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也要看着,看得紧紧的,我答应长辈要照顾他。”路许说,“而且,我不能……把他让给对他不好的人。”
宋均无语地挂了电话。
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无非就是,路许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梦镀是一支很有想法的乐队,他们以摇滚为主要创作风格,力求在音乐里玩些与众不同的新东西。比如今天,江乘月就借了个唢呐在研究。
他低头想写几句对新live的想法,刚好看见了路许放在桌上的一份设计方案。
他低头扫了一眼,突然想起来,王助理前几天刚和他随口提过,路许嫌储备的扣
子不好看,想从市面上找几种新颖的扣子,但他们看了许久,也没有找到路许满意的。
江乘月刚好那天听乐队社团的学长,美院服装设计专业的许曾说过,最近临市有个复古集市,集市上会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扣子,还有零零碎碎的稀奇玩意儿,这是D大美院设计专业采购东西时经常去的地方。
[竹笋]:王雪姐姐,你们平时采购会去宁乡吗?
[Nancy Deer 王雪]:哎?我们有固定的国内外供应商,怎么了?
[竹笋]:没事,我就问问,谢谢王雪姐姐。
路许第二天有场国内的秀,就在本市,他原本想带江乘月去看,可是一大早,江乘月就不见了踪影。
他拿起自己国内专用的那只手机,扫了一眼。
江乘月今天没有汇报行程。
[Kyle]:去哪里了。
[竹笋]:出去玩。
路许皱了眉。
[Kyle]:为什么不汇报?
[竹笋]:今天不是很想。
路许盯着厨房桌子上的辣椒面,莫名其妙地,就有些火大。
他好像习惯了江乘月每天乖乖地和他汇报行程,习惯了江乘月像一只乖巧的小鸟,飞行的轨迹不会越过他的屋檐,永远活动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可江乘月不是Nancy。
Nancy再也不会飞了,江乘月却不一定。
江乘月蹭了美院的大巴车,却了宁乡的复古集市,这段路在修,摇摇晃晃的,江乘月前一天研究唢呐到大半夜,睡眠不足,车身摇晃,他就有些晕车,身边的许曾学长给他说了些什么,他都听不太清楚,下车的时候,嘴巴和脸都有些苍白了。
“江学弟要不要去车上休息?”美院的学生见他状态不好,赶紧说,“这集市每年都有,没什么好逛的,喜欢的话可以明年再来。”
明年,那可就太晚了。
江乘月还记得有些设计师对路许的评价,他们说路许站得太高了,很多有价值的设计点,路许都不屑一顾。
江乘月不懂设计,他只是想给路许找几个不太一样的扣子,Nancy Deer公司里没有的那种。
复古集市上的新鲜东西确实很多,但卖扣子的摊位很少。江乘月走了很久,才发现了一两个摊位,其中一个的纽扣看起来很幼稚,印的是复古的卡通图案。另一个却很新奇,都是江乘月没见过的形状,他觉得路许大概会多看几眼。
“多少钱?”江乘月问,“我可以多买几个吗?”
这集市虽然远,可扣子卖得却不便宜,30多一个,江乘月自认为没什么审美,于是买了好几个不同的,问摊主一一要了扣子的来源与订货的联系方式,这才小心地收好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堵了车,原本3小时的车程开了6小时,他本以为自己在华灯初上时就能返回市区,可跟着大巴车回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已经是晚上20点了。
“江学弟,你回宿舍吗?”许曾见他晕车不舒服,不太放心。
“不回宿舍。”江乘月摇头,“我回家。”
他这才想起来,路许最近好像经常不打招呼就来学校接他。
路许今天……来了吗?
许曾好像又说了点什么,江乘月在走神,没有听清,他四下看了看,没看见熟悉的车牌号,有些隐约的失望。
许曾:“你可以吗?要不要我送你去校医院?”
“不用。”江乘月刚拒绝完,抬头看见了正朝着自己走过来的路许,他一下子就高兴了起来,晕车的那点难受似乎都忘在了脑后,“谢谢许曾学长,家里有人来接,我先走了。”
说完他朝着路许的方向跑了两步。
路许却没像平时那样冲他点头,蓝眼睛里冷冷的,像是浸着秋天的凉。
“去哪里了?”路许问他。
“和社团的朋友,出去玩了。”江乘月捏了捏口袋里的扣子,想给路许一个惊喜,“路哥,我……”
路许却打断了他的话:“江乘月,你怎么那么难管?”
江乘月的动作停了,愣在了原地。
印象中,路许经常欺负他,所以他能分得清,路许冲他发火,是在拿他逗乐,还是真的不高兴。
路许今天是真的不高兴。
尤其是和江乘月一起下车那学生还姓许。
莫名就戳中了他的燃点。
“一大早就出门,去哪里也不说一声,电话也不接,这都快晚上九点了才回来。”路许冷漠地说,“是不是上了大学了,我就管不到你了。”
江乘月想说,不是这样的,他只是去了个挺远的地方,想给路许找几颗挺好看的扣子。
可他刚要开口,
却闻到了路许身上有一道陌生的香水味。
晕车一整天还被误解的委屈超过了理智。
“我九点回来又不算晚,因为担心你工作,我从来不晚归,太晚了我都不回家。”江乘月说,“你凭什么管我,你又不是我家长,你凭什么骂我。”
路许压了一天的火气也上来了:“你最近怎么回事,说你几句就跟我顶嘴,成天都和些什么人待在一起,我管不动你了是吧?”
江乘月不喜欢吵架。
可面前的人是路许,他没有办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他把口袋里一直攥着的几颗扣子拍在了路许的手上,转身跑了。
路许错愕地站在原地,手心里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袋子展开,露出几颗他没见过的漂亮扣子。
学校有个湖,晚上这个时间,湖边是没有人的。
一阵细微的动静,惊飞了长凳上的小麻雀。
江乘月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眼泪模糊了视线,看着湖面上倒映的月光更是氤氲一片。
不能哭,gay里gay气的,路许不喜欢。
可是,路许喜不喜欢,关他什么事?
他偏要哭。
手机一直在响,是特别联系人的特定铃声,一个接一个。
铃声第12次响了。
江乘月只看了一眼,感觉自己好像哭得更厉害了。
他再也不要喜欢路许了。
再也不要喜欢直男了。
第48章 你、眼泪过敏?
反正路许一直都很凶,没对他好过几天,江乘月想。
是他自己对路许起了点不该有的心思。
还好,在他想放弃前,路许什么都没有发现,他在这件事上,也不能算太丢人。
来电铃声换成了短信铃声——
[Kyle]:为什么不接电话?
[Kyle]:路哥使唤不动你了。
江乘月的眼尾微微地疼,湖面上波光粼粼地倒映着月影,风一吹,碎影依偎着波澜,堆叠到他的脚边。
江乘月愣了两秒,清醒了,接着就是追悔莫及。
完了,他不能哭,他给忘掉了。
眼睛和脸颊有微微的疼,不知道会红成什么样子,好像比之前的几次过敏都要厉害,大概有好几天,他都不能出门了。
可是明天晚上,梦镀在星彩livehouse有演出,他这个样子,不太好办。
路许的第十三个电话打来了。
“嗯。”江乘月的声音闷闷地,听着像是信号不好,“房东好。”
电话那边沉默了两秒,低低地笑了一声:“生气了?路哥都不喊了。”
“没。”江乘月不生气,他就是觉得委屈,这点委屈发泄了一通,再被风这么一吹,散得差不多了。
他对路许说话的语气也自以为是地平和下来,却不知道隔着通讯工具,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漠不关心:“没什么好生气的。”
“骗谁呢?”路许说,“就你那点脾气,我看不出来?”
“路哥。”江乘月乖乖地喊了声。
路许也不跟他计较,尽可能地把声音压得柔和。
“扣子挺漂亮,是我没收集过的款。”路许说,“乖月为这个跑了一整天?晕车了吗?”
“没。”江乘月硬生生地说,“你喜欢就好。”
两个人都很礼貌,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在试探着,一点都看不出半小时前在校门口互相指责的架势。
江乘月能感觉到路许在迁就他,他早就不生气了。
但是这迁就到底是出自于同情还是长辈对小辈的忍让,他确实不太能分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