛点了点头:“好。”
他的话音刚落,一只透明的、只有线条组成的手就从墙角构成的线条中探了出来,猛然袭向展琛。
系统吓得喇叭都劈了音:“展先生!!!”
展琛被墙里探出的手死死扯住。
展琛身上所剩不多的颜色飞速流向那只手,有虚影从墙里出来,发出得意的冷嘲声:“胆子还挺大,你——”
墙中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些颜色马上要灌注进他的身体,却又像是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生生阻住,尽数倒流回了展琛的体内。
系统愣住:“展先生?”
展琛整理了下衣袖。
系统:“……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我说了‘好’。”展琛看向墙面,“出来,我有话问你。”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没了俞堂在时的柔和,看似温润的话尾已经隐隐透出不容拒绝的力度。
这样的情形实在怪诞,系统躲在展琛身后,谨慎地看着那一处原本空白的墙面。
有线条缓缓流动,在墙面上交织出惊恐畏惧的人脸。
“他”只是想挑个人代替自己,没想到遇上了展琛,几乎被吓破了胆,张着嘴不断说话,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系统小声问:“展先生……他说什么?”
展琛看了看对方的口型:“他说,他也是被人拖进墙里的,走了很多个封闭空间才挑中我。”
展琛:“他以为会很轻松,没想到这么晦气。”
墙中人没想到展琛能读得懂唇语,畏惧地颤了颤,牢牢闭上嘴,瑟缩着想要逃走。
“说实话,我就不会动你。”展琛问,“你去过多少个密闭空间?”
墙中人那只线条手还被展琛牢牢钳制着,他不敢赌被人从墙里强行拽出来的后果,稍一犹豫,还是回答了几句话。
展琛“听”他说完,才点了下头:“有没有看到有关电子风暴的信息?”
墙中人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摇摇头。
展琛松开手。
被他钳制住的线条飞快缩回墙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系统有点着急:“展先生,就这么放他跑了吗?万一他再去捉别的人——”
“都是一样的。”展琛说,“降维变成墙上的‘画’,和留在封闭空间内褪色,只是不同的两个阶段。”
这是一片正在进化的人造风暴眼。
如果不想办法解开这个空间,不论交换多少次,最后所有玩家都会褪尽颜色,彻底失去实体。
系统愣了愣,又想起时霁的话:“那……我们不是都跑不出去了吗?”
系统有点害怕,又控制不住地想俞堂:“要是宿主在就好了,可我们现在的情况,宿主也进不来……”
展琛没有说话,走到窗边,靠着墙坐下。
他打开随身的行李箱,取出自己的枪,拆开来逐个零件擦拭。
系统忍不住着急:“展先生,这时候还擦什么枪?”
展琛摇了摇头,他的动作依然沉稳利落,和平时一样,有条不紊地保养着面前的枪械部件。
他的身体还在缓慢褪去颜色,眼底却异乎寻常地黑,坚硬朗利,像是丝毫没有受到消失的时间维度的影响。
展琛把零件摊开,逐个拨拣过,挑出一小段亮银色的弹簧。
-
中层空间。
俞堂在丛林边缘停下脚步。
日光朗烈,像是团炽烫流火,毫无阻碍地直射下来,照着一片接一片铁红色的锈迹。
他面前的人皱紧眉,视线落在他身上。
俞堂松开手,火药的余烬和空弹头一起落下来,叮叮当当砸在地上,转眼就被飞速生长的锈迹吞噬。
……
钟散放下手里的霰弹枪。
他原本只是以贵宾的身份进入游戏,竞拍出现的A级异能卡,顺便观察13号的利用价值,可才进来没多久,游戏世界就发生了变异。
钟散被困在了游戏里。
大概是贵宾的特权,他没有受到所谓“同化”、“锈蚀”之类规则的影响,也没有急于进入封闭的室内。
钟散联系不上游戏官方,沿着13号电子脚铐的信号一路找来,见到的却是个面目陌生的青年。
“你不是13号。”
钟散问:“你是谁?”
俞堂抬起右手。
他一言不发,掌心盘旋着一团不断旋转的淡青色粒子雾,中间包裹着一枚电子脚铐。
钟散的瞳孔微凝了下。
……很显然,对方是个更加强大的粒子级异能者。
他没有在玩家资料里看到相关记录,也没想到以13号那样几乎万无一失的异能,居然会在游戏里被人这样轻易地捕捉到。
这个人的能力显然要强出太多,却不知为什么,不仅没有吸收13号的粒子,反而把13号的粒子完整地保存了下来,又放任他一路追踪到了这里。
就像是……有意为之的一样。
钟散心头止不住地沉了沉:“你是13号的什么人?”
“我是他的前辈。”俞堂说,“他被拉去做人体实验,改造成了异能者,被人买走,强行投进了这场大逃杀游戏——他给人害得没了命,我来替他报仇。”
俞堂问:“你呢?”
钟散看着他,眼底沉下来。
和他说这些话的人不止一个,他还不至于听不出对方意有所指。
日光把枪管晒得发烫,钟散踩着锈迹斑斑的地面,向前走了两步。
“你也是他们的人?”钟散说,“安全部,特别调查科?还是特勤局?”
俞堂收起那一团粒子雾,依然静静看着他。
钟散:“不必白费功夫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你是想对我说,我为了复仇已经走得太深,还是我做的事已经和我最痛恨的那些人没有区别?”
“如果我不做这些事,你们有办法替我复仇吗?”
钟散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我只是在做正确的事,这件事难免要付出一些代价。”
“即使我不买走13号,也会有其他人买——他们的命运就是这个。”
“是他自己把他卖给我的,他缺钱,很多钱,恰好我能给他。”
“按照中央星的说法,我们是雇佣关系,我是他的老板,这不违反联盟的任何一条法律。”
钟散眼里显出些嘲讽:“硬要说的话,我还比你们中央星的一些老板有良心,起码我还会给他报酬……”
俞堂说:“那在意他、等他回去的人呢?”
“我报我的仇,做我觉得正确的事。”钟散说,“别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俞堂:“你当初也是这样把展琛卖给终端机的吗?”
钟散蹙了下眉:“你说什么?”
“我没问你。”俞堂看向他身后,“我问他。”
钟散心头一悬,倏地回身,却没能在身后看到半个人影。
他莫名生出无端诡异,彻底没了耐心,语气冷下来:“装神弄鬼有什么意义?你究竟——”
他的话只说到一半,手中的枪就骤然被解析成无数粒子,又重新凝成一柄泛着寒气的尖锥,悬在他喉咙前。
“我说话的时候,不要插嘴。”
俞堂看着他身后:“你和特勤局合作,把展琛卖给终端机,换了什么?一次让封青重生的机会?”
听到这个名字,钟散的瞳孔瞬间凝固。
他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想要回头,身体却僵硬得一动也不能动。
“只有低维度的世界线,才能被终端机重置。”
俞堂说:“你能和终端机做交易,说明你已经脱离了那个维度……你只能剥离出你在低维度的那部分粒子,送进那本重生的书里,想要挽回这场悲剧。”
“可你没想到,终端机骗了你。”俞堂说,“时间重置以后,所有人的记忆都会被清除。”
俞堂:“倒转时间、重来一次人生,纠正当初的过错和遗憾,这种事永远不会被允许发生。”
俞堂朝钟散身后缓步走过去。
那些像是暗红血色的锈迹剥落旋转,混在呼啸的风声里,逐渐激烈锋利,变成一场无声的风暴。
“我把粒子附着在假39号身上的时候,因为维度差,没能看清你的脸……但要得出答案,简直太简单了。”
俞堂说:“如果这个世界是封青的领域,那么谁来做游戏负责人,才能最好地控制他。”
“谁是游戏负责人,才会一次又一次强行开启这个世界,让异能者作为这个世界的养料。”
“谁是游戏负责人,才会在封青的身体进来的时候,设置十七次让封青不得不解析重组的关卡,设法吸收封青最后的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