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竹潘真是会利用大众情绪,可惜啊,现在已经不是两年前了。”
简复扶了扶耳机,瞥了一眼还在熟睡的林溱,压低声音道:“我通知他们推送了。”
黎容:“嗯。”
就在大家即将跟随素禾生物的意愿走时,事情又出现了转机!
原梅江药业董事长何大勇,实名举报素禾生物的视频,被关联在了四百多个营销号之下。
视频中,何大勇穿着一身朴素的白衬衫,整个人瘦了不少,也精神了不少。
他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但比当初道貌岸然的老总形象,亲切了许多。
何大勇站在镜头前,真诚郑重的朝所有人鞠了一躬。
“我,梅江药业董事长何大勇,实名举报素禾生物郑竹潘,他强迫梅江药业制作两千粒劣质甲可亭,勾结嘉佳中心医院儿科主任周洪,私自替换了用于一期试验的律因絮原药,使得二十个孤儿内脏感染,抢救无效身亡。事发后,郑竹潘盯着我拆除了劣质甲可亭生产线,消除了全部影音资料,用大笔资金收买我和周洪。
郑竹潘这样做,是因为律因絮极大概率是真实有效的药物,一旦上市,会威胁到甲可亭的利润,郑竹潘曾经在饭局上亲口说过,要让黎顾两位教授死。我在改造期间,思想得到升华,不忍真相埋没,所言句句属实,这是我为了自保,让人偷拍的劣质甲可亭运送进嘉佳中心医院后门的照片。
我对不起黎顾两位教授,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所以决定将一切讲出来,指认罪魁祸首,还两位教授清白!
如果没有郑竹潘利欲熏心,戕害良善,或许今天细菌性早衰症已经被治愈,再没有孩子会因此受苦!”
何大勇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十字架在他胸前闪烁着微白的光亮,那光亮照到他手中举起的照片,将包裹着罪恶的交易照耀的无处遁形。
素禾大厦。
郑竹潘眼球暴起,布满血丝,他死死盯着视频中的何大勇,这个他曾经看不起的小喽啰,此刻仿佛露出尖利的獠牙,在他心脏狠狠咬了一口。
郑竹潘心脏绞痛,眼前一黑,突然一口血喷了出来,带着腥气的血沫顺着显示屏往下滑,划过何大勇布满泪水的脸。
郑竹潘仰头栽倒在地。
晕倒的前一秒,他突然意识到,他错了!
他不该把律因絮挖出来,他的每一步都已经被对方算好,他被人利用了!
第169章
郑竹潘人事不省,被紧急送到嘉佳中心医院抢救。
素禾生物群龙无首,乱成了一锅粥,可网民并不会给他们等待的时间,何大勇爆出的这件事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那些被买通的营销号看着自己通稿下面关联着的实名制举报,彻底懵了。
他们也不知道通稿该不该删除,因为郑竹潘那边已经联系不上了,现在删了就是心虚,不删就是个活笑话,他们被架在话题里进退两难。
“惊天大瓜!要是何大勇说的是真的,那素禾生物可太可怕了!”
“你们记不记得之前那个蒋醉说,饭局上郑竹潘骂何大勇是傻逼,说要不是‘那件事’根本不会保他,朋友们,这不就联系起来了吗!”
“所以那件事就是指的劣质甲可亭是吧?”
“梅江药业出事后何大勇被判刑了,显然是素禾生物没保他,他出来反咬素禾生物呢,俩都不是好人!”
“没有他反水,我们怎么可能知道当年律因絮的内幕!”
“只有我很痛苦吗?如果何大勇说的是真的,那黎清立顾浓有多无辜,可他们已经被逼死了!”
“这就是素禾生物要达到的目的,操纵大众的情绪,杀死自己的竞争对手!”
“还有更多实锤吗,真相太难以接受了,我想挣扎一下,虽然我心里有点信了……”
……
舆论一旦发生逆转,理智的思辨的声音就会流出来。
就像辽阔草原上的一点火星,感受到风向,便会充满生机的迎合上去,将自己的热量蔓延至整片大地。
【@老树无根:黎清立真的是个天才科学家,他死后发布的那篇假说,到现在还有不少研究所在研究,如果他没死,或许……】
【@生化小学生:本人常年泡实验室,虽然跟黎顾做的不是一个方向,但是殊途同归,律因絮的论文我看过,看不出任何问题,不知道当年为什么引起那么疯魔的网暴。】
【@惶恐滩头:作为嘉佳中心医院后勤部的一员,我亲眼看过律因絮原药被销毁的全过程,我很痛苦。当年我无能为力,但至少,我没参与那场惨无人道的狂欢,一刻都没有。】
【@海藻:当年不是没有人质疑过,只不过质疑的声音都被骂声淹没了,没人能承受铺天盖地的辱骂,所以很多人退缩了。】
【@荔枝蜜:对不起,我骂过,我其实并不了解生化领域,但是当初很多权威博主都在谴责,我信了他们,现在看看话题里刷屏的无数营销号,我终于知道那些情绪是怎么来得了,已经彻底对权威祛魅。】
越来越多的博主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当年那些被骂的被迫失声的人,也想起这件事,把自己当初发现的疑点列了出来。
黎容发现,郑竹潘的手段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天衣无缝,他找出来的关键人物,关键线索,也只是片面的,而无数双眼睛,记录了事情的真相,只不过他们被打散了,找不到支点,所以才不得不沉默下去。
那位后勤部的员工是上班摸鱼时不小心看到的,大批药物被裹在袋子里烧毁,不小心露出来的药品包装盒,依稀能看出律因絮几个字。
这位员工没来的及拍照,但他清楚的记得,销毁药物的地点。
哪怕已经过了两年,但药物会在雨水的冲刷下渗入土壤,只要稍加化验,就可以真相大白。
【@洪兴私立医院:我也来说句话吧,作为浓安医疗器械公司的合作方,我凭良心说一句,他们的东西质量好,价格合理,当初事情闹得太大了,为了医院的声誉着想,我们单方面解除了合同,解除合同的合作方太多,导致浓安资金链断裂,破产。并不是像网传的,浓安因为经营不善破产,黎顾二人用科研经费填补亏空,这件事完全颠倒了。】
【@A市汽车博物馆:那我也说句公道话,当年网传黎清立炫豪车的豪车,是我馆镇馆之宝,已经有一百年的历史了,不知道为何这样的谣言会有人相信。】
【@清河生化所张天照:我是黎清立的学生,老师和师母一直非常恩爱,根本不存在和女学生的不正当关系,当初听到这个谣言,我们师门都非常气愤。】
……
随着站出来辟谣的越来越多,人们猛然发现,当初围绕在黎顾二人身上,丑化他们的十多条传闻,居然没有一条是真的。
可是当初,这些谣言却被那么多人相信了。
当人们意识到,黎清立不仅没有说谎,而且真的不计报酬的想要救人时,已经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一时间,网络上翻涌起无数怀念的,忏悔的,哀悼的文字。
这延迟了近两年的正义,或许能少许告慰已经走远的灵魂。
“如果律因絮正常上市,或许我的孩子已经被治愈了。”
“我买不起甲可亭了,我把孩子送人了,我恨素禾生物。”
“有多少家庭因为素禾生物破裂啊,他们的罪过罄竹难书!”
“把普通人的痛苦放在心上的科学家,就这么被阴谋诡计给害死了,当年羞辱咒骂他们的,都是凶手。”
“如果他们不做这个药,或许还活的好好的,好人为什么这么难做啊。”
“说来可笑,要不是郑竹潘目中无人,得罪了一个小艺人,这件事永远也不会水落石出了,这也算是苍天有眼吧。”
“抓坏人还得靠内斗,要不是何大勇跟他撕破脸,谁能知道这种内幕呢。”
“素禾生物好恶心,郑竹潘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我要给郑竹潘立个石像,跪在黎顾两位教授墓前!”
……
要把孩子送人这话,还是沈桂给黎容的灵感。
他不知道现实中发生了多少这样的情况,但这种话确实很能刺激大众神经。
果然,舆论风向已经不需要他们下场引导,网民自发的就可以完成对素禾生物从扒皮到批判的整个流程。
素禾生物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个都逃不掉。
黎容站在洗手台前,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的脸。
眼底因为睡眠不足,隐约有些黑眼圈,但是眼睛确是格外精神明亮的。
很多人认为的两年,对他来说,已经过去了整整八年。
八年了,他终于掀起了滔天巨浪,将素禾生物这艘巨轮卷入暗无天日的深海。
海底燃烧着愤怒,仇恨的岩浆,会将他的仇人彻底烧成灰烬。
这是他活着的意义。
黎容挽起袖子,拧开水龙头,双手掬起一捧水,向脸上泼去。
他仔仔细细洗了脸,又用毛巾擦干净,然后盯着镜子里面色红润的自己,捋了捋还在滴水珠的发梢。
他走出卫生间,站在门边,云淡风轻道:“走吧,去嘉佳中心医院,见见郑竹潘。”
嘉佳中心医院外,记者把大门围的水泄不通,全院的安保都不得不来大门口维持秩序。
医院里,周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郑竹潘抢救过来了,但还在病房里没醒,一群素禾生物的高层在病房外吵成一团,谁也说服不了谁,好像郑竹潘一旦醒不过来,他们就要分家了。
宋演艺直接没露面,现在已经没有人关心他一个破娱乐公司的事了,他突然发现,娃京可以为素禾生物转移注意力,素禾生物同样可以为娃京转移注意力。
宋演艺恨不得自己没长眼睛没长嘴,直接切断了一切联系方式,任谁来问一律装死。
他从郑竹潘那儿吸取了教训,装死比硬刚管用多了,素禾生物要不是跟人对着干,也不会塌的这么快。
他完全忘了,当初那个公关方法是他告诉郑竹潘的。
周洪走出病房区,大跨步穿过走廊,去院长办公室找翟宁。
一路上,不少医院同僚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大家的手机都被推送了新闻,何大勇的实名举报里,明确提了周洪的名字。
周洪忍着刺眼的目光,一路来到翟宁办公室门口,他一把推开门,发现翟宁正在翻看相册。
那是小橙香孤儿院的相册,每年隋婉君都会带着孩子们拍一套,照片里的孩子或许不同,但他们都是翟宁的兄弟姐妹。
翟宁伸手抚摸着照片上一张张稚嫩的脸,她有些记不清了,那些离去的孩子的模样。
他们或许亲昵的叫过她姐姐,或许被她抱过,或许有等待实现的梦想,或许身处深山,却无比眷恋这个世界。
两年了,她终于敢面对这一张张脸,她终于做了正确的事。
周洪冲上前去,一把合上了相册,有些粗鲁的甩到了一边:“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看照片?”
翟宁看着空空的双手,有些麻木的抬起眼,望着周洪因紧张而不自觉抽动的咬肌:“什么时候了?”
周洪双手抱头,暴躁的在屋里来回踱步:“素禾生物要完了,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翟宁平静的问:“你今天不是有手术吗?”
周洪皱着眉,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淡定的翟宁:“我他妈还做个屁的手术,我可能明天就进去了!”
他觉得翟宁大概是被局势给吓疯了,所以才对郑竹潘的事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