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已经抬向心口的手又受主人的召唤缓缓放下:“木扬,你……”
他斟酌着措词,许久才慢慢吐出一句话:“你好好手术,我就同意离婚。”
他怕木扬不信:“离婚协议书你两份都没带走,我已经撕了。”
木扬错愕地看着他。
“真的不必要——”木扬想不通,“就算是尽一个丈夫的责任,你这么多天的坚持也够了,你不要这样……让我觉得你也爱我。”
“我不需要你因为除了喜欢我以外的任何原因,来劝我手术这件事。”
直到木扬麻了腿脚,解别汀也没给出答案。
木扬也没有期待,他瞥了眼搁置在架子上的背包,将其拿了过来:“我带走了。”
解别汀没有目送,而是跟在他身后:“我送你。”
“不用。”木扬回首,语气认真,“你回去吧,还有半个多月我就要离开这了,离婚协议书我会重拟一份。”
*
是曹跃介绍的心理医生:“他还是坚持离婚?”
解别汀:“嗯。”
医生在电话那头说:“我记得你说过,你想要改变是因为他,现在他要离开了,你还要继续吗?”
解别汀没有太多犹豫:“继续。”
如果没有机会再回应相应的喜欢,那感受一下木扬曾经过的心痛也无妨。
声筒那边缓缓道来:“情感缺失障碍虽然在现实有很多例子,但其实并没有一个统一的治疗法案,也不像其它心理疾病一样有药可医,你只能靠自己,而我能做的只有口头引导。”
解别汀顿了顿:“没有药吗?”
“没有。”医生轻叹,“你要自己救自己。”
情感缺失障碍的患者就像走进了一个怪圈,他们往往孤僻、沉默,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没有常人应有的同理心,也无法正常接收或回应身边人的亲近。
且实际上,真正又这类的障碍的人很少会对外求助,他们对自己的情况几乎是没有感知力的,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有什么不好,更少出现像解别汀这样想要治愈的情况。
“我从你朋友那里了解到一些你和你家小先生的现状。”医生斟酌道,“没有谁喜欢一个人是你这样的,不争取,不主动,不挽留。”
解别汀微怔:“那该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
医生骂骂咧咧:老子就想靠你这个个例写个论文,结果还要教你追老婆,这河鲤吗?
第17章 泥石流
解别汀没再跟上来,木扬也没觉得失落。
只是心里一片空荡,像是一具没有游魂的躯壳一样走在街上。
背包拎着感觉轻了些,木扬打开看了眼,他和解别汀的结婚照不见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解别汀拿走了。
木扬有些茫然,从那所新房里带出来的最后念想也没了。
脚踝处隐隐还有些酸痛,他走得很慢,直到看见前方模样精致的中年女人,脚步倏地停下。
“明早回去。”姚鸢没注意到身后不过几米的少年,语气酸涩,“见到她了,生得很漂亮,额头跟你一模一样,发际线都高……”
“我没找那个女人,这事再缓一缓吧……”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姚鸢眼眶红了:“没有……我不敢,不敢跟她打招呼,我看见她我就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当初为什么那么不小心……”
略显单薄的身形慢慢隐入夜色中,夏夜的知了不知疲倦的鸣在耳边,凉风荡起细发,浑身冰凉。
姚鸢似有所觉,她回过头去,什么都没看到。
她莫名怔了会儿,随后转身:“我先去酒店开个房间,你这两天有没有给扬扬打电话?”
木南山低哑的声音传来:“没,刚准备给他打。”
姚鸢张了张嘴:“这事不能让扬扬知道,虽然不是我生的,可带了二十年我还不了解他吗,小混蛋肯定接受不了。”
木南山低低地嗯了声:“我知道,不会让他发现的。”
姚鸢眼里雾蒙蒙一片:“你说说,这事能不能想个两全的办法,我们尽可能私下补偿女儿,其它……”
木南山沉默了会儿:“这事没法两全。”
姚鸢苦笑着:“我知道,总要对不起一个的……可一边是我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亲女儿,一边是我疼了二十多年的儿子,木南山你让我怎么选?”
木扬是姚鸢一手带大的,早期姚鸢甚至为他放弃了事业,辞去工作专心做家庭主妇。她也不敢请阿姨带孩子,看到那些阿姨虐待孩子的案例总怕自己的孩子也遭遇这些。
她含辛茹苦将木扬拉扯到七岁,才重新捡起事业步入社会,事事亲为,就是想自己的孩子能得到最好的一切,但最后呢?
她的孩子早被人神不知鬼不觉替换掉了,她一手疼大的宝贝是小偷家的孩子。
可做错事的是大人,孩子到底是无辜的。
木扬什么都不知道,姚鸢根本无法想象他知道真相的样子。真要把乔媛接回来,木扬势必要受委屈,他们的感情也很难再像以前一样融洽。
姚鸢舍不得木扬受委屈。可木扬不受委屈,那乔媛的委屈谁处去说?
这本就是一杆无法平衡的秤。
“木南山,你知道你儿子的,他看着混,其实很会疼人……”姚鸢几乎哽咽着回到酒店房间,“你绝对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这事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瞒他一辈子……”
*
解别汀和心理医生沟通完毕,他安静地坐在藤椅上,望着窗外昏暗有些出神。
今晚要比前两日安静很多,嘈杂的蝉鸣声不见了,蛙叫也连带着消失,天空压得很沉,夜晚的燥热随着第一滴雨珠的降落悄然散去。
解别汀抬眸看了眼几乎瞧不影的月亮,手机适时的响了一声,收到了来自本地的天气预警,说晚上有大暴雨,请各位居民尽量不要外出……
但解别汀无法入睡。
这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木扬不在身边,他就没法闭眼。
半晌后他站起身戴好口罩,撑起那把黑色的雨伞,朝着木扬酒店的方向前去。
酒店后面有一条散步的小路,解别汀的视线熟练地找到木扬所入住的房间,只可惜小路上的公椅都已经被雨打湿,没法坐下。
他也不在意,不过436号房间今晚好像没拉窗帘。
但也无伤大雅,对面就是深山,就算在房间里跳脱衣舞别人也看不见。
和木扬分开的这三天里,解别汀都是这么过来的,说来也是幸运,在酒店后面连坐了好晚上来都没被人拍到过,也是小城晚上人不多,就算有人眼熟也不会真的往影帝身上联想。
暴雨砸得热烈,空阔的空间却被乌云压出了些许逼仄。
解别汀习惯了心里闷疼,面上情绪不显,只撑着一把黑伞安静地站在辽阔的暴雨中,一眼看去,仿佛世界孤寂得只有他一人。
豆大的雨珠在身边砸起一道道水洼,却没能让解别汀脚步移动半分,直到他接到来自木南山的电话。
“爸。”
“扬扬在你旁边吗?他怎么不接电话?”
解别汀微怔:“他不在。”
木南山语气微沉:“大晚上又跑哪混去了?”
解别汀否认:“没有混,他很乖。”
木南山冷哼一声:“你别替他说好话,你俩既然结婚了,那日子就要好好过,他不听话你就得管管,不然一直这么不着家,这家也迟早要散。”
“夫妻之间……”木南山顿了顿,“你俩都是男人,不能有孩子,那心就得摆在一起,不然这婚结得有什么意义?”
解别汀低嗯了声:“明白了。”
说话间,手机又响了一声,是姚鸢发来的信息:小解啊,扬扬在干嘛呢?给他打电话怎么关机了?
解别汀一怔,他下意识抬眸去看那扇昏暗的窗户,窗帘没有一丝被客人光顾的迹象,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轰——”
一道惊雷炸响,银白色的闪电亮在山边,天空煞白一片,随后更加昏暗。
解别汀迈着急促的脚步步入酒店,去敲木扬的房门也没人回应。
他指尖轻颤地打了前台电话,却被告知木扬根本没回来过。
酒吧?
不会,木扬可能不接他电话,但绝对不会不接木南山和姚鸢的电话还关机。
解别汀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去了警局,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找人,警察必然比自己可靠。
通常情况下,这刚失联几个小时的情况很难受理,但今天情况特殊,警员皱眉说:“今晚这么大暴雨很可能出现泥石流啊……”
解别汀指尖一麻。
“他也是外地人?”
解别汀声音微哑:“对。”
“别是跑上山了……”警员立刻叫人去调监控,虽然是个小县城,但监控也已经密布得到处都是,给人平添了几分安全感。
报警要登记身份,警员已然认出了摘下口罩的解别汀,虽然好奇一影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小地方还报警找人,却识趣地没有问。
“您别太担心,可能在什么地方吃饭呢?”
“他吃过晚饭了。”
警员犹豫了下:“那酒吧KTV这类地方呢?会不会是跟朋友去玩了?”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解别汀没打算坐以待毙,他留下联系方式便匆匆离去,前往了本城唯一的酒吧。
今晚的酒吧人流较少,解别汀的出现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不过酒吧光线暗,也没人认出他来。
目光扫过一圈,没有解别汀要找的身影。
他来到接待面前,从手机里翻出木扬的照片:“有见过吗?”
木扬长相出众,基本见过就能记住,酒吧接待微微摇头:“他前些天来过,今晚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