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听见对方这么说,何疏就忍不住想吐槽。
“那是因为他吓的是我,换了别的普通人,如果被吓死了,这算是阳寿未尽还是横死?”
鬼差自知理亏,没敢继续跟他辩解下去。
“我姓胡,排行第三,旁人都喊我胡老三,这次多亏你了,还有上次你帮忙缉拿赵邱,我已经向上面给你申请了奖励。”
何疏:……
奖励什么?
不会是奖励冥币吧?
他浮现一丝古怪神色。
胡老三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想歪了。
“像你这种见义勇为帮助缉拿阴犯的行为,我们会禀明上峰,给你记在功德簿上,也就是俗称的阴德。”
他怕何疏还不明白,索性解释得更仔细些。
“所谓为善而人不知,是为阴德,虽然人不知,但神鬼皆知,你积的这些阴德,可能不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没法让你马上升官发财,但对你以后会有好处。”
何疏帮他补充:“就像积累幸运值,幸运值高了做事就会更顺利,也会有更高几率开出好装备。”
胡老三笑道:“可以这么理解。”
虽然这么说,到底加没加,全屏胡老三一句话,何疏也不可能看见功德簿。
但胡老三又道:“你想不想去下面逛逛?要是有机会,赶上左判官出差的日子,说不定能觑空让你瞅一眼功德簿呢!”
阴阳相隔,活人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到异界去的,哪怕玄门中人懂点道行的,也不例外。
能下阴的,大致有几种情况。
要么遇到意外,灵魂出窍。这种情况机缘巧合到下面转一圈还能回来的,属于幸运儿,还有一些人去了就回不来的,就是悲剧了。
要么就是懂行的神婆,能召唤已经去世的人,附其身上,借他们之眼“看见”阴间情况。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下阴,自己可以控制神魂或身体直接去到想去的地方,来去自如,不受限制。这里头也分能力高低,能力高的,自然是广寒那种,至于能力低的,把自己给玩没了,也不是没有。
何疏知道这些,也不代表他对阴间就很了解。
自古以来,众多文学作品对那儿的描绘众说纷纭,各有不同,谁也无法说服对方。
他好奇问:“你们那儿的判官姓左?”
胡老三笑了:“外道了不是?阎王座下都有左右判官,左掌功德簿,右掌生死簿。盖棺定论,须得两者结合,才能下评断。”
这回的鬼差不仅话多,跟上次简直判若两人。
何疏怀疑胡老三在对他示好,否则不需要如此和颜悦色。
可自己又凭什么让鬼差如此讨好?
以前他也从没发现自己有这种王霸主角之气啊?
……难道是广寒?
何疏心念一动。
“胡大人,人既然交给你了,我先走了,广寒他们还在外头等我。”
果然,听见广寒的名字,鬼差更热情了点儿。
“别叫我胡大人,你也算半个自己人,我们经常往来阳间也不方便,最近加班又多,说不定以后还有劳烦你的地方,你喊我老胡或三哥就行了。”
何疏不动声色探问:“三哥,你跟广寒好像是旧识?”
胡老三眼珠一转,含含糊糊道:“谈不上旧识,广爷是个有大本事的人,我等也是仰慕已久。”
何疏讶异:“听你这意思,广寒以前就跟你们打过交道?他也是鬼差吗?”
胡老三笑道:“自然不是,不过我也是道听途说,广爷以前在下面闹的那一场可是威风,差点将大半个阴间都掀了,原先据说还想推举广爷去坐那第一殿鬼王之位,可经那一场之后,谁还敢提这茬?只能赶紧把那活阎王送走了事。不过依我看,广爷本事这么大,你又体质特殊,以后咱们肯定也会经常打交道的。”
他所讲述的,是广寒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能让鬼差如此畏惧忌惮,又敬又怕的人物,却每天都在家里看电视上网做菜直播。
谁能想象胡老三口中的“广爷”吃饭不爱吃鱼,因为鱼刺多,后来发现鳕鱼鱼刺极少之后,就从外面购置一大箱鳕鱼回来,整整直播了三天的鳕鱼花式做法?
但在胡老三那里,广寒的存在甚至能让他放下鬼差架子来示好何疏。
“那他既然不是鬼差,为何还能大闹地府,难不成是孙悟空?”
听见何疏发问,胡老三哈哈一笑,接着压低嗓音故作神秘。
“孙悟空肯定不是,但我听说,广爷身上有龙息,难怪上面会想让他留下来……”
什么玩意?
胡老三声音越来越低,好像在说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何疏竖起耳朵再凑近,却听得一头雾水。
他忽然想起广寒身上两次出现的幻影。
一次是在霞山,一次是在新寰大厦。
云龙变幻,天狼咆哮。
广寒说那是幻术。
但何疏一直觉得不是。
因为幻术是不可能吃掉窅魔的。
难道会是胡老三说的龙息吗?
一人一鬼在ktv洗手间窃窃八卦,那个鬼手里还拎着个逃犯。
胡老三彻底没了上次的高冷难以接近,现在他活脱脱像个八卦精,试图用自己听来的八卦在何疏这里套近乎,换取交情。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
何疏吓一跳,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把洗手间直接给反锁了,外面的人进不来。
“不说了,差点忘了正事,下回见面再跟你聊,你要是有急事也可以找我,点一支香在东南方向念我名字就行,不过有时候我出差太远可能听不见……”
胡老三飞快说着,一边抓着逃犯往洗手台上爬,话还没说完,很快就消失在镜面后边。
何疏:……
他打开门,门外站着广寒。
对方盯着何疏看了三秒,直接把何疏看得浑身发毛。
广寒微微皱眉。
“你身上有鬼气。”
何疏嘿嘿一笑:“刚我抓了个鬼,怕吓到人,就把门锁上。”
广寒:“那鬼呢?”
何疏:“被胡老三带走了,哦,就是上回抓赵邱的那俩鬼差之一,你认识他吗?”
广寒摇摇头。
他闻到了何疏身上淡淡的酒味。
其实对方也只是喝了两罐啤酒,不算多,醉谈不上,只是广寒格外敏锐。
“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他问何疏。
“你怎么知道?”何疏很惊讶。
“写脸上了。”广寒总能说点冷笑话,“左脸写着欲言,右脸写着又止。”
话都问到这里了,何疏索性开门见山:“三个月租期到了,你们还走吗?”
广寒:“我可能要出一趟远门。”
何疏调整表情,勉强笑道:“那也好,祝你们一路顺……”
“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广寒没等他说完,照着自己的节奏问出下一句话。
嗯?
怎么跟预想的对话不一样?
何疏始料不及,一下卡壳了。
“去哪里?”
“还不知道,等李映把具体地点发过来,应该是在云南。”
何疏无语:“李映这次薅你羊毛薅到云南去了?”
他现在把自己跟广寒比成羊,被李映抓外差就是被李映薅羊毛。
广寒:“不是,特管局在西南遇到手持镜子的降头师,我去想看看是不是地之魄。”
何疏灵光一闪。
“我外公笔记里记载的那面鬼镜,也是乐道长在西南遇到的!”
虽说西南这个范围实在太大了,但两者有些过分巧合,值得他们去探究一番。
“既然你们信得过我,那我就陪着走一趟吧!”
何疏面上露出勉为其难的表情,心下却在寻思。
虽然郑七承诺的辛苦费,随着他自己在新寰大厦里灰飞烟灭而作废,但现在三人都有收入,也不算拮据,他寻思抽十天半个月出一趟远门,就当是旅游,也未尝不可。
刚才一下低落的情绪不知不觉恢复正常,似乎还略高于正常值,何疏松一口气,他心底不希望他们离开,又不好开口挽留。
纠结的心思直到此时迎刃而解,如雨过天晴,雪霁日出。
想半天,他才回过神。
“你特地过来找我的?你要如厕?”
广寒直接跳过第一个问题:“教我唱歌,凤凤唱得难听。”
他的表情十分正经,以致于何疏一时弄不清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