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瞧着信中的食谱,那表情自是一言难尽——感情你们四家搞风搞雨的,最后就为了吃一口鸡爪子!
真是太——有那么好吃吗?
好奇害死鸡,这不,很快朝廷上下就发现皇家各处的饲养场一夜之间大量的活鸡被宰杀,而第二天一早,几乎所有上朝的大臣都收到了皇帝陛下的赏赐——无爪鸡若干。
当然,皇帝给出的赏赐理由可比四家族的靠谱许多,其大意约为:诸位大臣为国操劳,辛苦之极,这鸡便拿去,同家人一起好好补补。
众大臣:“?”
天启民众:“?”
一只泡椒鸡爪引发的震荡就这样如火如荼的蔓延着,而作为这一场风波的始作俑者——谢云曦却早已抱着新腌制的几坛鸡爪上山而去。
所谓世间纷扰不过心,桃花居里自逍遥。
不过,逍遥之前,还得忽悠好谢老太爷才行。
祭祖前夕,谢云曦便吊着老爷子的好奇心,后来又因鸡爪的事分了神,这会儿空了下来,谢老太爷便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为避免他再想炸丹炉,谢云曦早便想了一法子,并为此法取名为——黄豆转移大法。
黄豆,再常见不过的一食物,只是谢云曦却觉时下之人对这黄豆实在有些大材小用,要知道黄豆的可塑性那可是相当的强悍,其制品如——豆腐、豆浆、豆腐丝、豆腐皮、豆腐干、腐竹、素火腿等,简直千变万化,花样繁多。
如此好玩,且有趣的食材,怎么能叫他一人独享。
当然,豆制品如此之多,本着循序渐进的想法,谢云曦便打算先演示一番黄豆豆腐的制作。至于其他豆制品,当然要留给老太爷自己去琢磨,折腾。
这一日,雷雨后,天晴且舒适。
石磨坊内,谢云曦将压制成行的豆腐捞出,用木切了一块拿给一旁正惊叹不已的谢老太爷,“阿爷,你瞧,这便是盐卤点的豆腐,还要这两块,分别是用醋点和石膏点的。”
黄豆磨成豆汁,再从豆汁变为豆腐,学过相关知识的自然知道,这其实就是简单的蛋白质凝固,但在当下,人们可没有这方面的理论储备。
这不,当谢老太爷瞧见盆里的豆汁从液态凝固成固态豆腐时,自是十分惊奇。
他不敢置信的伸手,小心触碰豆腐,“这…豆汁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不过就加了些从海边拿来的什么盐卤,还有这醋,还有那像面粉似的石膏——实在太奇怪了。”
谢老太爷可是位难得的,富有科学探索精神的老小孩,而点豆腐中蕴含的化学现象自是很能勾起他的探究欲,他拿着三块新鲜出炉的豆腐,左瞧瞧右摸摸,又想起让豆汁发生质变的三样东西,又是一阵捣鼓研究。
点豆腐三样东西之一的盐卤,其实就是盐海晒去盐后,在盐池中残留的液体。
晒盐之法是去年谢云曦交托给家族的一种新的制盐之法,当然因为此法牵涉利益太深太广,谢家目前也只在内部秘密进行尝试,谢老太爷自是知道,不过他却未曾想,这盐晒完后的废液竟还有如此神奇的用处。
至于醋,那是再常见不过的调味料,而石膏早几年便被发现能入药治疗高烧,如今也算是一味中药。
盐卤,醋,石膏,还有黄豆豆汁——这四者瞧着都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明明毫无关联,怎么就能让豆汁变成这……叫豆腐的东西呢?
谢老太爷满头问号,“三郎啊,这四者为何能有如此奇妙的变化,老头子我瞧着,也没发现它们有什么共通之处。”
谢云曦见他好奇,暗自比了个胜利的手势,但面上却极为淡定,只道:“啊呀,这个我也不太清楚,阿爷你是知道的,我就平日里爱折腾些吃的,这豆腐还是我偶然间发现的,至于什么共通之处……”
歪着脑袋,故作沉思。
半响——“都挺好吃的,这算共通之处吗?”
谢老太爷恨铁不成钢的给了他一栗子头,“你就知道吃吃吃。”
“人生不就是吃喝拉撒睡嘛。”谢云曦揉了揉脑门,无辜道,“再说这豆腐真的很好吃啊。”
谢老太爷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暗自感叹:哎,这谁家孩子,半点上进心都没有,面对如此神奇的现象,竟满脑子就知道吃,实在是——
“咳咳,那什么,真这么好吃?”
谢云曦露齿一笑,当即俩祖孙移驾厨房。
午膳,一席丰盛的豆腐宴。
小葱拌豆腐,麻辣豆腐,香煎脆皮豆腐,鱼头豆腐汤等,吃的谢家俩祖孙那是相当心满意足。
“豆腐,果真美味,三郎诚不欺我也。”谢老太爷拍着鼓鼓囊囊的肚子,灵光一闪,“三郎啊,竟然这黄豆豆汁可凝固成形,不知其他豆类加那三物是否也会如此这般。”
又一想,“我瞧着刚加热时,锅上还漂浮一层薄衣似的东西,不知那又是何物,能否捞出细探。”
“还有这盐卤点的,石膏点的和那醋点的豆腐口感似有不同,也不知是何道理?”
不待谢云曦说什么,他又一沉思道:“若是将盐卤,石膏等投放的量减少或增加又会发生何种变化呢?”
面对这诸多的问题,谢云曦一概只当不知,且还装傻充愣道:“阿爷所问之疑,孙儿也不知,不如阿爷这几日便住我这儿,好好研究一番,若能再开发出别的吃法来,那自是极好的。”
吃货自然还是最关心吃的,不过前头半句倒是和了谢老太爷的心思。
当即,谢老太爷便决定在桃花居住下,从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沉迷豆汁的研究,每日三点一线——卧室,石磨坊,厨房三处,从晨起到夜禁,玩的那是相当的乐乎。
而在谢云曦有意无意的引导下,豆浆,豆腐脑,豆皮,腐竹等一系列的豆制品应运而生,不仅满足了谢老太爷那旺盛的好奇心,还丰富了谢家的餐食种类。
当然,最为重要的是——老太爷终于忘了炸丹炉,找刺激的事。
可喜可贺,全族同庆。
不过,这沉迷豆类研究的事吧,其实也有一些不大不小的后遗症。
比如,为满足谢老太爷那无穷无尽的好奇心,谢家短时间内又出现了大量采购物资的事,上次无爪鸡的事还没平息,这儿又出现了各种豆类采购的情况,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且这一波采购之势,在孙亦谦等人拜访桃花居后再次迎来了又一次的“腥风血雨”。
天启四大家那可不是白叫的,当他们同时采购同类物资时,其结果便是市场动荡——继天启鸡贵后,各处的豆子也迎来它们的“豆生巅峰”。
而造成这一切因果的谢家某人——
“这天愈发热了,连雨水都少了许多,看样子真要入暑了呢。”
夏至过后便是小暑。小暑有三候,一候温风至,二候蟋蟀居宇,三候鹰始鸷,一个连风都热的节气——
“哎,这日子没法过了,怀远呐,何伯啊,你们再给我加几块寒冰呗,那什么,午间冷饮再加一盏啦~”
怀远:“……”
何伯:“……”
第48章
小暑, 风亦暖,田间的蟋蟀热的纷纷跑到各家的墙角, 一大早的, 便能听到它们“蛐蛐蛐”的鸣叫声。
谢小五最近停了课,没了课业束缚,这性子便活泛了起来, 像是被关久的小鸟, 一出来便“飞”去了山上桃花居里。
从此,谢云曦身后便多了条“小尾巴”, 每日, 谢小五都会随他摘果弄菜, 折腾美食, 俨然一山野孩子的模样。
初始, 奶嬷嬷们还细心给她打扮, 然而,这晨起一身淑女衣裙,到了午间却总是污泥斑斑, 发丝凌乱。
奶嬷嬷还唠叨了一天, 到了第二日却也都放弃了计较, 干脆就比着桃花居上下的衣着风格, 怎么简单方便怎么来。
当然担忧惆怅还是再所难免, 毕竟她们一直致力于将谢五姑娘培养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世家淑女, 奈何谢家家风……嗯, 太过奇特,到目前来看就没出过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淑女”“大妇”来。
“淑女”反面教材可详细参考谢二姑娘。
至于谢家主母,谢家二夫人——咳咳, 反正外人瞧着温婉端庄便可以了。
对于奶嬷嬷们的“伟大抱负”, 谢小五自然不清楚,她只觉在桃花居的这几日才是最逍遥快活的——没有恼人的课业,没有这也不对那也不行的规矩,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就算上蹿下跳,滚的满身是泥也不会有人唠唠叨叨。
当然,最重要的是——每天都能独占她家三哥哥的盛世美颜,真的超级开心。
这一日清晨,凉风吹树稍,院外的桃林硕果累累,缀满桃果。
谢云曦和谢小五梳洗一番,略吃了些早膳,便各自戴上草帽,拿起小竹篮,手拉手往桃林走。
外人都以为谢云曦最是高雅闲适,当年栽种桃林便是为了营造诗情画意的桃园景象,当然,事实真相其实——就是为了吃桃子。
炎炎夏日,来一口香甜的水蜜桃,或者做一碗冰糖桃子水,或热或冰,都是极为美味的夏日果饮。
昨日午间,谢小五吃了一碗微微冰镇的冰糖桃子水,从此便喜欢上了那清甜微凉的滋味。
当然,微凉清甜的食物其实有很多,但她偏就最爱那桃子,其实也不外乎桃子长的好看,桃肉粉粉嫩嫩,做成甜饮更是颜值极高——颜控的小姑娘,对待美食自也极有要求的。
只是谢小五人小,够不着桃树,谢云曦为满足她亲手摘桃的愿望,便让她坐在自己的肩上,好叫她方便采摘。
两兄妹就这般,一大一小,一人做人梯,一人摘桃果,欢声笑语间,自是别样的热闹。
孙玉柔和王幺幺随好友——谢年华寻着笑声走进桃林,待瞧见人影时,看到的便是这一派其乐融融,兄妹情深的场面。
林中桃树下,少年温润如玉,浅笑怡然,斑驳的光点下,那纤细的双肩却莫名的挺拔坚韧。
肩上,小小人儿,藕节似的双腿悠然晃荡,小手使劲往上伸展,终是摘下红润硕大的鲜桃,随即“哗啦”一声,树枝微抖,掉落几片深绿的桃叶来
叶落纷纷,恰逢清风,树荫斑驳,光影下,却是少年梨涡轻浅,稚童抱桃展颜。
此情此景,此刻刹那,却恰似永恒。
王幺幺恨不得当即执笔作画,定格林间岁月。
然而,她身侧好友谢年华却是跨步一声高嗓,“谢三郎,谢小五,还不快过来,赶紧迎接本姑奶奶大驾。”
王幺幺眼皮子一抽,当即扶额暗道: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煞风景。
谢年华一嗓子下去,那还有什么岁月静好,事情乎所以。
这不,听到这嚣张的声响,谢云曦便扛着谢小五正面对上了谢二姑娘。
谢小五是童言无忌,“二姐姐,你又不是老奶奶,为什么要称呼自己是姑奶奶,难道你和老奶奶们一样老了?”
谢云曦自是故意为之,“哟,二姐,你什么适合晋升奶奶了,这架子还挺大的,还迎接,啧啧啧——”
女人,无论大小,都不能说老,这不,谢年华听着,自然是气的同他俩斗起嘴来。
三人你一言他一语,大眼瞪小眼的,吵得那是不可开交,完全忘了这林中还有俩外人在。
王幺幺和孙玉柔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不过王幺幺倒是还好些,毕竟此前便常出入谢家,对谢家众人的相处早有过深切的体会,也算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而孙玉柔常居都城,前两日才刚回琅琊,如今却是第一次见到谢家这位赫赫有名的三郎,至于谢家人之间,这独特的相处之法,自然也是见所未见。
虽说她同谢年华来往亲密,也常听她提起家人,但耳听为虚,眼见方为实,如她家大堂哥——孙亦谦,外人都道是谦谦君子,但她却知他内里腹黑,极为骄傲。
而谢家三郎似乎也不同于传言所述的那般——清雅高冷,不食人间烟火。
但同样也不像谢年华整日吐槽的那样——好吃懒做,肚里坏水。
孙玉柔瞧着谢家三人,你来我往,吵吵闹闹,不知为何,竟还有那么些许的羡慕。
她自小随祖父母在都城长大,同家中父母兄弟自是和谐有余,亲近不足。儿时还好,只是随着年龄渐长,慢慢的也都变得疏远起来,偶尔见面,也是客客气气。
说不上好或不好,世家大族大致都是如此——嗯,也许谢家除外。
孙玉柔不禁感慨,“真好。”具体好什么,却又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