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或许就是艺术的感染力,以及人对美好事物天生的欣赏能力吧。
更别说那些天天和笔墨打交道的读书人了,这一看,眼睛再也移不开。
字猖狂了些,人也傲慢了一些,哪有和人比试连脸都不露的,若是常人,多半会被人诟病。
但那隔在窗子里的人是谁?那可是东唐皇子甘心将千古名琴相赠,东唐皇子口中的北凉第一才子。
若没了这猖狂和傲慢,怎对得起这北凉第一才子的称号。
更何况,对北凉人来说,这猖狂和傲慢针对的是南离人啊。
临江仙,在逆转他们凉京现如今尴尬到了极点的处境,北凉贫瘠,自然文教也弱了一点,但从没想过会被南离压得抬不起头。
一时之间,表情都变得咬牙切齿了起来,这次的咬牙切齿不再是愤怒,不再是憋屈,而是一种峰回路转的畅快。
特别是一回头,看到南离使团中名士张注那惊讶到了极点的表情,那种如同报复过后的柳暗花明之感就更加的明显了。
第7章 蚂蚁搬家
“快,快去请几位书法大家前来评判。”
不知道是谁吼出了声,声音都是颤抖的,甚至破了音。
这也是众人的声音,一刻他们都不想等了。
外面喧闹无比,南一看得津津有味。
只是一回头,就见莫少珩抱起名琴春雷,飞身向另一边的窗口跳了下去。
莫少珩,“还不走?等着被围得水泄不通?”
南一哆嗦了一下,要是被围住了,什么恭维赞美之声?呵,瞬间会变成谩骂和铺天盖地扔来的石子。
脸一黑,逃命也先提醒一声啊。
手往窗外一伸,将围栏上的老鹰一把抱进怀里就跑。
这老鹰太沉了,哪里还有只鸟的样子,当真是世间唯一,也不知道少师是怎么养的。
外面评判的声音传来,哗然声震耳欲聋。
这里可是北凉主场。
莫少珩是谁?曾经中西医结合医学院的天子骄子,当之无愧的学霸学神,学习能力本就强悍得让人叹为观止,更何况这一世他从婴儿时期就开始学习了,学习这个世界的知识,学会融入这个世界,以这个世界的一份子生存。
别人寒窗苦读二十年,但对早智的学霸莫少珩来说,估计相当于苦心学习了四十年,他真的是很用心的在学着在这个世界生存。
所以莫少珩就算不用现代的一些特殊手段,亦能一骑绝尘,独领风骚,就比如现在,在琴和字上。
等外面的结果公布后,一群激动得满脸涨红的北凉人在小二的带领下冲进了房间。
哪怕是南离使团也伸长了脑袋,他们倒要看看这个神神秘秘的临江仙,到底长什么样。
只是冲进来的人面面相觑,房间内只剩下一壶凉茶,两个茶杯。
小二面对一群满脸疑惑的人,脸上都冒汗了,没一个是他惹得起的。
“临江仙为何不在?刚才声音明明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小二,“可知道这房间住的什么人?”
小二擦了擦汗,赶紧答道,“住了两人,但两人都戴了斗笠,我实在没看清脸。”
早知道他怎么也得瞧一瞧那斗笠下的人的模样。
又到处找了找,但都没了蛛丝马迹。
不过,凉京的沸腾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因为他们北凉赢了。
在古琴比试中,宫廷乐师判定,此次比琴,临江仙技高一筹,北凉胜。
没听到最后那人的回答么?“北凉人士,临江仙。”
可不就是他们北凉胜。
南离的人也没有反驳,包括赵希年。
赵希年十分清楚,就算没有那琴声震慑大漠鹰王的诡异的一幕,他们也不过在伯仲之间,甚至可以说,有那千古名琴春雷加持,琴技甚至还在他之上。
北凉输了不敢因为是主场而颠倒结果,他们亦不敢,丢不起这个人。
还有那别具一格的字体,甚至都不用比,张注就不得不认输,那字体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但又是那么的优美动人心魄,如同有了灵魂一样,这世上之人见过这字体的,绝对终生难忘,赞不绝口。
那字将一个人的性格灵魂都融入到了其中。
他……做不到。
那垂在窗口的几幅墨迹都没干的字,北凉人都快抢疯了,最后落在了镇西王府的小世子赵景澄那个小胖子手上。
没办法,这小胖子一脸激动涨红,都在地上打滚了,口中还振振有词,第一他受到了惊吓,他得要点补偿。
第二,他的大漠鹰王被临江仙带走了,拿了他的大漠鹰王,他要对方几幅字怎么了?
其实大漠鹰王那凶戾的样子将他胆差点都吓出来了,就算还给他,他也是不要的,但别人不知道不是。
一群人气得牙痒痒,但也拿赵景澄这小胖子没办法,赵景澄本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主,谁也别想犟得过他。
再说,他们还能像这小胖子一样在地上打滚不成?他们要脸。
所以最后,赵景澄抱着几幅字,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隙。
当然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比起南离使团的沉默不语,整个凉京都陷入了欢腾的喜悦之中。
太久的压抑后的欢腾,那场面简直无法形容,跟奥运夺得了第一块金牌差不多。
喜大普奔。
两场比试的经过,也通过口口相传,传遍了整个凉京,传进了巍峨的皇宫。
说实话,比起欢腾的凉京,宫中才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至少今天,北凉的颜面是挽回来了,明天如何,那是明天的事情。
南离的使团在一阵沉默后,也发声了,“不就是赢了两场,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临江仙不过一人而已,,高兴得别太早。
也不知道是说给凉京的人听还是说给他们自己听。
其实他们的话也不无道理,今日北凉有临江仙,能争一时的痛快,但明天又怎么办?
当然,忧虑这种东西在喜悦面前一文不值,街头巷尾都在讲述着今天是如何压制南离的的传奇故事。
癫狂,欢腾,甚至有人激动得笑出了眼泪。
“临江仙”三个字,在市井随处都能听到。
此时,莫少珩和南一的马车已经到了一个小巷,他们在镇北王府的对面租了一个小院暂歇。
南一趴在墙头往外面看,“少师,你不知道外面现在多疯狂,一边将临江仙捧到天上去了,一边又在破口大骂少师资敌卖国。”
他看着都觉得诡异得不得了。
“少师,我们这么戏耍北凉人,到时候一但揭破岂不是罪加一等,真的死得不能再死了?”
莫少珩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道,“原本就是死路一条,正好让冲突来得更猛烈些,只有真正的处于风尖浪头,才能变通。”
南一似懂非懂,反正他觉得他们现在非但没有生路,反而一个劲儿的往刀口子上蹦跶,怎么看都是血淋淋的结果。
其实南一想得也没错,戏耍北凉人,自然不会给人什么好印象,但有些事情做到了极致,那结果可就又不一样了。
莫少珩收拾完行李,开始烧热水。
心情还算不错,前途虽然困难重重,但一路的亡命逃亡算是结束了。
最重要的是,终于可以洗个热水澡了,看看南一,头发都快跟鸡窝一样了。
木桶里面填满水,白汽蒸腾,躺进木桶里,舒服得浑身上下都在冒泡。
洗完澡,给身上的一些伤口重新上药,这一路上受的伤都只是简单处理,还好都是些皮外伤。
等处理完,来到院子,南一正蹲在院子的矮墙下玩蚂蚁,“少师,你们北凉的蚂蚁真多,跟军队似的。”
莫少珩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天边,此时已经是傍晚,火红的晚霞将西边的天空映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
莫少珩笑了,回到房间写了一张纸条,然后交给南一,“你想办法将这张纸条交到南离使团手上,记住,一定要大张旗鼓地让凉京的人也知道。”
南一疑惑地接过纸条,只见纸条上用今天那狂放的字体写着,“明日有雨。”
留名是临江仙。
南一微愣,“少师这是要挑战南离名士卜坤?”
星象大师卜坤就在南离使团中,他自然也是看到的。
只是,他以前在宫中的时候,那些大儒也给他讲了不少北凉时事,北凉之所以贫瘠,或多或少和雨水稀少,无法灌溉田地有些关系,现在看着不像要下雨啊。
莫少珩点了点头,“弄得人尽皆知最好。”
说完又道,“南离使团的名士,多进出过皇宫,你去的时候小心些,别被认出来了。”
南一点点头,道理他懂。
为什么守卫森严的南离皇宫会突然大火,为什么他遇到的每一个宫廷侍卫都挥着刀刺向他,为什么柳圣师救了他后,不想着等混乱结束后,让他登高一呼惩戒那些贼子,非得让他跟着少师远赴北凉。
因为啊,对现在的他来说,南离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众人口中的“少师莫少珩”能刺杀他一次,哪怕他重新坐在了那个位置上,也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这样的人刺杀他无数次,最后死在谁手里反正都不可能和那些贼子有任何关系。
南一拿着纸条出了门,等他到了南离使团别馆那条街道的时候,他脸上都涂满了脏兮兮的泥土,将小脸遮得看不清原样,身上也全是泥垢,那气质活脱脱一个小乞丐。
逃命的一路上他就没少假扮小乞丐,算是轻车熟路,重操旧业。
嘴里嘀咕了一句,“澡白洗了。”
现在是傍晚,温度降了下来,街道上的人反而是最多的。
南一趁着人多的当口,举着那张纸条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