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超忙道:“怎么会!他可以的。”
许灼诧异,“你怎么知道。”
自己和徐子立关系明明更亲近,相处这么久也没摸透对方的性取向。
何超一副说漏嘴的样子,便倒豆子般全盘脱出,“其实,他喜欢外校的那个人,并不是女孩子,而是个男孩子,所以他一直瞒着这事,谁也没说,我在那个学校刚好有认识的人,碰巧得知。”
许灼恍然,这样好像说得通了。
何超问:“小灼,你想让徐子立开心吗?”
许灼说:“那是当然。”
何超笑着怂恿,“那你和他再告白一次,被人喜欢这件事多有满足感成就感,他绝对能借此忘记情伤。”
许灼看上去有些抵触,“可是他上次都没有回应,明摆着对我没兴趣,何必勉强。”
而且他当时是脑子发热,之后再也没热过。
何超不以为然:“你那是方法错了,我过后想了想,现在谁还用情书表达爱意啊?都直接口头说了,你之前那个方式太含蓄,人家可能没有明白你的点。”
许灼觉得自己情书写得挺露骨的,徐子立语文成绩特别优异,没道理看不懂啊。
“可是……”
何超打断他的话,“别可是了!你知道那个男孩为什么拒绝他么?说觉得同性恋恶心,看到他就想吐,让他滚,最好去死。”
这话一下子刺痛了许灼。
他属于对自己的性取向了解得比较早的一批人,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他也积攒了能和身边朋友公开出柜的勇气。
但他依然能记得很多朋友因为这个离开了他,那种不被理解,被嫌弃的感觉,他每每想起还是会觉得窒息。
爸爸那边的亲戚很少来往,但早先年偶尔因为公司股份的事情,双方还是会有走动。
他有一位同龄的表哥,当初到他房间玩游戏机,无意间翻到他衣柜里藏着的同性漫画。
当时恶心得破口大骂,还把他推倒在地,像看到外星人似地又嫌恶又惊奇,大跑出去和姑妈嚷嚷他是个变态。
他当时趴在地上,泪流满面,因为表哥的话,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变态,不愿意起来,只觉得丢人。
妈妈知道后,不管什么体面和旧情,把姑妈和表哥「请」出了家门。
妈妈蹲在许灼身边,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安抚说没事了,小灼和大家一样,都是普通的人,有爱任何人的权力,谁都没资格去指责。
妈妈从小接受的是西式教育,对性观念非常开明,在这件事上并不引导或者是强行干涉,一切全凭许灼的心意。
也正是因为有妈妈支持,许灼如今才能光明正大地接受自己的性向。
而阿立这么温柔的一个人,被他人这般言语中伤,甚至是从喜欢的人口中听到这话,比他当初更让人难以接受,想想都觉得心疼。
徐子立发现了他们二人在交头接耳,并不像其他班上的班干部一样严厉制止,只是和许灼眼神对视,然后摇头示意。
多么善良的一个人啊,许灼这样想。
晨会结束,许灼和何超相伴回到教室,路上何超仍在喋喋不休地给他出主意,许灼没有回应,只是听着。
大家桌子上都摊着一张卷子,回到教室的同学们有人哀嚎有人炫耀,都在讨论这次语文周测的成绩。
许灼的位置在后排,会路过徐子立的座位,顺路瞥了眼对方桌上的试卷,红色大大的「129」分。
他不禁眉头微蹙。
150分的满分,往常徐子立的分数都在140以上,如今倒退了这么多。
回到座位上,刚要看自己的试卷,却被身边的周椋抽了过去。
许灼满腹心事,并未在意,而是看着桌面出神。
周椋用手叩了叩他的桌面,还未说话,就看到许灼下定决心般猛拍他的肩膀,“我们艺术节表演唱歌吧?唱情歌!”
周椋愣了愣,眼底带着惊诧。
他怎么敢!喜欢自己的这事,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要和他一起唱情歌,这是想让全校都知道?
就这么喜欢自己么,想到这里,周椋的心跳并刚才更快了些。
主意打定,许灼脑海中开始思索付诸实践的可能性。
他倒并非有什么很强烈的想和徐子立在一起的欲望,只是他的身边有妈妈,徐子立的身边谁都没有,他希望自己能成为支持他的一份子。
想亲口告诉他,不要对生活失望,也千万不要走极端,会有人喜欢和珍爱他。
周椋修长的指节仍落在许灼的桌面,许灼顺手摸了摸他的手背,“这么好看的手,就弹吉他好了。”
周椋如触电般地猛地收回手,皱着眉头启唇正要说些什么,许灼忙捂住他的嘴,“吉他好上手,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们请个一对一速成一首歌没什么问题。”
仿佛是嫌弃许灼手心脏似的,周椋双脚用力一蹬,板凳后移,躲开他的触碰,慌乱地拿起桌上的卷子:
“别满脑子都是演出了,你也分点心思在学习上。”
许灼乐出了声,“没拒绝就当你是答应了!”
他顺手接过自己的卷子,看到上面红红的「88」分,笑容僵在脸上。
90分才及格。
一瞬间,他开始反省,自己哪来的功夫关心徐子立的成绩?人家成绩倒退了也狂甩他几条街。
但许灼是个乐观的人,很快打着哈哈,“怎么说呢,这分数还挺吉利的。”
半月之后。
学校艺术楼的练歌房,许灼抱着热水瓶,用吸管吸了一大口温水,“我们再来一遍。”
周椋的右手垂在吉他的吉他弦上,并未立马弹奏,而是观察着许灼的状态:“要不今天就到这里?你身体刚好,需要多休息。”
两天前,许灼误食了花生,当时面部因为过敏症状甚至出现了呼吸困难,周椋这才知道他原来对花生过敏,也牢记在心里。
许灼似是对过敏这事已然习惯,身体刚刚恢复就嚷着来练习节目,周末甚一练就是一整天。
“我没事,还能坚持。”许灼摇头。
周椋没弹,他便清唱。
在许灼的精挑细选之下,最后选择了陈奕迅的《I do》。
这首歌,光从名字上,都引来的周椋无限的联想,许灼莫不是想借着这次表演暗示着什么,和他发展进一步。
周椋看似看调弄弦,实则将许灼每一句歌词都尽收耳底。
要说许灼天生是当演员的这块料,也是有原因的,他的咬文嚼字清晰又不刻意,无论是说台词还是唱歌都有个人独特魅力,很容易吸引人的注意力。
虽然只是练习,但他仍旧认真对待,每一个字里行间都用了感情。
一首歌毕,许灼拿笔在歌词单上标了些备注,提醒自己哪些段落难度提升,需要注意。
他又一次对周椋说:“这次表演意义重大。”
周椋已经听过了很多次。
每一次,他都莫名心底震颤,这家伙真是,不知道「含蓄」两个字怎么写。
换作之前,他总是听听就让它过去,这次却不同了。
尤其是在经历许灼过敏生病以后,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曾经自己最不屑最害怕接触的人,对自己有多重要。
重要到,现在的周椋,可以坦然地接受他的一切,包括喜欢。
周椋这才意识到,曾经的抗拒,只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
或许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会被简单又赤诚的许灼吸引,他害怕沉沦,所以干脆自暴自弃地推远。
他心里总想着找机会拒绝许灼,实际上从未当真付诸过行动,每每都会找到理由搪塞过去。
他其实是在享受这份坚定的喜欢,更是想独占这份喜欢。
有一种直觉,许灼会借这次表演,再次表白。
还能有什么比这意义更重大的事?
对于即将到来的艺术节,周椋既期待,又暗含了一丝的紧张。
二人又合了一首,唱到接近尾声的时候,许灼余光瞥见他指腹的红肿,下意识地落了一拍。
唱歌也顾不上了,忙抓起周椋的手指,凑近了看,好在只是红肿,没有破皮,很是自责,“对不起我光顾着排练,忘记你的感受了,我们今天不练了。”
周椋的喉结滑了滑。
许灼抿了会儿唇,“疼么?”
其实用拨片就还好,今天是拨片忘带了,倒也没什么太大感觉,不过周椋此时竟然点了点头。
下一刻,许灼捏着周椋的手腕,凑到自己的唇边,开始轻轻地对着指尖呼气。
周椋的指腹很痒,他别开脑袋,呼吸也跟着急促了些,却难得没有将手抽走。
“还疼么?”
“有点。”
后来……
遇到最害怕的虫子也不吭一声的周椋,今天「疼」了近十分钟。
“咳——”门口传来女孩的轻咳声,打断了二人的动作,艺术部部长打趣道:“例行巡逻,看看各组的进度,没打扰二位吧?我很快就走。”
这个部长是幽默的性子,许灼对她的话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部长没从许灼这里瞧出个所以然来,但刚才周椋的表情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亏她以前还对许灼有点意思想发展发展,前面有周椋这拦路虎,她是一点戏都没有,幸好收心得快。
都是同学,也没什么架子,随口问了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困难,需不需要帮助她就准备离开了。
要走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又回到了二人面前,拿起胸口的拍立得相机,对准二人:
“快,给你们俩拍张照,刚好剩最后一张相纸。”
许灼蠢蠢欲动,周椋却是没什么兴趣,硬被许灼从座位上拉了起来,两人并排站着。
部长看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吐槽,“你们僵硬得就仿佛在练军姿。”
许灼闻言,微踮了下脚尖,一把勾住周来那个的脖子,给他校服也扯得松松垮垮,另一只手还伸出了食指,用力戳了下他的脸蛋。
周椋无奈纵容地看向他。
“很好!”部长迅速摁下快门,记录下这个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