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泊锋低头吻他,俩人吻了一会,甘涔才好了些,湿润的唇舌分离。
“你身上怎么湿了呀?”
“外面下了雨。”
甘涔听到楼下乔姨的声音,知道蒋泊锋肯定刚才就在门外等他了,他懊恼道:“哥,你刚才是不是叫我了……,我刚才睡着了,没听到…,你咋不大点声喊我…”
“没事。”
蒋泊锋说没事就是真的没事,事实上,他刚才在楼下看到甘涔的窗户半关着,窗帘也拉着,他就知道甘涔在睡觉。
他明明可以叫醒甘涔,但他没有,他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想了许多。
甘涔愿意跟着他,但他绝对不是让甘涔跟着他过苦日子的。
甘涔还有点没睡醒,嗓音黏着困意:“蒋泊锋,你是不是来接我的呀……。”
蒋泊锋说“嗯”,大半个月没见,甘涔的小脸又尖了。
“怎么又瘦了?”
甘涔这些天因为那些梦吃不好也睡不好,几餐都颠倒着,当然瘦了。
他揉揉眼角的眼糊,说:“因为你不在呗……”
蒋泊锋的眼神有些无奈,往洗脸盆里加了点热水,拧了个湿毛巾递给他:“擦擦脸,你就不知道自己照顾好自己?乔姨也在担心你。”
甘涔坐在床边擦着脸,声音让毛巾揉得哝糊糊的:“我自己没办法照顾好自己…,你知道的呀…”
蒋泊锋看他又在耍赖,只好摇摇头:“行李收拾了吗?”
“都收拾差不多了,就差些衣服。”甘涔指了指地上乔姨给他打包好的被子床褥,又让蒋泊锋把衣柜旁边塞着的一个暗红色的行李箱给他拖了出来。
“这还是我妈结婚的时候买的呢……”
那时候结婚都流行买两个红皮箱装点压箱底的东西当陪嫁,只可惜甘涔的母亲死的早,收拾遗物时,两个红皮箱只找到了一个。
甘涔把东西收拾好,塞好录取通知书,蒋泊锋一起拎到楼下。
乔姨舍不得,拉着甘涔的手,左嘱咐右嘱咐,又塞给甘涔点钱,甘涔说:“乔姨,建京离咱这儿就一百多公里,你想我,到时候我坐个车就回来啦。”
乔姨又让他少回来,到了大学,要好好学习。
两个人在大雨里赶着最后一班回建京的客车,上了车,蒋泊锋把行李放上去,甘涔坐在里面,外面的雨不停地下,每个人上来都湿淋淋的。
车开了,甘涔问:“哥,我们住哪儿啊?”
蒋泊锋说;“在你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
甘涔看向车窗外的头转了回来:“那是几楼呀?”
“一楼的院子。”
甘涔哦了一声,他眼睫下垂。
他记得上辈子他跟蒋泊锋第一次去市里落脚的地方,是一个职工家属院的顶楼,当时他们晒衣服还要去楼上的天台,那楼梯又窄又陡,扶手上生的全是铁锈,有一回蒋泊锋不在,甘涔下来的时候一脚踩空,把右脚脚踝摔的骨裂,休养了小半年才好。
果然又不一样了。
甘涔说不清楚这种感觉,或许一切从他高考没有选择像上辈子一样交白卷,而是写下一道道题解的时候,命运的船舵就开始在不经意间朝着慢慢脱离最初轨迹的方向驶去,他无法分辨这样的改变是好是坏,他也一向不擅长为未来做打算。
他们坐在最后一排,甘涔头靠在蒋泊锋肩膀上:“蒋泊锋,我累,想睡。”
甘涔很奇怪,他不像别人,觉得叫“哥”是比直接叫名字更加亲近的称谓,甘涔不一样,他一般没事的时候才叫蒋泊锋哥,有事的时候,他就会直接叫蒋泊锋的名字。
蒋泊锋说:“你今天已经睡得够多了,现在睡,晚上要睡不着。”
甘涔撅撅嘴,看,蒋泊锋管他比上辈子还多,现在就连他睡觉多一些也要管他。
雨还在下,这是他这重生的这快两年来,第一次离开望水,与上辈子相同的是,带他离开望水的一样是蒋泊锋,不一样的是,他的行李箱里多了一份录取通知书。
甘涔看着头顶上的红皮箱,脑子一热,说:“蒋泊锋,我们好像私奔啊!”
客车里就坐了七八个人,安静的很,他话一出,前面有人回头,蒋泊锋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你发烧啊?!”
封闭落后的县城哪里能容许两个男孩的私奔,说出来不光是他们,乔姨在望水都再也抬不起头来,甘涔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的声音好像是大了些。
他连忙给蒋泊锋做了一个“我刚才走神了”的表情,蒋泊锋松开他,甘涔有些不好意思,他小声说:“我不说了嘛。”
见蒋泊锋不理他,甘涔又说:“刚才我以为我们在家嘛。”
蒋泊锋闭眼休息,甘涔又说,只不过这回他是悄悄在蒋泊锋耳边说:“那你就是带我私奔嘛,就咱们县李婶的儿子,不是去的时候就带着一个,然后今年听说把那女孩的肚子给搞大了……”
甘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担心的道:“不过他真不是个男人,哥,你说我要怀孕了,你会不会像他一样逼他女朋友去打胎啊……”
蒋泊锋睁开眼,看着他:“这些都是你从哪儿听来的?”
他一个男孩听这么多八卦好像是有点掉面儿..,甘涔闪烁其词:“就…乔姨她们聊天啊..,李婶她们不是老来我家跟乔姨做被套..,我就听到了…”甘涔说:“哥,你会不会嘛。”
蒋泊锋眼神里透着一股子无奈:“你生,你能生就养。”
甘涔笑了,拉着蒋泊锋的手,好似盖了个章 “那可说好了啊,除了我生的,以后谁的都不能养,只能跟我生!”
绕了半天要说这个,蒋泊锋随着他闹,嗯了一声:“嗯,只跟你生。”
甘涔笑,他天生一张巴掌脸,显小,像还十六岁似的。客车在瓢泼大雨里行驶在坑坑洼洼的县道上,离望水越来越远,路上一会一个颠簸,行李在头顶架子上被撞得晃晃铛铛,背后的路逐渐被大雨吞没,唯有前路有光。
❈ 作者有话说:
呜呜昨天加班去了!惨!呜呜!
明天就到城里啦!
现在两只崽崽处于经济极度困难时期,当然困难的担子都在蒋泊锋身上!(心痛)但是蒋泊锋不会一直在工地的!
甘小涔也会学着体贴老公!“努力的”!
嗯!努力的!哈哈(这突然地两声哈哈是怎么回事哈哈哈…我真的没有看不起甘小涔的意思!哈哈)
第十二章 学费是座山
【蒋泊锋负责给他喂草喂胡萝卜,穷就穷喂,富就富喂,他负责亲蒋泊锋。】
雨天路不好走,两个人折腾到大半夜才到,房子是间以前的大院瓦房。
主屋住着房主,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妻,东边对门住着两对夫妻带着三个孩子,他们租下西边最小的一间,每月租金六十。
旧式老院,房间只有四平多大,一下雨打在瓦片屋顶上霹雳啪啦的,墙根儿挤着一张吱呀乱响的上下铺。厨房是公共的,厕所也在外面,晚上还要打着手电才能去,但这已经蒋泊锋这大半个月以来能找到的最好的了。
他怕甘涔不适应,没想到甘涔一路上太困了,他直接一个倒身躺在了蒋泊锋之前收拾差不多的床铺上。
“蒋泊锋,快点上来睡觉,那客车要把我的骨头都快晃散架啦…”
蒋泊锋让他先睡,他把行李放在上铺,刚要把甘涔的换洗衣服拿出来,甘涔收拾的行李一路上就“撑不住了”,刚一打开,不仅团得乱糟糟的衣服连着牙缸直接掉出来,还掉出来一张折起来的学费通知单。
底下的甘涔一下醒了,暗叫不好,他之前一直骗蒋泊锋说学费要交多少还不知道,得等通知,他看着蒋泊锋打开在看,赶紧说:“昨天刚寄过来的!书记说县里有奖学金,能出一部分,剩下的乔姨给我爸写信啦,我爸说学费他给我出,他过几天就给乔姨寄钱啦…。”
蒋泊锋拿着通知单,一学期就要八百块,他问:“县里奖学金多少?”
甘涔说:“二百呢。”
这个倒是真的,他考了他们县理科第一,这分放周边几个县合起来都算不错的,虽然望水地方小,但也是教育局特地报上去批下来的,不过就只有一年。
蒋泊锋又问:“剩下的你爸肯出?”
谁都知道甘立国不喜欢甘涔这个儿子,不然也不会一而再的把甘涔踢回老家。
见蒋泊锋不信,甘涔有点心虚,连忙道:“当然了!他已经只管生不管养了,现在是给他家祖坟添青烟的好事,他能不上杆子干吗!再说了,别人求,还考不上呢!”
蒋泊锋没说话,大概算是信了,已经很晚了,他收拾好上床。
甘涔长长舒了一口气,要糊弄蒋泊锋太不容易了,他赶紧转移话题:“哥,租在这里,你光顾着我了,会不会离你工地很远啊…?”
蒋泊锋现在干的工地工期要结束了,工头李伟准备带他们去接另外一个修路的工程,在隔壁县,赚的比这里多点,但去了就得大半年住在那边,剩甘涔一个人。
蒋泊锋算了算,工钱虽然是比这边多,但那边人生地不熟,一层层扣下来,到他们手上也没剩几个。
租这间房子是押一付三,他兜里之前在汽修店攒的钱已经见底了。
“不会。”
甘涔打了哈欠,埋脸在被窝:“哥,那你会不会觉得我什么都没干啊…,跟你养的小白兔似的…,就会吃喝拉撒…”
蒋泊锋想了想以后的打算,有定数之后,他也累了,他闭上眼睛:“你只要好好读书就行了。”
甘涔亲了他下巴一口,觉得自己真挺像蒋泊锋养的兔子,蒋泊锋负责给他喂草喂胡萝卜,穷就穷喂,富就富喂,他负责亲蒋泊锋。
甘涔困着眼哼着:“那我明天早点起来去早市看看…,给你做早饭啊…”
他说完就撑不住睡了过去,一觉睡到蒋泊锋要去工地,他都还没起来,外面的天色还没亮,蒋泊锋问他想吃什么,甘涔迷迷糊糊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蒋泊锋平常自己三餐为了省钱都在工地上吃,工地上伙食差,多半是馒头咸菜,咸菜馒头,他对吃的不挑,能填饱肚子就行,但有了甘涔就不行了,这里大院小巷的多,卖早点的不少,蒋泊锋出去给甘涔买了豆浆包子。
他回去的时候,甘涔还跟个小瞌睡虫似的不愿意醒,甘涔脸嫩儿,一睡觉埋着半张小脸,像个小雏鸟似的,蒋泊锋的心忽地软了软,从前他只有自己,怎么过都行,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了甘涔,他得给甘涔更好的生活。
过了两个白天,甘涔歇过劲儿了,就开始缠着蒋泊锋要跟他一块去工地,说自己不喜欢院里老跑的小孩,嫌吵。
蒋泊锋说他娇气,只好带着他。
他去了没几天,工地上就都知道蒋泊锋有个生得又白净又漂亮弟弟跟着他一块上工,大热天的,蒋泊锋在工地上忙,甘涔就拿个大蒲扇坐在工棚下的阴凉地里看。
甘涔那行李箱里什么都能不要,就这把蒲扇不能丢。
其实甘涔这两天心里也在发愁,发愁他的学费怎么办,录取通知书上说一学期要八百,就是县里给他出了二百,他也差六百呢,一年要快一千二百块钱呢!怪不得那么多人读不起书。
六百块…,这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就是天文数字,甘涔知道现在的蒋泊锋绝对拿不出来这么多钱,他还有半个月就开学了,可按照上辈子的时间线,蒋泊锋要至少要再等几个月之后,才开始慢慢手里有钱…
只不过是…,
甘涔想起上辈子,工地之后,蒋泊锋下一站应该是去了建京一个黑社会头子开的歌舞厅。从一个底层打手慢慢混了上去,赚的是多了,但那儿地方牛鬼蛇神混杂,在国家还没开展扫黑除恶的时候,那些地痞恶霸眼里可没有王法两个字,打起来拿起砍刀就砍,警察都管不了。
甘涔还记得,有一回太阳城里持刀斗殴,蒋泊锋叫人在后背砍了一刀,送到医院差点没命,那道狰狞的伤疤横跨了蒋泊锋的后背,直到七年后都褪不去,甘涔每次摸着就害怕。
算算时间,其实也就在他这辈子开学后不久…,甘涔心有余悸,他好像突然觉得,这辈子的蒋泊锋可以不用像上辈子那样那么有钱,他只要有一点点钱就好了,够养他就好了,不要再受那么重的伤。
甘涔想着,突然心也疼起来,学费的事的确是这辈子目前最大的变数,上辈子他可没这个麻烦,蒋泊锋已经够辛苦了,他不能把所有担子都让蒋泊锋一个人担着,他不想逼蒋泊锋。
甘涔抓抓头发,他也不能真当一个就会吃喝拉撒的兔子…,至于学费…,
妈的!甘涔一拍大腿,他都差点忘了他在市里还有个爹!
中午工地开饭,甘涔这人鬼精灵,到了这里嘴甜的不得了,把做饭大婶哄得笑的合不拢嘴,饭都有他的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