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岚贞认识许卫东是在大学军*营里,退伍后选择从警,没儿子的时候对老公严格,有儿子了对儿子严格,从个人习惯到家庭卫生,一直都把许愿管得服服帖帖明明白白。
她以为自己那么久没着家,家里鞋柜上的灰肯定都抹得出颜色了,结果才被打扫过。
一听许愿喊妈,原曜也踩上拖鞋走出了房间。
原曜换上年级前十的校级三好学生笑容:“岚姨回来了。”
“小原啊,好久不见又长高了。”
于岚贞一看见原曜就眉开眼笑,怎么看怎么喜欢,“你在这儿住一个月了,许愿没欺负你吧?”
许愿略微有点紧张地看着原曜,他不确定是不是于岚贞听班主任说自己把原曜的手给掰折了。
不过应该是没有,不然于岚贞肯定直接就地一个擒拿把自己拿下。
结果原曜个杀千刀的,故意没回答,看了许愿一眼,像很委屈。
然后,他慢吞吞地说:“没有。”
许愿听得差点跳起来。
什么啊!这样表现得很像是饱受欺凌!你能不能加一句愿愿怎么可能欺负我呢阿姨愿愿对我那么好还给我裹绷带给我白花油给……
咦,我对原曜好像还真不错。
趁于岚贞转头脱警服的空隙,许愿狠狠地瞪了原曜一眼。
很不幸,这一眼被于岚贞看见了。
“许愿,”
于岚贞用更恶狠狠的眼神瞪回去,“我眼皮子底下,你不要太过分。”
“……”
许愿彻底成了一只被大雨淋湿的毛绒小狗。
晚上,于岚贞喊两个孩子出房间吃晚饭,她已经做了一桌子好菜。
饭桌上,许愿说起明天早上要去补课,想吃牛肉面。原曜没吭声,说自己路上买点包子吃就行。
因为补习班是原曜早就报了的,所以他们两个人没有在一起补课。
最开始,许愿本来想报市中心的补习班,被于岚贞说花花世界迷人眼啊,即将高考的学子还是别去市中心吧。
“天天吃包子怎么行,明早我给你俩煮面。”
于岚贞捋起衣袖,把水煮黑鱼推到原曜面前。
一提到面条,许愿又想他爸了,顺口提了一嘴。
于岚贞说:“你爸?去挺远的地方了,没个三四个月回不来。”
“干狱*警去了?”许愿目瞪口呆。
“你爸一把老骨头了干什么狱警。”于岚贞一筷子尾巴敲在许愿脑门上,敲得许愿一声叫唤,捂着额头假装眼泪汪汪。
他被打了也不死心:“那他干什么去了?”
于岚贞瞥他一眼,语气严肃了点儿:“不该问的别问。”
听她这么说,许愿才罢休:“哦……”但他还是加了句:“我不配知道呗。”
“你少在那激我。”
于岚贞笑了笑,给原曜夹了块肉,“嗳,小原,你多吃点儿。以前院里都喊你爸叫小原,现在小原变成老原,小小原倒是长那么大了。”
原曜怔然,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随即道:“谢谢岚姨。”
*
国庆七天假期,于岚贞只待了三天,十月四日早上就说要走了。
临走前,于岚贞还领着许愿去厨房,小声说冰箱里有做好的饭菜,然后又转了一笔钱给许愿,让他带原曜吃点好吃的。
交代过后,于岚贞穿好警*服,在门口穿鞋。望着她的背影,许愿突然觉得他妈好酷。
小时候,于岚贞一边摸许愿软软的后脑勺,一边说,如果愿愿是个女孩儿,妈妈肯定就舍不得当警察了。小男子汉要靠自己坚强地长大。
许愿为此还萌生过穿连衣裙的想法,以为穿裙裙就能变成女娃娃。
长大了他才发现,穿裙裙的也可以是男娃娃。
于岚贞穿好鞋后,原曜从卫生间里洗漱完出来。
“我送送岚姨。”原曜说。
“不用了,你俩赶紧收拾好去补课吧。”于岚贞指了指桌上煮好的面条。
“小原。”
原曜忽然被叫住。
于岚贞看了眼准备吃面的许愿,眼神柔和,声音很轻:“许愿要麻烦你了。”
原曜顿了顿,点头:“您放心。”
“走了,”于岚贞提高音量,冲许愿喊,“你别老让人家小原做卫生。”
门关了。
“……”
许愿半口面还在嘴里,那话听进耳朵里,耳尖红得厉害。不知道为什么,那句话听得他有点害羞。
于岚贞一走,许愿放下碗筷,跑到客厅阳台上往外望。
他只看见于岚贞手里拎着公文包,干练的短发取代了童年记忆里由乌发挽起的发髻。
于岚贞略微低着头,行色匆匆地朝院外走去。
还没走到院门口,于岚贞忽然回了头,站在院门口朝家这边的阳台看了一眼。
许愿毕竟是满了十八岁的大孩子了,平时还装得独立,带着对家人依赖的眼神被长辈上,还有点不好意思。
他慌乱地挥挥手,假装在看院里的风景,余光却还是落在于岚贞身上。
那一刹那,许愿脑子里开始播放BGM,好像是叫《萱草花》。
*
下午,许愿补完课回家。
十月份的气温依旧带着热意,许愿又是跑回家的,热得喘气,去按空调发现家里空调坏了。
没办法,他去洗冷水头降温,洗完出来,头顶电风扇呼呼地转。
在等头发干的过程中,他发现今日的北郊迎来了难得的日落美景。
他突然想上楼顶看看。
打开家门,原曜站在门口,手里握着钥匙,看样子是才回来。
许愿管不了那么多了,怕晚霞离开得太快,拽着原曜的衣袖要上楼。
原曜被他拉着走上楼梯,“怎么了?”
推开家属楼天台的铁门,许愿回头,认真道:“今天夕阳很好看。”
天空是一片橙红色云蔼,夕阳在缓缓下坠,月色在悄无声息地爬上来。
风景里的万物被镀上了金身,一切都离城市中的狂噪远远的。
许愿是眉压眼,眼窝深,内眼角往下,眼尾斜着稍稍上挑,比较像于岚贞的凤眼,但眼白少,又多了份圆润和柔和。
许愿侧过脸又往前走,在这种背光的条件下,扭头的那一瞬间,睫毛好像在发光。
原曜忽然觉得许愿的眼睛长得很好看。
看原曜像在想什么事情,许愿加快步伐走到天台上。
这家属区的天台和学校又不一样了。
从学校的天台望出去,背靠的是城市,是高楼大厦,是川流不息,面前又是操场,是跑道,是在阳光下呼啸而过的三年。
相对学校来说,家属区的天台就显得落寞了。
这边没什么景点,只有大片大片未开垦的农田、平房,还有被废弃的空地。
还有一处修得辉煌现代的体育公园,每当夜幕降临,它便把北郊的天空照亮。
许愿抬头望了眼红色天际,眼神落在原曜身上:“原曜,你第一次上来?”
原曜被触动了记忆,说:“不是。”
小时候的凤凰山还不是这样,也没有修什么体育公园,但那会儿院里比较热闹,到处都是同龄的小孩子一起疯闹,大人总说山上有墓地,小孩子不能乱跑。
但这么一说,小孩子好奇心重,于是经常往山上跑,一到夏天的傍晚,他们就去山背后能爬的草坡上吃雪糕、看飞机。
“你记得小时候有次我们跳马吗?”许愿问他。
原曜点头:“记得,你摔得不轻。”
“我膝盖上留了好长一道疤。回家之后我爸跟我说,有疤就不能开飞机喽。我哭了好久,把房间里的战机模型全部收起来送给家属院里其他小朋友了。”
“怎么没送给我?”
“当时都恨死你了。”
原曜一愣,想把烟摸出来,又忍住了,双手掌心交叠,像拢了一层橘红的光,“长大了还想去招飞吗?”
“想啊,但是去不了。”
许愿一想起腿上那块疤,就跟心里有块疤似的。他顿了顿,说:“不过也没事,我不近视,能考个军*校也好。”
爸妈太忙,家里经常空空的,读个这种几年不回家的大学或许比较适合他,父母也会骄傲的。
原曜的评价很简略,“你还挺有志向。”
许愿一听他这语气,估计自己又被看扁了,“我在你眼里就没有优点?”
“有啊。”
“是什么?”
“盘靓条顺。”原曜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