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内阁大臣分别出身世家大族冯家和段家,在京城世家中很有话语权。
入座后,两人屏退下人。
冯大人:“陛下此举是什么意思?”
段大人:“很明显,陛下在逼我们让步,不然,依陛下以往的心性,当场就将人处理了,根本不会给我们反应的时间。”
冯大人:“说的也是,咋们这位陛下啊,还是一如既往,听不进去劝。”
段大人:“他要是能听进去,就不是他了,刚登基那会儿的事你忘了?先帝要他将越王留在京城荣养,他不顾群臣反对,直接将人送走了,当时他处置了多少反对他的官员?”
冯大人:“越王也是个不堪造就的,否则我等何须如此为难。”
段大人:“要我说啊,他早就对越王起杀心了,这次越王入狱,他又趁人无法反驳,直接将舞弊一事的幕后主谋安在越王身上,越王想要翻身,可以说是难上加难。”
冯大人:“那边联系上我们了,说想要我们帮一把,我们可要出手?”
段大人:“不着急,要等到最后,所有事才能见分晓。”
冯大人:“那关于这次科举的事呢?难道我们真要如他所愿?”
段大人:“不然还能如何?他铁了心提拔寒门与我们对抗,现在更是离谱到允许女子入朝为官,迟早要自毁长城。”
第二天早朝上,关于女子入朝为官的讨论里,反对声音少了不少,除了方嘉怡的官位未下定论,其他人的都大致拟定。
随着天气越来越暖和,沈郁在屋外待的时间渐长,顾太医也说,他可适当在外多走动。
商君凛对沈郁的事很上心,听闻顾太医说多活动对沈郁好后,一有时间就拉沈郁在外面走走。
商君凛本来还想让沈郁习武健身,被沈郁一口回绝了,重活一世,他只想怎么舒适怎么来。
傍晚时分,用完晚膳,商君凛放下公务,牵着沈郁在玉璋宫外的小花园里散步。
“冯家和段家?”沈郁脚步顿了顿,他对这两个家族有印象,因为在前世,这两个家族都暗地里投靠了越王,在越王成事前,为他行了很多便利。
“冯家和段家其实自大桓开国就盘踞在大桓了,但他们的真正鼎盛期是在先帝在位后期,那时候,先帝偏宠奸佞,任大权旁落,被早已在一旁虎视眈眈的世家一口吞下,其中得利最大的,就是冯家和段家。”
见沈郁对冯家段家感兴趣,商君凛多说了些。
“朕登基之初处置了不少人,冯家和段家识时务的很,朕也不好拿他们怎么样。”
当时的朝廷太乱了,先是被先帝祸祸了一番,能臣要么被逼辞官,要么被诬陷诛杀,留下的多是与奸臣沆瀣一气的,商君凛的在朝堂的根基本就不稳,他是以军权夺位,能用的人很少,血洗那些霍乱朝廷的奸臣后,能用的官员出现了大面积断层。
商君凛没办法,只能暂时启用那些还算听话的世家官员,这样做的后患是无穷的,世家与皇权争斗,世家独大,皇权势必受到威胁。
登基后,商君凛无比重视科举这一块,重用寒门官员,也是为了平衡朝廷势力,只有各方势力相互制衡,才能维持长久的稳定。
“现在内阁中只有丞相一人不算世家的人,世家在内阁中占了两个名额,陛下打算用谁顶其中一个?”看商君凛的意思,是准备狠狠打压世家气焰了。
“方均。”
“丞相和方大人都在自己人,若两人同在内阁,陛下想做什么,也会方便很多。”
沈郁垂眸思索,有前世看的那本书和从沈清然口中得到的东西,和这一世沈月的帮助,他肯定会拿出不少有利于大桓发展的新事物,若世家从中作梗,这些东西说不定会变成世家谋权夺利的利器。
前世沈清然拿出的很多东西不就便宜了世家吗,世家日益壮大,将大桓弄得一团糟,沈郁可不想为世家做嫁衣。
“阿郁提出的关于商业制度的改革,朕还没对所有人公布,时机未到之前,还需要等一等。”
“不着急,每一项大的改变都不是一朝一夕能成事的,更何况,水泥的事才开了个头,等确保没任何问题了才会更万无一失。”
“还是阿郁懂朕。”商君凛喟叹。
“陛下,江怀清他们的任命什么时候下来?”沈郁很想看看,没了那些意外,这一世的江怀清能走出一条什么样的路。
“快了,不出意外,这两人都能入翰林院。”
刚进翰林院时官职虽不会太高,但更重要的是这个起步代表的意义,入了翰林,相当于半只脚踏进了内阁。
江怀清心态好,即使因为方嘉怡的事一直没有正式任命下来,他依然每天乐呵呵的。
贺承宇给家族去了信,他高中状元,一时半会估计是没法回江南了,就算是将来外调,也不会被派到江南为官。
处理好自己的事,贺承宇从屋子里出来:“怀清,上次你不是说纸笔不够用了吗,京城新开了一家店,要不要去看看?”
江怀清正在整理自己和贺承宇的书,春日太阳好,正好拿出来晒一晒。
晒书的地方几乎要将整个小院占满,这些书有从家里带来的,也有来京城之后置办的,江怀清听到声音,回头道:“要去。”
他的纸笔早不够用了,这些天用的都是贺承宇匀给他的,江怀清不好意思一直占贺承宇便宜。
阳光下,身长如玉的青年愈发耀眼,贺承宇晃了下神,抿唇走过去。
沈郁陷入前世的梦境,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前世的事了,不知是不是因为最近一直想起前世,才会做这样一个梦。
梦里是绵绵阴雨天,他躺在床上,被子好似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咚,咚,咚,”脚步声越来越近,沈郁费力睁开眼,看到换了一身帝王冕服的越王正站在床边,眸色暗沉盯着他。
“沈郁,你看,你再如何不愿,朕也照样登基了,既定命运,你改变不了的——”
不,不对!
沈郁挣扎着起身,却一动也没法动,惊出了一身冷汗。
“阿郁,醒醒……”
熟悉的声音透过重重雨幕传来,沈郁费力睁开眼,被眼前突然放大的脸吓了一跳。
瞧见他眼里的惊惧,商君凛退开一点,伸手抚上他汗湿的额发:“阿郁怎么这般怕朕?”
第85章
“我怕不怕陛下难道陛下心里不清楚吗?”沈郁依赖地蹭了蹭商君凛手掌,缓缓平复因梦境产生的心悸。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个梦,亦或者这个梦是不是昭示了什么,他只知道,这一世,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前世的结局上演。
他能改变书中的结局一次,就能改变第二次!
“朕知道阿郁不怕朕,这天下,恐怕也只有阿郁不会惧怕朕了,”商君凛扶着沈郁起身,“阿郁做了什么噩梦,才会看到朕吓一跳?”
“确实是个噩梦。”梦里的越王穿着和商君凛相似的衣服,导致他醒来时看到商君凛和梦中越王相似的打扮,一时间没有分辨出自己到底是身处梦境还是已经醒来。
“下雨了吗?”沈郁看向窗户的位置。
明明是午后,屋里却暗沉沉的,依稀有淅沥雨声从外面传来,和梦中那一幕的重合度太高了,沈郁有些恍惚。
“你睡着后开始下的,朕扶你起来,要叫热水吗?”
沈郁额头上沁出了不少汗珠,商君凛刚刚摸了一下,头发也被汗水打湿了,沈郁爱洁,想必这样会不舒服。
沈郁感受了一下,身上确实不太爽利,也不知道梦中流了多少汗,背后的内衫都被浸湿了,贴在身上,难受得慌。
“要,我想洗一下。”像是被梦中的挣扎耗尽了精力,沈郁手软脚软,起身时踉跄了一下。
“孟常,备热水。”
商君凛吩咐完,拿过一旁的狐裘,直接将沈郁包起来:“小心着凉。”
沈郁全身被毛茸茸包裹,只露出一个脸,白皙脸庞上染了一层浅浅的绯色,与之相反的是嘴唇,浅淡到近乎透明。
商君凛将人抱在怀里,握住他冰冷的手,不放心道:“让顾太医来给你看看?”
沈郁微不可见地点点头,他还是很倦怠,一个多时辰的午睡,因为一场梦,比不睡更累。
沈郁窝在商君凛怀里,眼睑下垂,远远看去,像是快睡着了一般。
孟公公招呼宫人备了热水,轻轻叩门:“陛下,热水送到了。”
大中午的要热水还是头一回,孟公公不知道屋里的具体情形,不敢贸然进去。
没让他多等,屋里传来商君凛的声音:“进来。”
“是。”
孟公公转头告诫抬热水的宫人:“进去后机灵点,低着头,不该看的不要看,若是犯了陛下的忌讳,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们!”
“是,是。”宫人喏喏应道。
他们在玉璋宫伺候,经历了几次腥风血雨,后来又有小孟公公的耳提面命,丝毫不敢生出不该生的心思。
吩咐完,孟公公动作轻缓地推开门,低头带着宫人进来。
屋里有屏风,看不到床上的具体情形,孟公公招呼人将浴桶放下,正准备退出去,被商君凛叫住。
“孟常,去太医院请顾太医过来。”
孟公公心里一惊,这,怎么还要请太医?心中再多疑惑他也不会问出口,应道:“奴这就去。”
“不用留人伺候,你把人都带出去。”
“是。”从商君凛语气里听不出多少信息,孟公公不敢马虎,立刻照办。
带人出去后,正好碰到端药过来的慕汐。
“孟公公,这是怎么了?”慕汐见孟公公行色匆匆,问。
“是慕汐姑娘啊,姑娘要给贵君送药吗?先别进去,等陛下传召吧。”孟公公停下脚步,想了想屋里可能出现的情形,提醒道。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慕汐一下子紧张起来。
“姑娘不必紧张,陛下刚刚叫了热水,现下恐怕不太方便。”
“大中午的,怎么……”慕汐猛地意识到什么,脸色变红,“奴婢知道了,多谢孟公公提醒。”
孟公公见她明白过来,连忙去办商君凛吩咐的事。
商君凛抱着沈郁走到浴桶边,用手试了试水温:“水温合适,朕放你下去。”
沈郁依偎在商君凛怀里,动作极轻地点了点头。
商君凛将人从狐裘中剥出来,缓缓放到水里。
沈郁靠在浴桶边缘,在热水的浸泡下,一点点舒缓过来。
唇上多了血色,皮肤在热气中被蒸腾成浅粉色,商君凛拿了帕子,细细为沈郁擦拭。
沈郁的皮肤很白,是那种莹润的白,像上好的羊脂白玉,也很嫩,轻轻触碰都会留下痕迹。
商君凛曾在上面印上朵朵梅花,现在那些花已不见丝毫痕迹,手指擦过,隔着一层薄薄的帕子,商君凛能感受到肌肤温润的触感。
恢复过来一点后,沈郁双臂交叠搭在浴桶边缘,脑袋搁在手臂上:“能让陛下亲自伺候沐浴的,全天下恐怕也只有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