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李太医,孤还未彻底咽气,就呼孤为鬼,怕是这个世上想孤活着的人并不多,若孤死了,他们又怎么会尽心为孤操持后事。”游玉岁眯着眼睛,脑海里是前世自己被草草下葬的模样。
福宝闻言,他虽然觉得太子殿下说得有点道理,可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殿下放心,只要有奴才在一天便不会叫旁人欺负了殿下去。”福宝抹着眼泪对游玉岁说道。
游玉岁温声道:“所以,金丝楠木棺材。”
“奴才这就去办!”福宝心中燃起了一股火焰。
“钱不够就问孤要,务必要快。”游玉岁叮嘱道,越快越好,他好找机会和他的好父皇要一道圣旨,让他就死后用自己提前准备好的金丝楠木棺材。
“是,奴才这就去办,明天就能让殿下见到棺材。”福宝立马道。
说完,福宝便告退,拿了令牌出宫去给游玉岁买金丝楠木棺材去。
而在另一边,入秋则是忐忑不安地回到了皇贵妃所在的雎鸠宫中。
入秋刚一踏进雎鸠宫,皇贵妃便将她叫到跟前问话。
宫殿之中挂着薄薄的轻纱,上面用金线织着蝴蝶模样的图案,在阳光之下翩翩欲飞,一旁的兽形香炉正在吞云吐雾,淡淡的清香正是从里面散出。
正殿的主位上正坐着一个穿着华服的娇美女子,明明已经快年近四十,保养得却如同二十出头的女子一般,她便是如今后宫中地位最高的女人,皇贵妃苏和婉。
苏和婉是当朝丞相的女儿,她父亲是寒门贵子,代表的是朝中的寒门一派,这一派的地位虽然比不上世家的地位高,但是手中的权力可不比世家手中的小,加上当今倚重寒门,她又生下长子,才被封为皇贵妃。
“太子身体可还好?”皇贵妃苏和婉眉头紧锁,太子一醒来,她们的人李太医便被太子踹晕送去了大理寺,这让她不得不警觉起来,立刻让自己的心腹去太子宫中探明虚实。
不过她也不担心李太医将自己暴露出来,她可从来没有交代过李太医谋害太子,只不过叮嘱他,太子身体贵重,用药时一定要慎重再慎重。这句话她对太医院的太医说过,而且李太医手中也有没有物证。
“太子气息微弱,躺在床上起不来身,看起来不太好。”入秋如实答道,“只是我觉得太子性格大变,不如以往那般温润尔雅好让人欺负。”
“性格大变?”皇贵妃苏和婉有些不以为意,“经历过死生,性格必定和之前有所不同。”
在她看来,太子当着自己心腹的面杖责自己放在东宫里的眼线不过是恼羞成怒使出的昏招,如此沉不住气,简直难堪大任。
“你把今日东宫发生的事,全部给本宫说一遍。”皇贵妃苏和婉看着自己手上刚刚染好的蔻丹开口说道。
她放在太子身边的人没了,除了太子将自己眼线杖责后赶出东宫的事,太子和入秋说了什么她却是一概不知。
“是。”入秋斟酌着措辞将太子宫中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奴婢将补品送到太子宫中查探太子虚实时,太子竟问我要起了娘娘珍藏的那颗五百年人参。”
“奴婢知道人参是娘娘珍宝,自己也舍不得吃,自然不敢随口答应,哪知道太子不要脸皮,直说自己的身子不配娘娘的好东西。”
“奴婢哪里敢应声。”入秋低着头道,她是个奴才,太子是明面上除了皇帝最尊贵的人物,而太子要的人参却是自己主子的心头宝,她一个奴才哪里敢说什么配不配。
“接着太子又说,您虽未他的庶母,但是怜他爱他,想必也是愿意给的。”
“好啊,好啊!”皇贵妃怒极而笑,随手扫翻了手边的青瓷茶盏。
太子把她架到高位上,这人参若是自己不给,那便是自己觉得太子配不上她的人参,她这个庶母更是不怜他不爱他。至于那人参,太子都配不上吃它,皇贵妃怎么敢给身份地位不如太子的人吃啊。
“果真是鬼门关走过一回的人,连面皮都不要了。”皇贵妃苏和婉咬着牙道,这天下竟然有嫡子如此逼着庶母给他东西的存在。
说完,皇贵妃的视线扫向入秋身后跪着的宫女,宫女手中捧着一个木匣,她忍不住开口问道:“这是什么?呈过来。”
宫女闻言恭恭敬敬地将手中木匣呈到了皇贵妃的手上,而入秋的头则是低得更低了。
皇贵妃打开匣子一看,里面放着宫规和先后处理宫务的旧例,熟悉的簪花小楷刺痛的皇贵妃的眼睛,想起那个有着绝世容貌和高贵家世的女人,皇贵妃眼睛里忍不住流露出了几分怨恨。
幸好,她死了,自己还活着。
“怎是先后遗物?”皇贵妃锐利的目光落在了入秋的身上。
跪在地上的入秋硬着头皮,只好将太子的原话说了出来。
“皇贵妃虽然位同副后,但副后终究是副后,不是皇后。”
“先后处理宫务被今上夸赞,皇贵妃要同先后多学习。”
“可惜当年孤母后身边有大长秋相助,皇贵妃身边却没有,难怪会有不仔细的时候。”
皇贵妃听到最后,手不由跟着发抖,一怒之下将先后留下的遗物撕了个粉碎。
纸屑被皇贵妃愤怒地甩出,在空中纷纷扬扬。她按着自己发疼的心口喃喃道:“我不如她?我不如她?”
她是皇后,自己到现在也是皇贵妃,她自幼接受最好的世家教育,而自己却要和父亲在乡野之间耕作,她是世家小姐,她是乡下粗鄙的乡下村姑。
苏和婉自认容貌才华样样都不比皇后差,可是他们的眼里却只有皇后。
“我不如她?”苏和婉笑了起来,“我活着,她死了,她儿子的东西以后也都是我儿子的。”
皇后出生世家又如何?母族没落,在朝堂之上没有丝毫话语权,成不了太子助力。太子本人也因为生而克母,被当今不喜。等到她的孩子继任大统,自己便是太后,而先后只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输家。
这样想着,皇贵妃的手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身上的戾气消散了些许。
而入秋看着皇贵妃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人参,还给太子吗?”
“给,当然得给,不给岂不是显得我这个当庶母的对太子不尽心。”皇贵妃喘着气咬着牙道,“明日便将那颗人参送到太子宫中去。”
说完,皇贵妃拂袖而去。
………………
夜色渐深,太子寝宫的烛火还未熄灭,此时的游玉岁正披着外衣看着闲书,侧脸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尤为精致动人。
然而福宝公公在看着这一幕时却在游玉岁的身上看出了几分落寞,太子醒来便是太后都差人前来探望,唯独今上,对太子不闻不问。
“殿下可是在等陛下的人来?”福宝公公小声问道。
“哈?”正在看话本的游玉岁抬起头来,神色茫然,他只是单纯地睡了好多天现在睡不着。
而福宝硬是从游玉岁的茫然中看出了恍然与哀伤,他连忙上前安慰道:“太子殿下,陛下也是因为政务繁忙。”
然而政务再繁忙,就算不能亲自来,随口派个人来也是一句话的事,说到这里福宝都不忍心继续安慰下去了。
游玉岁沉默了一下,他真不是因为他的好父皇不来看自己而悲伤,于是游玉岁为了不让福宝继续说下去选择熄灯睡觉。
第二天一早,皇贵妃宫中的入秋便将那颗五百年人参送到了太子宫中。
收到人参的太子看过一眼,随口对福宝道:“拿去煲汤。”
“什么?”福宝愣住,五百年人参,不留着吊命用,直接用来煲汤?
入秋闻言也快站不稳了,她主子的心头宝就这么用来煲汤了?
游玉岁当然知道这样的好东西是在命危之时用来吊命的,但是他要死,什么天材地宝都吊不住,还不如拿来煲汤。
“就用来煲老母鸡吧,有多的就给贵妃送过去。”游玉岁无所谓地说道。
福宝:……皇贵妃看见您把她的人参用来煲老母鸡,怕是要被你直接气死。
“奴才这就去办。”福宝拿着人参转头给了东宫里的小厨房。
“入秋姑姑不如在这里等着,等汤煲好就给皇贵妃娘娘送过去?”福宝看向神色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入秋道。
“不必了不必了。”入秋连忙告退,然后用发飘的脚步走出了东宫。
一个时辰后,人参老母鸡汤煲好,游玉岁一想到这是从皇贵妃手中抢来的心头宝老人参就痛快地喝了两大碗。
然后,游玉岁便感觉自己的鼻子一热,好像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了。
“来人啊,传太医!太子殿下流鼻血啦!”福宝公公惊叫道。
游玉岁:……他流鼻血的事大可不必叫得那么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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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游玉岁:孤,虚不受补,你们懂吗?
第三章
游玉岁大病初愈,刚刚醒来的第二天就流了这么大一摊鼻血,直接吓坏了东宫的宫人们。
小太监在福宝公公的呵斥下去请太医,宫女们端来热水和布巾替太子洁面,整个东宫都因为游玉岁突然流鼻血而忙碌出来。
“殿下,殿下,怎么流了这么多血,还止不住……”福宝声音哽咽,他是心疼啊,那皇贵妃送这么好的东西来东宫准没有安好心。
这个时候,福宝已经完全忘记了东西是游玉岁强行要来的,用来煲老母鸡也是他吩咐的。
此时,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游玉岁有些茫然,他只是流个鼻血而已。
很快,东宫的小太监便从太医院请来数位太医给太子看病。
太子刚刚病好,如今又突然流鼻血,担心太子出事,太医院的太医基本都被东宫的小太监请了过去。
一时间,众位太医齐聚太医院给太子诊脉。
游玉岁坐在床上,墨发披散,身上披着一脸玄色绣金的外袍,越发显得他肤色苍白,加上他神情恹恹,像极了一个大病初愈身体不好的人。
“张太医,快给殿下瞧瞧。”福宝公公走到太医院最德高望重的老太医面前开口道。
“请殿下将手腕伸出。”张太医摸了摸自己胡子对坐在床上用丝帕捂住鼻子的游玉岁道。
“嗯。”游玉岁应了一声,然后伸出了过分纤细的手腕。
这手腕,看得张太医眉头一跳,太瘦了,像身体有不足之症一般。
随后,张太医将手指搭在了游玉岁的手腕上,然后眉头狠狠地皱起。
这脉搏,这力度,怕是练武之人都不遑多让。
张太医感受着这强劲的脉搏,眉头越皱越紧,越皱越紧,看得一旁的福宝公公心也跟着一起提着,直到提到了嗓子眼。
“张太医,殿下身体如何?”福宝公公说话的声音已经带上了颤音,他生怕听到了不好的结果。
“殿下之前可是吃了什么东西?”张太医将放在太子手腕上的手指拿开后向福宝公公问道。
“殿下之前喝了五百年人参煲的鸡汤。”福宝公公如实以告。
“什么!”张太医的声音立马提了起来。
五百年的人参,煲了老母鸡汤!一时间,张太医心痛到无以复加,他想骂太子暴殄天物,但是想想太子的身份,所有的话全都梗在了喉咙里。
于是,张太医好好整理了一下情绪,看着游玉岁道:“这便对了,太子殿下这是补过了头,这才导致火气旺盛流了鼻血。”
福宝公公闻言瞬间安心,只要太子殿下没事就行。
然而游玉岁却抓着张太医的手道:“你确定孤是补过了头,而不是虚不受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