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余乐一个都认不出来。
他不会说外语, 还脸盲, 他怕谁!
好在在白一鸣滑到底的这点时间里, 身后的那两个人并没有试图和他交谈,或许是沟通困难,又或者是少了白一鸣的存在,如余乐这样的全国冠军不值一提,也懒得攀谈交情。
余乐在工作人员的提醒下,滑了下去。
就是很简单的滑雪。
适应雪面,适应道具,他只能做些最简单的动作让自己尽量不要摔倒,在之后的三个跳台里,他也只敢做最简单的一周转抓板。
等待了15分钟,就滑了30秒,效率太低了。
余乐在滑到底后就蹙了眉,他不认为这里是个好的训练场。
“感觉怎么样?”柴明也蹙着眉走过来,他一直在找合适的观察区,但找到了却发现自己没办法指导训练,不熟悉的环境也让他的教练工作开展不了。
“标准的赛场,有必要熟悉一下,但基础的训练效率不高,我觉得我们不能在这里投入太多的时间。”余乐就事论事。
柴明点头,然后看向白一鸣,“你要去U型场地那边练一下吗?我跟你过去。”
白一鸣点头。
于是双方分开,余乐独自训练,适应新的环境,柴明在U型场地帮助白一鸣录像,到了白一鸣的程度,教练能够给的指点并不太多,都是细节方面的东西,他自己就可以复盘研究。
而且余乐也具备一个人训练的能力,如果只是进行基础训练,他自己就可以做的很好,再说余乐的天赋让他并不太局限于教练的指点限制,他更喜欢在灵光一闪的那一瞬间抓住机会,在感觉正正好的时候做出最正确的技巧动作。
这是一种运动状态,天知地知他知道但教练不知道。
而坡面障碍技巧这项自由度更高的运动,正是需要运动员的临场发挥,如何在技巧分和全程分下权衡出最正确的选择。
这天上午,余乐一共就滑了五次,但感觉越来越好。
就在他有更多的感悟,想要去验证的时候,柴明叫住他:“吃饭了。”
……
这里是对全世界开放的训练中心,所以除了有标准的训练场地以外,当然也会提供食宿。
有必要的情况下,只要你愿意给钱,还能够为你请来世界级的教练指导你的训练。
午餐就在紧邻滑雪场的一栋大楼里,一路走过去的时候,余乐从白一鸣这里了解了一下这里的消费。
包吃包住提供训练场地,一天300米元,如果聘请教练,300~5000米的都有,像他们这样只是吃顿午饭和训练,一天就是80米。
滑雪还真是个超高消费的运动。
余乐现在也算是有点小小的存款,但让他自己来外训,那点儿钱恐怕只能够支撑他在这里进行最基础的,不到一个月的训练吧。
想想这小半个月在奥国的吃住行,余乐在心里巴拉了一下,还真是省下了不少钱呐。
午餐依旧是自助餐的形式,餐厅会根据当天的就餐人数增加分量和品种,午餐很重要,因而菜品很不错,不仅仅有当地菜品,还因为最近R国的训练队在这里训练,而增加了不少的R国料理,拉面、炒饭、盖饭,在煮拉面的窗口附近,桌面上摆放了十多种的小菜。
这家训练中心也算是很用心了。
余乐对这些食物的适应性不错,给自己要了一份拉面,再在上面盖上牛肉和小菜,浓郁的牛骨汤与面融合在一起,虽然清淡,但看起来应该很好吃。
等待拉面有一会儿时间,当余乐端着拉面回去座位,就看见白一鸣的对面坐了三个人,中间的金色头发尤其地显眼,耳钉也在灯光下发出耀眼的光。
余乐一瞬间就不太想过去了。
但他很快就发现了白一鸣的不适,脚下步子反而加快,来到了白一鸣身边,将餐盘放在桌子上,笑。
他紧挨着白一鸣坐下,视线落在白一鸣的餐盘上,一份牛排,一勺土豆泥,还有一块看起来就干巴巴的面包,以及一份汤。
非常典型的西式午餐。
对对面的三人微笑了一下,余乐开口问白一鸣:“午餐吃这个可以吗?”
“可以。”
“如果没胃口的话,吃点汤汤水水的更好。”他把面条推上前一点,“看着会不会有点胃口?”
白一鸣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餐盘,正要说话,余乐对他眨了一下眼睛。白一鸣沉默一秒,然后起身:“我也去拿一份。”
白一鸣离开,柴明端着餐盘也回来了,他的餐盘里就摆着一碗米饭,还有些小菜和汤。他没有坐白一鸣的座位,而是在旁边看着这三位R国队员,面无表情的时候,鹰钩鼻子的杀伤力很大。
而余乐就继续对这三位笑,不管他们一起来找白一鸣是什么原因,但白一鸣很明显不想和他们交流。
所以请离开吧。
小山则江是个会交际的,他对余乐说最简单的英语,然后介绍了身边的陌生人,说:“竹内由纪。”
余乐握手,简单寒暄,勉强应付,水木朝生用眼尾看着余乐,随后一按桌面,第一个站起了身,嘟囔一声,“@##……”
于是剩余两人也就起身告辞,身边也终于清静了下来。
柴明这才坐下,说:“感觉不舒服?”
“对啊,居高临下的俯视感太强了。”余乐夹起面笑,“等能够平起平坐了再来往吧,不平等的地位可不是一段交情的好开端。”
柴明嘴角一勾:“你能够想明白就好。”
“当然,受到鄙视的是我,我必须想明白啊。”余乐爽朗地自黑,夹起一筷子塞进嘴里,吃的喷香。
柴明已经端起了碗,又停下来看着余乐,由衷说道:“能想明白,看透彻,很好。”
然后转口聊道:“如果这里你感觉不适应,也可以告诉我,训练场地虽然很重要,但环境更重要。”
余乐抬头,咽下嘴里的面条,一脸迷茫:“啊?我听不懂,你说的什么?我英语不好啊。”
柴明着实愣了一下,继而反应过来,哑然失笑。
笑容格外的大,笑出了牙齿。
但笑够了,余乐也不得不坦白:“今天早上下楼的时候,听见大师兄和您的谈话,其实一直都有些在意。”
柴明停了笑,语气温柔:“不用担心,我看这里还不错,明天就把他们都带过来,这里有一个专门的教练席,应该可以兼顾所有人。”
余乐送了一口气:“那就好。”
“余乐。”
“嗯?”
“队里的环境不是很好,是我没有处理好,你最近辛苦了。”
余乐的筷子“咔哒”掉在了碗里,连连摆手:“我的天,您可别这样,我真没觉得有问题,进入一个新环境本来就需要适应和融入的时间,这些人际关系我可以处理,也不会影响训练,我觉得我现在处理的已经非常好了,您这没一说,我会多想的。”
柴明沉默地看了余乐很久,最后点头:“吃饭吧。”
“哎!”余乐笑眯眯地脆声应着。
这个滑雪训练场其实并不是很好,人真的太多了,但场地却是余乐迫切需要的,他作为新人,太需要在不同的场地下进行训练,以应对未来不同比赛的不同赛场。
所以他选择无视身边的环境,积极地投入到训练中,再加上前面一段时间的训练,当下午训练结束的时候,他差不多已经可以达到国内70%的水平。
他知道,这个水平在这些外国运动员的眼里,毫无威胁力,甚至还会以他的实力作为华国这个项目的最高水平,被人在背后议论和嘲讽。
不愿意多想。
总之比赛还有十天的时间,他总不会一直都是这个成绩。
当然,在这个训练场里感受到的不自在,余乐不会对柴明抱怨,却不代表他不会和程文海吐槽。
休息了一天的程文海听后义愤填膺,撸胳膊挽袖子,气鼓鼓地说:“等哥明天过去的,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大国外交!”
然而,现实并没有给程文海机会。
训练项目不一样,程文海根本遇不见坡面障碍技巧这边的人,而且华国在空中技巧这项比赛项目上,也是排在强国之列,男子组虽没拿过冠军,但整体水平都不差。
在那边的跳台雪道上,程文海得到的态度是尊敬的,是平等的交流,甚至R国空中技巧的教练还组织队员围观学习。
程文海只能“哑火”。
不过R国的做法给了余乐很大的触动。
他发现自己也过于自信了,为了赌一口气,不和人交流的结果无异于“闭门造车”,他要想提升自己,必须和世界接轨,了解和观察这些优秀的运动员训练的状态和方法。
以他现在的水平,基本已经可以看懂,他与水木朝生这类运动员的差距在哪里了。
不是天赋,到了这个级别的赛场,遇见的看见的都是天才。也不是努力,因为再是天才,没有自律也走不到这一步。
他们赢在心态上,用一种“玩”的态度去认真对待训练,他们会和同水平的队员相互比拼,就像余乐和白一鸣那一次比拼“灾难上桥”一样,他们很乐于去挑战更高的难度,摔倒了爬起来,成功了就换成欢呼。
余乐缺少这样可以和他竞争比拼的队友,白一鸣的主项在U型场地上,所以只能算是半个。
所以余乐突然开始怀念起了周晓阳。
不是孙毅,是周晓阳。
孙毅是个很难搞性格,余乐几乎很难想象和他说说笑笑的画面。
反过来他和周晓阳因为那一次比赛的原因,似乎达到了某种默契,都愿意尝试和对方成为朋友。而且周晓阳的实力比孙毅强,如果他可以顶住压力放开了滑,水平还余乐之上。
所以我的同胞们,你们什么时候才来啊?
这样的呼唤在余乐心里发出两天后,华国参加这次欧洲杯的选手们,抵达了。
并不都是国家队的队员,因为这次过来,除了比赛,还有集训目的。
华国冰雪协会挑选了有能力,有潜力的运动员,总计29人,成年组19人,未成年组9人,由来去匆匆的白祥磊白会长担任领队,以及毛遂自荐的温喜德担任集训队主教练,加上教练组和工作人员总计35人,悉数抵达奥国,进行为期半个月的国外集训。
余乐得消息,一直关注着楼下的动静,听见吵闹声下楼一看,果然一辆大巴车先到了,集训队员们正围在车边儿拿行李。
一眼扫过,也大多眼熟,都是在各个项目里拔尖儿的运动员。
袁珂小妹妹不负众望,果然出现在了余乐的眼前,拿了行李一转头,看见余乐甜滋滋地迎上来,“乐哥好啊,乐哥你们都先到啦,乐哥这里训练怎么样啊,乐哥……乐哥……”
余乐被小姑娘的可爱乖巧,甜的心都要化了。
不过“皮猴子”章晓没过来,余乐也是后来才知道,在晶洋雪山那一站的比赛,国家队员嘴里那位“在运动员宿舍区打架的小孩”,章晓赫然就在其中。
真是淘的天不怕地不怕,直接被大赛组禁了比赛,回家好好反省去了。
招呼了袁珂小妹妹,余乐就将目光落在了另外一群人的身上。
以孙毅为首,抵达宾馆后,没有一个人对负责接待的路未方打招呼,围在前台等着拿到房卡,拎着行李就上了楼。
周晓阳也在其中。
却又被排斥在集体外,在看见余乐后,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过来,余乐就对他笑了一下,立马就推着行李走了过来。
周晓阳因为那次对孙毅的反抗,最近在队里的日子不好过。
温喜德不重视他,这世上最不缺“看人下碟”的人,再加上周晓阳自己也是个软绵绵的脾气,总想找个大腿抱,因此他的成绩在队里即便算不错,一直也过的挺孤单,挺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