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玉秋面无表情,啐了一声,骂道:“晦气。”
凤殃:“……”
扶玉秋就此结束话题。
正事忙完后,扶玉秋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索性拽着凤殃到处玩。
上次出来玩还是和凤北河一起,二十年过去,浮筠城比当时更加繁华,四处都是扶玉秋见都没见过的小玩意。
他“呜哇”了一路。
扶玉秋一直都是个没怎么出过门的土包子,当年第一次出来时,凤北河那做作的臭脾气总爱去品茶喝酒,什么矫情做什么,还极其嫌弃那些街头巷尾的小玩意儿,扶玉秋每次一“呜哇”地想凑过去,就会被他拽回来。
扶玉秋不高兴,问他:“为什么不让我去?”
凤北河淡然地说:“那些市井小玩意儿不值钱,粗鄙简陋,并不好玩。”
扶玉秋当即愣了一下,垂下眸莫名觉得委屈。
可他……
就是觉得很好玩啊。
但他什么都不懂,见凤北河说粗鄙,只好恋恋不舍地将视线收回去,跟着他一起去品茶赏花。
好在那些酒楼雅间有时会有说书人,才让扶玉秋没那么无趣。
这是第二次来浮筠城,扶玉秋咋咋呼呼了一路,有时反应过来怕凤殃觉得丢人,还偷偷摸摸去看凤殃的神色。
凤殃满脸纵容,有时扶玉秋指给他看根本不值钱却很精巧的小玩意儿,他还会点头称赞,甚至拿灵石给他买。
扶玉秋偷偷摸摸看了好几回,发现凤殃根本没有嫌弃自己是土包子,当即兴高采烈地玩得更疯了。
直到入夜,扶玉秋怀里抱了一堆吃的玩的,美滋滋地跟着凤殃寻了个芥子雅舍住下。
扶玉秋困得直打盹,抱着零零碎碎的东西倒在宽敞的床榻上,哼哼唧唧道:“明天还想玩。”
凤殃看着窗外满月,回头道:“睡吧。”
扶玉秋不知道嘟囔了句什么,没一会就原地化为巴掌大的白雀,埋在那一堆小玩意儿里根本瞧不见他。
凤殃沉默看他许久,直到他睡着了,才轻轻一点窗棂。
“唰”的一声微弱声响。
云归从窗外而来,悄无声息化为人形跪在地上。
“尊上。”她道,“四族之人听闻您的命令怒不可遏,有几位长老甚至气昏过去,说了不少大逆不道之语。”
凤殃仰头看着满月,随口道:“随他们去——据说龙女祝已到下界?”
云归道:“是。”
凤殃笑了起来,他手中一直在漫不经心摩挲着玄烛楼给他的玉佩,此时那如玉的手指猛地用力,竟将玉佩硬生生搓生齑粉。
那其中一丝凤凰气息像是在拼命汲取灵力似的,微微一转,竟然凭空出现一枚全是灵纹的、金灿灿的凤凰金翎。
凤凰懒懒捏着那根凤凰金翎:“你再去四族一趟……”
云归:“?”
又去?
每次一些得罪人的脏活仙尊都会让她去,因为她很能打,不像云收那个小废物,看着脾气爆实际上根本没有半分用处。
云归屏住呼吸,心想:“让四族改姓已是极其得罪人之事,尊上应该没有再超过改姓的大事了吧?”
才刚想到这里,仙尊就淡淡开口了。
“告知四族,让他们重建天听塔,届时灵雨泽大比在天听塔办。”
云归一愣,重建天听塔?!
可之前凤北河才刚将下界所建的天听塔推倒啊?!
云归完全无法理解仙尊到底在想什么,满脸凌乱。
仙尊似笑非笑加了一句:“到时让他们派三族少尊和司尊过去。”
云归:“???”
云归悚然。
下界为灵雨泽的大比,几乎算是龙族为讨仙尊欢心,特意让一群人争夺灵雨泽而大打出手让九重天仙尊看好戏的“戏台子”,大有“烽火戏诸侯、只博仙尊一笑”的昏君做法。
就算四族要强行参加给仙尊当乐子玩弄,也只会随便叫几个四族族人前去过过面子就罢了。
可现在……
仙尊竟然让四族的少尊、司尊前去下界参加那逗猴似的大比?
再说,四族又不缺灵脉,平白无故参加大比,不是明晃晃给仙尊当乐子看吗?
这简直比改姓还要羞辱!
云归心惊胆战,觉得尊上是不是又开始心存死志,怎么来了下界反而变本加厉了?
但见凤殃一幅兴味盎然的模样,云归就知道自己劝不住,只好讷讷道:“是。”
“还有凤北河。”凤殃将那枚全是灵纹的凤凰金翎收起来,重新凝出一枚凤凰金翎递给云归,意有所指,“告诉他,凤凰金翎这种好东西,不要随随便便丢掉了。”
云归疑惑地接过那枚金翎。
这次仙尊说起“凤北河”时,好像并不像往常那样满是欣赏和看重,怎么听起来有股莫名的森寒和杀意?
云归怀疑自己听错了,接过那枚奇怪的金翎,化龙而去。
凤殃站在窗棂处依然看着满月。
凤雪生不知何时到的,正抱着膝盖坐在外面的窗棂下,闷闷道:“父尊。”
凤殃:“怎么?”
凤雪生讷讷道:“我……我不想参加什么大比。”
凤殃垂眸看他,淡淡道:“为什么?”
“我这么废物,对上凤北河和凤行云肯定一招都接不住就被打下来。”凤雪生将脸埋在膝上,颓丧道,“雪生会给父尊丢脸的。”
凤殃柔声说:“你何时给我长过脸?”
凤雪生:“……”
凤雪生结结巴巴道:“好像、也、也是啊。”
“去吧。”凤殃说,“别怕丢人。”
凤雪生眉头一皱:“可是……可是他们都说我废物,我的羽毛还灰扑扑的,一点都不好看。”
虽然有了凤凰金翎让他脱胎换骨,但骨子里的自卑依然如影随形。
凤殃垂眸瞥他一眼。
凤雪生惯会察言观色,一见就知道自己惹父尊不耐烦了,只好爬起来,乖乖行了个礼,丢人去了。
凤殃将人全都打发走,回头微微一瞥。
白雀依然埋在一堆杂物中,睡得不省人事。
凤殃看了好久,突然无声叹息,悄无声息走上前,将白雀身边的杂物轻轻移开,让他睡得更舒适些。
地面的玉佩齑粉中,还未完全破碎的玄烛楼满月灵纹正在微微闪出光芒。
玄烛楼,二十三楼。
黑衣男人捧着盛放凤凰传承的匣子,讷讷道:“楼主,有两件事——那位贵客的金翎,方才突然凭空消失,怎么寻都寻不到去处。”
书案上放着成堆的卷宗书籍,雕花木窗大开,天空满月仿佛伸手便能触碰到,皎洁月光好似雪一般,在这炎热的腊月落满整个浮筠州。
一个穿着缺月祥云纹的玄衣男人背对桌案而坐,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书,正漫不经心翻着。
“嗯。”他随口应了一声,声音带着点许久未开口的嘶哑,莫名阴郁。
满月的温柔光芒洒在他身上,反而将他浑身气质衬得更加阴冷强大。
黑衣男人讷讷道:“第二件事……今日有位白衣白发少年前来玄烛楼发两则悬赏令,名为……”
玄衣男人手不释卷,听出黑衣人的语调有些奇怪,微微侧身,露出一张俊美的脸。
他的嘴唇带着点中毒后的乌紫,眼瞳森森如同失去瞳光的傀儡,只是一抹目光轻飘飘瞥来,身上的阴冷邪毒让黑衣男人都情不自禁发起抖来。
玄衣男人言简意赅:“什么?”
知道他在问“名字是什么”,黑衣男人脸上露出一抹惨痛的神色,几乎抱着赴死之心,一狠心一咬牙,低着头战战兢兢回答。
“名为……扶、扶玉阙、扶白鹤。”
玄衣男人——扶玉阙:“…………”
第39章 旱逢甘霖
流离道, 云半岭。
云归腾云而下,将漫天大雪扫得狂肆而起。
凤北河依然坐在石桌前同自己下棋,见状微微抬眸, 神色漠然。
“父尊可还有其他吩咐?”
云归看起来心情很好, 她平时面无表情惯了, 此时莫名有种皮笑肉不笑的嘲讽。
“彤鹤少尊。”云归道, “尊上有令, 让你重建天听塔, 还有三日后的灵雨泽大比,您要以彤鹤族名义同其他三族少尊、司尊比试。”
凤北河瞳孔一缩, 捏着棋子的手指微微合拢。
棋子已在他掌心化为齑粉, 只是凤北河面上却不显,好似这云半岭万年不化的风雪。
“父尊有令, 我自然遵从。”
云归瞥见他指缝中的雪白齑粉, 心中冷笑, 又将仙尊赐予的凤凰金翎拿出,随手丢给凤北河。
云归一向厌恶凤北河这种好似毒蛇之人, 总觉得他看似温驯顺从仙尊,实际上骨子里的坏水都要溢出来了, 不知何时就会反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