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没事做?”宣承越实在受不了了,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没事做要不要咱们开个会复盘一下剧本还有人设图的问题?”
围在四周兽忽然就没声了,在沉默过后,胡志这位没太多制作方面任务的制片才狐疑的开口:“你真不在乎这个?”
“我都说准备告他们了!”宣承越拔高声音,“这事儿他们本身就做得不地道,不过你看我像是被打击出心理问题的样子吗?”
蜘蛛小姐是他们公司的编剧,闻言对了对手指:“呃,那个……”
“你要是再给我拖进度,那我确实会被整出心理问题。”宣承越看向蜘蛛的脸,“宁雪你的那个世界观什么时候能上交?你从上个星期四拖到了今天对吧,你双休之前还给我发消息说今天肯定能能搞定,你……”
“我现在立马去写!”被称为宁雪的蜘蛛向后一个“倒车”,而后迈着自己八只腹足漂移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宣承越看向其他兽,这次不需要他开口,那些兽纷纷散开,干自己的活去了,只有浩元没动弹。
浩元唯一的任务就是完成那个训练,最主要的是宣承越一看他那打扮,心情就坏不到哪里去:“怎么了?”
这声音怎么还温柔了一个度?王大咪舔了下自己的虎牙,刚宣承越拽着他牙齿晃他脑袋,倒是不疼,他俩也经常这么闹,只不过这前前后后的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
浩元走上前,他蹲下抬头看向宣承越:“你忽然被攻讦,这事儿大概跟我脱不了关系。我会尽快把这事儿弄清楚的。”
“能理解的。”宣承越能看出浩元有些紧张,“不过这事儿确实没对我心态造成太大的影响,你也没必要内疚。”
真的没有影响吗?浩元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宣承越。
十五岁出名的天才,如今也才27。但浩元从他身上看不到半分骄傲自得。
网上那些难听的话,再怎么也会影响到生活状态吧。
但哪怕是那些兽都冲到公司楼下了,宣承越的反应也只是平平,看久了浩元甚至会有些荒诞的感觉,宣承越的反应像是彻底把那群不认识的,满怀恶意的兽给隔开了。
反而衬得他们是在胡闹,宣承越像个看戏的。
直觉告诉浩元这不应当,宣承越身上种种反常的地方聚集在一起,浩元觉得宣承越以前肯定还是遭遇了一些事的。
只有经历过大风大浪才能真正地做到心如止水。
……
不出众兽所料,最后宣承越被扒得那叫一个彻底,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他们没能骂起来。
怎么说呢,太惨了。
完全没有兽形那不就是残疾吗?而且人形时的第二特征都被更换了,也就是说他原生的耳朵和尾巴都被割了?这只是想想就会让兽幻疼。
而且宣承越说白了,压根没有什么原则上的错误,当时人类死了但是剧情没有崩,只是那个人类的粉丝接受不了,而那个人类的粉丝群体又太庞大罢了。
但把兽的伤疤挖出来,并且恶意揣测,上纲上线,这是个正常的,有公德心的兽能做得出来的?这简直就是一场声势浩大的霸凌。
所以在宣承越三天后得知这个消息时,整个网络的主流声音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甚至有官方媒体介入进来,毕竟他们这是为了一个不存在于世的“人”去大肆侵害别兽,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这都太过丧心病狂了。
想要弄出假人类的地下实验室十几年前被打掉不少,他们完全没有兽性,利用兽对人类的喜欢去挣黑心钱,不知道多少幼兽在被死在了里头,被救出来的那些也有许多终身残疾无法治愈。
这压根就不是应该被拿出来娱乐的事儿。
而宣承越的这一段过去更不应该被扒出来,他们对受害者进行了二次伤害,却还沾沾自喜。
这事儿直接从人类控的反攻上升到了伦理道德的高度。
宣承越知道这事儿的原因还是他收到了那只麻雀的电话,吴荃其实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他打电话的缘由,而宣承越却从他的反应中明白了事情不太对劲,跟吴荃来了句:“好了你别说了。”
之后他打开手机,看到了新闻。
当时他正在跟公司里所有兽开会,所以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之后便将手机放下,无缝切入他们刚才讨论的话题:“我觉得男三不需要安排他被说服或是所谓的被洗白。”
“那个,宣哥。”宁雪憋不住了,“你,你没事吧?”显然宣承越的事儿他们都知道了,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聊正事!”宣承越曲起食指和中指敲了敲茶几台面,“想难受或者跟我共情,给我憋着回家再释放。”
而作为新人,只是过来听听了解公司项目的薮猫却哗啦一下眼泪出来了:“呜呜呜,宣导你真的很温柔呜呜呜,你是不想让我们担心吗?”
宣承越:“……你不要自我感动。”这只薮猫哪儿都好,就是容易脑补太多。
“我知道刚打电话来的是您前任徒弟对不对?”薮猫只觉得这是宣承越一种另类的安慰,“他背叛了你他还敢打电话?”
这事儿谁告诉她的?宣承越瞥向其他老兽,那些兽相当默契地扭头不与宣承越对视,宣承越明白了。
他们私底下肯定有偷偷聊过,宣承越那点老底估计都被抖干净了。
“少想点吧。”宣承越无奈道,“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了,别替我担心那么多。”
“他们想抓住我打一顿可能还行得通,想把我整破防是不可能的。”说着,宣承越还笑了笑,不等众兽反应过来,他再次把话题绕回去,继续讨论剧情。
浩元更觉得困惑了,他始终觉得宣承越不应该平静成这样,但浩元又觉得没必要把宣承越从头调查一遍,所以他选择了直接询问。
这些天宣承越都是坐的他的车,而这次在下班之后,浩元等宣承越扣好安全带就开口了:“你不应该这么冷静。”
“什么?”宣承越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不应该这么冷静,这是不合理的。”浩元坦白,“你才27岁,是个少年天才,按理说你应该是有傲气的,在那些兽质疑你作品的时候,你不应该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
宣承越大概没想到浩元会这么直白,他愣了一下,而后轻笑了两声:“也没有不在意啊。”
宣承越扣上安全带,又继续说:“我以前大概真的会很在乎这种东西吧……嗯,应该说肯定会被搞心态。”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像凡尔赛,但我其实不是天才。”宣承越脱力靠在了副驾驶的椅背上。
浩元有些困惑:“以前会在乎?是三年前吗?”
“不知道啊,也许更早?”宣承越单手撑着脑袋。
他不是什么天生大心脏的人,那些恶言恶语也不是完全对他没用。
宣承越曾经天真,热血,咋咋呼呼,而他没有太多伟大的目标,他就想出名。而想出名的理由也很简单,那样有面子。
就跟那些漫画小说里的王道主角一样,他们最开始都是被人看不起的,扔在人群里不特殊的那个,最后他们总会逆袭打脸,王者归来。
宣承越一直到大学毕业位置都觉得自己是那个牛逼哄哄的主角,绝对能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
他不要命似的往前冲,总想证明点什么,后来他待的第一个公司出了些事。他们接了个小说改动漫的活,那小说是现象级的科幻类作品,但动画组出的人设与小说设定极其不符,画风老气,带着廉价感。
当时所有的锅都被推到了他这个新人的头上,即便当时他的并没有能力参与到出人设这一环节。
最后老板苦口婆心地劝他,客客气气地给了他三倍工资做补偿,也算是封口费,随后便将他开除了。
对外则是一副“大义灭亲,绝不姑息”的态度。
而那大概是宣承越的社交平台第一次被攻陷。
他不敢澄清,不敢跟曾经的东家硬刚。更不敢和那些网友对线。
明明只要不看就好了,宣承越却跟着了魔似的一遍遍往下翻。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水平烂就别他妈瞎接活。】
【我上我也行,做人还是看清自己逼数的好。】
宣承越回了老家,他买了点吃的去找他妈妈了。
他爸出意外死得早,宣承越没印象。不过他妈妈和他俩人凑过着过得也不错,唯一一点不太好的大概就是他妈妈走得也挺早,宣承越刚开始工作的那一年她就没了。
宣承越在坟头枯坐了一天一夜,倒是什么都没说。
他以前挺怕鬼的,觉得坟地这种地方阴风阵阵,别说晚上过来了,就算是白天他都恨不得绕道走。
那天宣承越总觉得自己在等点什么,兴许是等着躺在里头的老妈给他来一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但事实证明,世界上没有鬼怪,而从那天起,宣承越的性格似乎就发生了些变化,后来宣承越自己也出意外死了,对于某些东西看的也就更透彻了。
宣承越脑袋靠在车窗上,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去在意这些其实是好事。”
浩元看向宣承越。
他没法形容宣承越现在的表情,只觉得他似乎是有些难过?不,也不对,他看着也不像伤心的样子。
宣承越的眼神似乎有些失焦,他眼瞳的颜色太深了,乍一看像是黑色,而车窗外的那些灯光短暂的映进去,又很快地一扫而过。
其实宣承越真的很符合那些兽们喜欢的“帅气人类”形象,但浩元不喜欢人类这种脆弱的幻想生物。
但此时此刻,浩元却觉得宣承越确实蛮好看的,有些长的黑发,与黑发形成鲜明对比的白色皮肤,从鼻尖到下颌的线条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尤其是宣承越身上那股气质,似乎能从他身上窥见一种故事感,而他的平静是那种浓烈过后的淡然。
让兽想要和他喝一杯,也许这样就可以窥探到那些组成如今这个宣承越的那些点点滴滴。
“你那么严肃干嘛?”宣承越注意到浩元的脸色,他笑着问:“还早,要去吃宵夜吗?”
“诶?”
“导演请客,但你得用学习进度来回报我。”宣承越说着,还真从兜里拿出口罩和眼镜,“介意和上司单独吃饭吗?你放心,我很正直的。”
“当然不介意。”浩元知道这是宣承越在调节气氛,刚才似乎有些凝重了,不过,“不叫东向田和秋玥真的好吗?”这是大象和薮猫的名字。
“你想叫他们?”
“不想。”
第12章 他们都恨我
尽管宣承越自己没太多感觉,但他好像一夜之间成了世界上最可怜最悲惨的兽。
甚至有些人类控都表示理解,毕竟在经历了那么痛苦的过去之后,真的很难再去喜欢人类。
所以到底为什么直到现在还觉得他是讨厌人类的啊!剧本写死一个角色不是挺正常的吗?宣承越只是一视同仁而已。
最烦的还不是这些与他不相关的兽,而是他曾经的那些“老朋友”。
当初分公司之后有一部分兽直接跟着宣承越离开了,不过大部分的还是留在原公司。不去考虑理念相合的问题,那些兽绝大多数只是想留在更有保障的地方。
毕竟谁知道从头开始能不能走下去呢?大家都得过日子。
不过他们是真没想到,宣承越能惨成这样。倒不是他们不关心同事,只是往常宣承越表现得太过正常,谁能想到他背后还有那样的故事?
在第六次挂断自己前同事的电话之后,宣承越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把手机扔出去的冲动,打开通讯录,准备把自己的前同事们统统拉黑。
结果他还没有摁下“加入黑名单”这个选项,电话再次响起,这次是那只该死的狼。
“有完没完!!”宣承越终于吼了出来,吓得公司正在吃肉干的后期小哥蹭一下变成了兽形。扬子鳄的小短手没法抓握肉干,他的食物这样掉落在地。
他自己也因为没法实现坐这个动作而从椅子上滑落。
宣承越回头看了一眼,虽然这样很不道德,但宣承越觉得自己被治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