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他们第二次顶着寒风进家门。
许愿打了个哆嗦,准备去冲个热水澡。这一天过得太丰盛了,又看纪录片又打群架又逃课又出去买药的,折腾得他腰酸背痛。
许愿还是想先把药给原曜涂好。
他献宝似的把药从兜里拿出来,正准备开口,原曜却已经头也不回地进卧室了。
门关上还没一秒,原曜又打开门露个帅头出来,语调十分高冷,“水温调过了,别洗太热。我睡了。”
言下之意,别洗太热别洗太久,等会儿晕死在卫生间里可没人管你。
“……”
许愿握住衣兜里快被自己手掌心焐热的瓷瓶,叹了口气。
刘星说得对,爱一个男人还不如爱一只被烤熟的母鸡。
许愿扯过抱枕抱在怀里,顺猫毛似的弄抱枕的流苏,发愁了。
不对啊,今天都并肩作战了,怎么对我没兴趣呢。
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他一定是在克制。
他在沙发上躺着发呆。
家属院的探照灯又在凌晨亮起来了,照得花坛和院儿里的树冠也明晰。许愿用手心枕着脑袋,在想现在的自己一定脸色惨白得很吓人。
就像刚才在门岗“捡”到自己的原曜一样。
“土狗狗……该给你改个备注了。”许愿瞥一眼在努力充电的手机,长叹一声,逆子啊。
改个什么呢,曜曜?曜?
许愿想到顾远航天天在那“剑来剑来”的小学生样子,把这个备注给否认了。
要不然改成高考倒计时天数吧,少一天改一次。
不行不行,这样都不想和原曜说话了。
许愿想累了。
他舔舔嘴唇,突然口渴,打算喝杯白开水就去洗洗睡。
打开手机淘*宝,他想看一下网购的一件可口可乐到了没有,却意外发现首页给他推了生日礼物分类里的一本书,是手册。
叫,《如何征服英俊少男》。
操。
淘宝真是我的心肝小蛔虫。
我很需要啊!
*
当天夜里,原曜又做了不好的梦。
他梦到自己在满是迷雾的洞穴中找什么人。洞穴尽头有一束光顺洞口倾泻而入,光照耀在一个人的背影上。
于是背影也镶嵌上金边,像萤火虫落降落在裸露的岩石上。
但是距离太远,他走好久也走不过去。
梦里的他似乎认为那些迷雾有毒,不敢呼吸。但洞穴里的路途实在太长,他体力不支,跌跌撞撞地跪到地上。
潜意识里,原曜还在想,停下来不继续往前走就可以休息了。这一定是梦,但怎么做梦也那么累?
可他一休息,一团团灰黑色的雾气直直被吸入肺腔。雾气围绕在身侧,逐渐堆积成人形,掐住他的脖子不放。
“啊……”
原曜哑着嗓子喊出来。
他双膝跪地,双手交叠在胸前,手掌心全是汗,周围的空气慢慢稀薄。
叫出来,叫出来,叫出来就轻松了。
身边那些黑雾化成人形,揪着他的耳朵如是说。
原曜被揪得疼了,又呼吸不过来,他抓着缠绕住脖颈的物体,软绵绵的,迷迷糊糊间他知道那是被子,却又睁眼像看见黑乎乎的人影。
脖颈间的束缚越收越紧,像巨人的虎口,使劲把他控制住。
原曜从喉咙里憋出一股气,挣扎着想要脱开钳制,“谁……”
突然有一只温热的手落到他脸上。
他不动了。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想要睁开眼睛。
那只手在他脸上拍了拍。
在梦中的原曜尚且还残存思考的能力,这只手给他很熟悉的感觉。
他喘着气,在洞穴的泥地上往前爬了几步,跌坐在地上,一把拽过抚摸自己面庞的手,像忽然拉扯过来一个人影。
他抬头往洞穴的尽头看,最开始看见的那个人影消失了。
原曜垂着眼,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望着自己抓住的这只手,却看不见这只手的主人。
只有一个浅淡的黑影伫立在跟前。
原曜知道自己在做梦,但他醒不过来,只得努力伸手去拉扯这个黑影,直到把人影拉得绊了一跤,双双倒在洞穴的墙壁上。
耳边喘*息声不止。
卧室里不停走动的秒钟声也滴滴答答,清晰可闻。
外面下雨了,冰凉又有渗透性的风从窗户的缝隙吹进来。
原曜睁开眼。
眼前的确有个人。
自己的确还在许家次卧的大床上,脖颈和腰身裹了一层棉被。
棉被宛如想要了他的命似的,一层又一层地绞在身上,光看都知道刚才他与棉被发生了多么激烈的搏斗。
于岚贞心细,知道原曜块头大,最开始挑床选了张一米八的,想到方便孩子晚上睡前靠在床头阅读,还专门买了软包的皮床。
现下,许愿靠在皮质的床头上,整个背微微陷了进去。
他身上的睡衣被扯得皱了,碎发凌乱地搭在鬓角,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大半夜被喜欢的人一把拖到床上,他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不过他都想好了,如果等下原曜梦游打拳击,他也会赏回去一记左勾拳。
许愿在买家秀看《如何征服英俊少男》看到凌晨,困得不行了才洗了澡准备睡下,还没躺够十分钟,听见隔壁有喊声,他才下床过来看,碰巧今天原曜心神不宁,没锁门,许愿敲门没人应答,便自作主张地进来了。
进来后,原曜在床上紧皱着眉心,被子全部盖在头部,缠在脖子上一圈又一圈,他估计若是晚进来个十分钟,原曜就自己把自己勒死了。
然后,许愿被原曜莫名其妙地拽到床上又压上床头,吓得魂都不剩一匹,以为是擅自进房间要挨打了。
他见原曜睁眼,总算松一口气,又不确定这人到底是在梦游还是真醒了,小声道:“原,原曜你醒了没……你怎么做梦都在收拾我……”
原曜低声道:“醒了。”
许愿拉了拉被扯乱的睡衣,问他:“你做噩梦了?”
他现在很脆弱,快趁机征服他啊!
许愿眼前冒星星,好像有好几个小火柴人正举着那本书对他蹦跶。
“嗯。”原曜从鼻腔里挤出一个音。
“……”
他以为原曜会僵着张臭脸说没有啊怎么可能,结果原曜目光黯淡,承认了。
大笑话,原曜居然会因为做噩梦把自己差点闷死,居然会因为做噩梦吓得一身汗。这样的原曜更像大街上流浪的土狗了,还是被冬雨淋得毛毛全部滴水的那种。
许愿决定不改备注了。
他们的身体只间隔不到十厘米的距离,再多进一寸能吻到眉心。
原曜一脑门汗,呼吸热得烫人,身体却像施了定身法,不往后退也不靠前去。
尽管是漫长无尽的冬夜,夏天才有的血液跳动感也在此刻发生。原曜的掌心紧攥着被子,感觉有一股气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他第一次觉得许愿身上很香,有一股栀子花被阳光晒过的味道。
干净得让人想冒渎。
他是面朝许愿坐着的,刚惊醒,还在微微喘气,窗外路灯的光线落在他的鼻梁上,看得许愿又出了神。
许愿大方地张开手臂搂了搂他,安慰地哄道:“没事没事,我在呢。好点了没?”
原曜像是累了,额头靠在许愿的肩膀上。
睡衣上也有很好闻的气味,仿若月光在拥抱他。
“你怎么在我床上?”原曜坐直身子,没有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他抬眼看人的时候,眼角会上扬,长相自带的侵略性在黑暗中更加凸显。
“你半夜三更喊那么一声,我以为有小偷,就过来看看……”许愿说着,觉得这关心室友的原因些许蹩脚,家属院怎么会有小偷呢。
“我又看你快被闷死了,帮你弄了弄被角,结果你一下把我拽到床上。你可能正要揍我吧,就醒了。你是不是梦到什么拳击赛擂台了?”
许愿本来还想揶揄他一句,是不是还挺后悔醒那么快的?
但突然有一把刀,从天而降,直接砍断了言语。
这把刀是……
许愿不敢动了。
他还正纳闷怎么原曜被噩梦吓醒了都跟个闷葫芦似的,还好都是男人,他这下子就明白为什么原曜不吭声了。
卧槽。
我要不要往后面挪挪啊!
于是许愿动了动屁股,发现背后是床头,往后靠也没路了。他只得硬着头皮说,“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做了什么十八禁的梦。”
“我没有做十八禁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