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谨常每次跟姚京干架,那股凶劲都是硬装出来的。
等到被宋乐帆拖上车之后,他瞬间跟换了个人似的,捂着被揍得肿了的右脸,眼睛通红,一副随时要哭的模样。
“小帆你别太用力,疼死我了。” 宋乐帆给他上药的时候轻轻碰他一下,他就忍不住大喊。
宋乐帆挺无奈:“我根本就没使劲儿......”
藉着车内的灯光,他给陆谨常检查了一下,除了受伤的脸蛋以外,陆谨常的脖子处还留着刚才被姚京掐过的一圈红印。
宋乐帆边给他上药边摇头叹气,像个老妈子一样唠唠叨叨,说他做事鲁莽冲动,不考虑后果。
“你看,现在后悔了吧。”
“确实挺后悔的,我当初应该换一把不锈钢椅子砸他,亏死了。”
“你还委屈上了。” 宋乐帆又气又笑,“那个姚京他到底招惹你哪儿了,至于每次都这样大动干戈么?”
“他哪哪都招惹我了,唉,反正你不会懂的。”
陆谨常郁闷得要死,有的事情他连跟自己最要好的宋乐帆也从来没告诉过。
当初他在酒店的床上醒来,发现自己喝醉酒乱性也就算了,事后还有更下作的,那个姓姚的死畜生不光骗炮,竟还趁他酒精上头,忽悠着他签了份跟卖身契差不多的陪睡协议。
这两笔账一直被陆谨常记在心上。
那天最先动手的人是他,后来的每一次碰面,也都是他率先挑的事儿。
一个巴掌当然是拍不响的,姚京可不是个好脾气,陆谨常要主动干架,他没理由站着挨打,又不是傻,两个巴掌就这样凑齐了。
但陆谨常通常都不是姚京的对手,每次干架没占到什么上风,还浑身挂彩,完事以后还非要耍酷,前脚潇洒地抹掉嘴角的血渍,结果转头回到家中要哭闹个半天。
哭完以后又跟没事发生一样,下次再接再厉。
宋乐帆有时候真挺佩服他这股锲而不舍的战斗精神。
“陆陆,明天沈靖的生日你还要不要去了?瞧你这张脸肿的,起码得过个三四天才能消。”
“肯定要去的。” 陆谨常义不容辞,“顶着这张丑脸我也必须得去!”
沈靖跟宋乐帆一样,是陆谨常好友。
他生日的当天请吃饭,地点选在海州酒店。
到场的客人约莫十来个,大都是以前读书时候一群玩得比较好的哥们。
陆谨常刚一踏入包厢,他那张左右不对称的脸果然就成为全场焦点。
有人打趣地问道:“陆陆,你这是被谁给打了啊?脸怎么肿成这样?”
陆谨常都还没开口,宋乐帆便主动替他解释:“他昨天睡觉时不当心摔下床,给磕碰到的。”
众人嘻嘻哈哈了一会,没太在意,话题很快又转移到了别处。
陆谨常和姚京一向不对盘,沈靖是知道的,他凑到宋乐帆身旁,低声问道:“陆陆他是不是又跟那个姚京打架了?”
宋乐帆连连点点头:“昨天那俩人还打进局子里去了,行了,这事儿知道就好,你可别在他面前提起,他到现在还没气消呢。”
宋乐帆对自己这位好友的脾气还是相当了解的,陆谨常的确仍在为昨天的事儿郁闷。
他心情不好就爱喝酒,一个人喝不过瘾,还得拉上大伙儿一块干了。
一晚下来,所有人都喝得有些昏头转向,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好几个,一些没躺倒的,也醉醺醺地趴在桌子上,头脑都不怎么清醒。
陆谨常昏昏呼呼地从座位上站起来,酒喝多了,这会儿感到尿急,得上个厕所。
他稀里糊涂地在外头四处摸索,走着走着迷了方向,不知怎的跑到了酒店后厨里。
一名身穿制服的厨师学徒见状,跑上去把他拦了下来。
“先生,不好意思,这里是工作地方,外人不得入内。”
“我就想上个厕所。” 陆谨常打了个酒嗝,说起话来有些含糊。
学徒小哥把陆谨常推出了厨房,指了指右手边的长廊,告诉他厕所就在那头。
陆谨常走走停停,快到厕所门口的时候,一个黑色衣服的男人恰好从里头出来,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陆谨常眯了眯眼,那背影和走路姿势怎么看怎么跟姚畜生有几分相似。
男人往前拐了个弯,最后消失在了尽头那个包厢里。
上厕所的事情瞬间被抛到了脑后,陆谨常扶着墙,踉踉跄跄地追了过去。
展辛鹏大婚在即,今儿赶着兄弟们都空闲,特意请大家出来吃顿饭,顺道商量一下接亲的相关事宜。
姚京刚从厕所回来,展辛鹏就举着两个酒杯走到他面前,要接着干。
“兄弟,咱们这群人里单身的也没几个了,你的喜酒啥时候能安排上?” 展辛鹏陶侃道。
“八字没一撇,安排个鸡毛。”
展辛鹏认真问道:“你就没真的想过好好组建个家庭,安顿下来?”
“没。” 姚京粗声粗气道,“老子都还没玩儿够,谁也别想给我束缚。”
“行了,我自个的事儿自个搞定,你少来操这份心。” 姚京跟他互碰一下杯沿,“恭喜你提前步入爱情坟墓。”
说完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展辛鹏嘁了一声,抬手往他胳膊上拍了一下:“又挤兑我,你小子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
刚才那一拍,不偏不倚打到了姚京受伤的地方,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你他妈轻点儿。”
展辛鹏纳闷:“你胳膊怎么了?”
姚京反了个白眼,只吐了两个字:“晦气。”
“又是那个陆谨常?” 哥们果然是哥们,一下子就猜到了点子上。
展辛鹏这头刚说完,包厢的大门突然 “咚” 地一声,被人从外面粗暴地踹开。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房间里的各位,猜拳的,打牌的,都停下了手,纷纷张望过去。
陆谨常手里提着一把磨得闪亮的菜刀,顶着一张红通通的肿脸,阴沉沉地站在门口那儿。
认识姚京的哥们儿自然都认识眼前这位向来与他不对盘的陆家小少爷。
全场刹时鸦雀无声,大家的目光都在姚京和陆谨常两人之间不停切换,战争随时一触即发。
倒是当事人淡定得很,悠闲惬意地模样坐在座位上。
姚京双手抱在胸前,嘴里衔了根烟,漫不经心地挑着眉头,一副 “爷今儿就非要看看你到底想怎样” 的表情。
陆谨常浑身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酒气,他虽然喝醉了,却依然没把姚京这个仇人给忘记。
他猛地提了上一口气,不等旁人反应过来,已经踉跄着冲到了姚京面前,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拿刀指着他的鼻尖,上来就是一句:“死畜生。”
大家都怕闹出人命,不由为姚京捏一把汗,展辛鹏小声提醒道:“姚二,你当心点,他醉得可不轻。”
姚京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还不至于连一个醉鬼都要忌惮,这臭小子要是真敢砍下来,他绝对要他死得透透的。
眼见陆谨常迟迟没有下手的意思,姚京乐了,还不怕死地激将他:“怎么,犯怂了?”
陆谨常瞪着一双迷糊的眼睛,跟他对视了半分多钟以后,嘴巴一张一张:“把我的初夜还回来!”
香烟的烟灰掉到裤子上了,姚京一时竟忘了弹掉。
“哐当” 一声,不知是谁的酒杯摔落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被陆谨常那句爆炸性的发言吓得一呆一愣,就连姚京自己,似乎也显得有些意外。
丁瀚以为自己耳朵不灵光了:“不是...... 姚二,你听见他在说什么没有?”
“我又不是聋的。” 姚京脸上刚才的淡定不见了,说话语气逐渐暴躁。
他使劲咬了咬后槽牙,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一把用力,迅速将陆谨常手中的菜刀夺走,“啪” 地搁桌子上,恶狠狠骂道:“你死小子又他妈发什么神经?!”
陆谨常大声嚷嚷:“谁发神经?趁别人喝醉了把被人骗上床的是谁?你敢说你没做过?敢做不敢认,你算什么男人?!”
“妈的......” 姚京气上心头,粗暴地拽住陆谨常的胳膊肘,“你给我滚出来!”
陆谨常才不干,使劲甩开他的手,整个人往地上一躺,开始撒泼打滚。
姚京已经注意到在场的哥们都在用奇怪又复杂的眼光盯着自己,火气开始上来了,拳头也逐渐变 硬 了。
气不打一处来的他走上去踹了陆谨常一脚,恶声威胁道:“给老子起来!再不起来打断你的腿!”
陆谨常被他一凶,非但不肯起身,还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骗炮都得死,说的就是你!”
姚京终于忍无可忍,撸起袖子直接用强的,管他三七二十一,一把拎住那死小子的后衣领,将他整个人提起来。
“你别拉我!” 陆谨常被他拖拽很不舒服,哭着胡乱踢踹,却怎么也挣脱不了,“你要带我去哪儿?!”
姚京铁不清楚陆谨常到底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但这死小子现在必须得治,马上。
他铁青着脸,拖着人大步朝包厢外面走:“你死定了。”
第3章 3 长颈鹿
陆谨常一个劲儿想要挣脱,可他力气比不上姚京,只有被强行拽着走的份儿。
他一路上哭哭啼啼,惹得周围不少人都往这边看。
姚京最讨厌被人用这种目光盯着,很不客气地瞪回去,粗着嗓门大声道:“看什么看!”
路人被这么一训,都怪不好意思,纷纷把头侧了过去。
陆谨常满腔抱怨:“你别扯我的后衣领!难受!”
姚京松开他的领子,往他的手腕上用力一捉,拖着人继续前行。
陆谨常走走停停,老大不情愿地跟在姚京身后,只要他脚步稍微放缓一些,姚京就训斥他:“还不快走,慢慢吞吞的干什么?!”
陆谨常被姚京带出了酒店,来到附近一处人少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感觉到姚京的力气比刚才减缓了不少之后,陆谨常用力把他给甩来。
“你干什么这么用力,我的手好痛!” 他哭戚戚地揉了揉刚才被陆谨常死死拽着的手腕。
姚京认识陆谨常也有三年,见过死小子无数次凶悍凌厉地找自己干架的样子,也见过他喝醉酒后跟自己撒娇的样子,却唯独没见过他在自己面前露出这种可怜巴巴,一副受尽的委屈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