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说着两个女护士居然要自己动手将氧气瓶搬上去。
“乔娜小姐,这是怎么了?”有病人问道。
“医院停电了,楼上外科的重症病人铁肺停了,只能用氧气筒或者手按,我们救护中心的氧气罐还多,先借几个上去,等下我可能要留在那边帮忙,麻烦大家相互照顾些,有事来二楼找我们。”
乔娜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去搬氧气罐。
救护中心也有小病小痛前来就诊的,比如半夜肚子痛得受不了,血压突然升高,低血糖昏迷之类的,经过治疗可以短时间内快速恢复,但需要过夜观察一天的,他们中有人见状赶忙从病床上起来。
“我来帮您吧。”这是一位血压突然身高被送来医院的男士。
“按呼吸囊是吧,我看你们按过,这好像挺容易的,我们能帮忙吗?”这是一位头磕破被送救护中心的女士。
“对,我们能帮忙吧,我虽然一只手断了,我还有另一只手啊。”科莫.伯纳德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病房里溜了出来,穿着住院服踩着拖鞋站在门口对乔娜笑。
小莉莎和托马斯先生也走来出来。
“我爸爸腿断了不能动,但是我行,我已经能自由活动了,而且我的手好好的。”小莉莎说着举了举自己的手。
“我也行。”
“按个呼吸囊我也会。”
布朗女士和乔娜面面相觑,乔娜眼眶有些红红的,她假装不经意地抹了抹脸,“我代表济合感谢大家,不过福特先生,莱恩先生,你们自己都没有恢复好,就别来凑热闹了,弗尔德先生我可不想看到您呼吸囊按到一半就要急着上厕所。”
乔娜点出了几个不适合的病人,随即看向其他跃跃欲试的众人,“谢谢大家,这次,事关人命,不跟大家客气了。谢谢,真的谢谢。”
救护中心里什么病都有,还有科莫这种缺胳膊断腿的,当这些人齐心协力背着氧气罐上去,出现在一众白大褂眼前是时候,医护人员们的眼眶都有一瞬间的酸涩。
“叶医生,我来帮你啦,按呼吸囊,你教教我。”
“医生,我这只手还能用,我帮你换一会?”
“医生……”
病人们迅速填充了各个不足的位置,很多连续按了许久的医生终于可以稍微换一换手。
“凯瑟琳,你知道吗,我把人救活了,我居然没有用肾上腺素,用这双手把心脏按活了过来,我真是太了不起了。”
有了病人们的帮忙,理查和凯瑟琳终于能休息一会,理查十分激动地抱住凯瑟琳,叙述着自己刚刚徒手救人的丰功伟绩。
“对,你真棒!”凯瑟琳感受到理查的双手还在微微颤抖,两双同样轻颤的手抱在一起。
电是晚上十点多才来的,整整四个小时,白大褂和病人们齐心协力,愣是没有让这个晚上有一丝遗憾。
当铁肺工作的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都没有人有力气欢呼雀跃了,白大褂和病人们各自打了招呼,精疲力尽地向各自床位走去。
有拖鞋穿掉的,有衣服找不到的,但大家都不在意了,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叶一柏擦了擦额头的汗,走向裴泽弼,他拿起裴泽弼的手臂看了看,“问题不大,我帮你包扎一下,打个石膏。”
“好。”
叶一柏办公室里,裴泽弼看着认真帮他打石膏的叶医生,眼中露出稍许无奈来,光啊,越来越亮眼了,让人忍不住亵渎,又不敢亵渎。
因为实在太累,送裴泽弼离开后,叶一柏就趴在办公室里睡了会,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连续两天熬夜使得叶医生的精神明显有些不济,但饶是如此,他今天还是不得不出门。
救护中心排班是按照“白、夜、下、休”来安排的,叶一柏今天恰好休息,但“重生计划”被批下来后,叶一柏就第一时间联系了沈来,并约了今天上午见面。
叶一柏出门,叫了车。
今天正好是红十字院的义诊日。
“先生,前面人太多,开不进去了,您能在这里下车吗?”
司机看着前面排了一长街的人,回头有些为难地对叶一柏说道。
“当然,我就在这儿下了。”叶一柏说着将银元递给司机。
说到义诊,自从调到救护中心后,叶一柏就没有再参加过义诊了,救护中心离不了人,休息日又不一定是义诊日,今日倒是凑巧。
值班的巡捕和警员都是熟人,张浩成笑呵呵地凑上来问叶一柏需不需要效劳,那位法租界的巡捕对这位叶医生也是印象深刻,想上来打招呼,又有些犹豫,见叶一柏主动看过来对他点头,他整个人都不由挺了挺,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叶医生,您今天来是干嘛呀,需要我们帮忙吗?”
“我来找沈院长,你们忙你们的,不麻烦。”
叶一柏穿过长长的人流径直往前走,有市民质疑他插队的,立刻被拿着搪瓷杯举着《周六邮报》的张浩成科普了一遍叶医生的丰功伟绩。
等他到沈来办公室的时候,沈院长已经等候他多时了,同在办公室的还有普济医院的梁院长,两人正在交谈波恩教授牵头,叶一柏为主角的“重生计划”。
“很多国家都很重视啊,听说纽约和伦敦都直接派了医生飞机过来。”
“对,我也听说了,毕竟是工业大城市,工业、机器的发展,对于断肢再植的需求也随之增大,第一例断肢再植是我们华国医生做的,这么好的开头,如果我们再被落下,那就没法跟同胞们交代咯。”
“砰砰砰”
“请进。”
“我们的功臣来了。”沈来说着,一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叶一柏迎去。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离红十字院不远的法租界住宅区内。
叶芳和魏如雪及杨东从车子里下来。
“哇,那边好多人啊。”杨东看着不远处排到街拐角的队伍,发出惊呼声。
叶芳显然也十分惊讶,她是第一次离开杭城来到另外的一座城市,一路上透过车窗,她不断在心里暗自感叹上海的繁华,但是看到不远处这一幕,她还是震撼于这个城市的规模,好多人啊。
“义诊日吧,上次我也看到过,你住久了,每周都看到,就见怪不怪了。张妈,带小姐和少爷先进去。”
“哎,好,叶小姐,少爷,请吧。”
叶芳点点头,她边走边回头看了不远处的红十字院一眼,上海的医院啊……
第129章
叶一柏走进红十字医院的副院长办公室,沈来和梁少辉都站了起来。
“叶医生,来,我跟你介绍一下,梁少辉,普济的梁院长,坐坐坐,我这你就别客气了。”沈来笑呵呵地说道。
梁少辉梁院长,在上海医学界也是极负“盛名”的人物,华国第一个公然把“男科治疗”登到报纸上宣传的院长,后世那些个在公交车上街头巷尾看到的治疗男科不孕不育广告的祖宗就是这位了。
“梁院长,您好。”叶医生客气地和梁少辉打招呼。
梁少辉被称为上海医学界里的狂客,被许多老一辈的学者所不喜,沈来在邀请他怕叶一柏有想法曾特意打电话问询过,也解释了梁少辉当年这一出格之举的苦衷。
普济建立之初,国内战争频发,人民困苦,而西医也仅在中上层人士中流行,且这时候的大型综合性医院大都是外国人设立的,收费高且因为语言问题,普通的华国百姓几乎不能享受到综合性医院带来的医疗便利。
而沈来和梁少辉这群人就萌生在自己创办医院的想法,普济、红十字会医院都是这个时间段被创立出来的,创立之初,国人的不信任、维持医院运转的庞大资金压力,这一群华国最早的白大褂在医院创立之初几乎是不拿工资的,全凭着一腔热血和奉献精神在坚持。
但维持一家医院需要多少资金,再厚的家底在有进无出的情况下都会被耗光的。
“都说他离经叛道不要面皮,但是我们一起走过来的人知道,那时候是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在那时以后,梁少辉这三个字就和男科捆绑在了一起。但我敢说,若论组织能力,这上海医学界无人能出其右。”电话那头的沈来这样说道。
“沈院长,您多虑了,疾病只分轻重缓急,哪有分三六九等的,梁院长能在如此逆境中为普济挣来一条生路,着实值得我辈中人学习。”
这通电话后,这才有了今天这一遭。
梁少辉上下打量着叶一柏,面上满是笑意,他对着叶一柏伸出手来,“疾病只分轻重缓急,哪有三六九等,叶医生,久闻大名了。”
叶一柏也伸手和他握在一起,在这位梁院长身上,叶一柏依稀看到了曾经课本里提到的那些民国狂士的影子。
“梁院长,您过奖了,很荣幸见到您。”
“行了,你们别客气来客气去的,少辉啊,这次有叶医生在,洋人出钱,咱不但白得便宜,还能为上海周边的百姓谋福利,这事你得好好做。”沈来道。
“那是当然,我早就准备过了。”梁少辉说着,从身旁的包里取出两张纸来,分别递给叶一柏和沈来。
“这是我这几日搜集的,西城区一带是上海工厂的聚集地,我跟附近几家医院和诊所联系后统计了一下,就西城区那一片,每天至少有七八个,这还是上门求诊的数量,更多的工人,手断了,草木灰抹一点也就过去了。
所以病人是不用担心的,主要是前期的宣传工作和组织工作,我们普济本身就在西城区,到时候我这边可以留出几个手术室和病房出来了,至于具体的病人接送的细节……”
叶一柏闻言笑道:“这个问题不大,济合和圣玛丽都有救护专用车,到时候调几辆过来就行。”
沈来和梁少辉闻言对视一眼,沈来惊讶道:“一柏,这事你能做主?”
“救护车辆本身就是救护中心在调配,而且卡贝德院长和波恩医生对这次推广计划十分重视,至于圣玛丽那边,也就是打个招呼的事,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麻烦。”
上次医学讨论大会后,叶一柏这个秘书长和很多医院的医生都有交集,一众大医生愿意和叶一柏这位后起之秀交好,加上这次“重生计划”圣玛丽医院也要参与进来,调配几辆车并不困难。
“这就太好了。”
梁少辉抚掌大笑,看向叶一柏的目光更加不同起来。
别听这位叶医生说得容易,不管是他还是沈来都明白这可不是简简单单几辆车的事情,这代表着这位叶医生已然可以调动那些洋人的医疗资源了。
这洋人的医疗资源可不是说一两个床位的事,而是稳定的药品供给线,现在国内虽暂时和平,但内忧外患犹在,更有外敌虎视眈眈,若是战火再起,那药品便是价值千金啊。
三人又细细商讨了“重生计划”的具体流程,确认可实施性后,才都松了一口气。
“那就先这么敲定了,有什么问题我们电话里再联系。”
“好,我回去和波恩教授沟通一下,普济到时候空出来的病房和手术室的损伤和济合后勤部对接,济合全额报销,这都是拨下来的专项资金,梁院长不用和他们客气。”
梁少辉笑道:“这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和那些洋人客气的。”
话落,三人同时大笑起来。
这事情一谈就是一上午,沈来站起身来道:“今天我做东,我们去外面的炒菜馆吃一顿吧,先说好啊,家常菜,贵的我可请不起啊。”
叶一柏和梁少辉自然没有意见。
三人出了办公室往外走,红十字会医院大门那还在举行义诊,人太多不方便,于是几人走了侧门,侧门离正门不远,旁边就是一个小巷,据沈来所说,这里颇有几家地道的本地菜馆。
只是刚走出侧门不远,两人就听到一阵争执声。
“怎么你们家的傻子撞了人,还是你们有理了?”
“你才傻子呢,这么大的人都没人教你说过话嘛!阿亮!”
争执声逐渐大了起来,似乎还动上了手,因为是义诊日的缘故,周边是有巡捕和警员站岗的,但是因为这儿地处法租界和上海市区的交接处,自从上次黄皮和黑皮闹开引得沈来装晕后,不管是法租界的巡捕房还是警事局都吃了上面的一顿挂落。
于是这一回,见只是争执,黄皮们看看黑皮,黑皮们瞅瞅黄皮,两边都等着对方动作,最终的结果就是谁都没动。
“舅妈,算了吧,把巡捕们引来就不好了。”叶芳焦急道。
“算了,怎么能算了!他居然说东儿是傻子。”魏如雪气红了眼,“阿亮,狠狠教训这个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