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童欣的告别仪式。
许为溪是被雨声吵醒的,把猫从自己身上扒拉开后,他起身走到窗前,掀开窗帘看了一眼,窗户外侧已经被雨水浸湿了,外面的景色只能看见个不成型的轮廓。
前几日还艳阳高照的,这就突然开始倒春寒了。许为溪看了眼时间,已经六点了,而童欣的告别仪式定在上午十点。
考虑到外面的天气,许为溪在继续穿单裤和把秋裤套上之间犹豫了很久,然后伸手把秋裤丢到衣架上,从衣柜里拿出件长大衣。
梁亭松和侦查小组的其他人是一早就到殡仪馆了,因着囡囡想要送些东西给童欣,林钟出门后先去了医院随后赶来殡仪馆。
几人在殡仪馆的休息区坐等了一会儿,许为溪就和章淑燕先后来了。
梁亭松抬头看过去,这人今天穿着件白衬衫,配着白色西服裤,外面套的是黑色大衣,衣角长到脚踝,以及怀中那一捧黑纱装饰的白玫瑰。
许为溪这两日因为计鸣淇的事,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与梁亭松接触,现下在这里遇见了,想避也避不了。
许为溪做好了接受人一通质问的准备,但梁亭松只是坐在那里看着他,待他走近后像是朋友寒暄似的说了一句:“还是你细心,我们空着手就来了。”
许为溪怔了一下,随即低头看了眼怀里的花朵,再抬起头时,面上扬起淡然的笑,“女孩子都是爱花的嘛。”
“我那天不应该让你陪我去审讯计鸣淇,不然也不会有之后的事情了。那天你走的太急,之后我一直想和你说这件事。”梁亭松点点头,随即站起身看着面前的男人道。
因着身高的问题,许为溪得微抬着头。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梁亭松的喉结,随着人说话而上下跳动着,许为溪看着出了神,待人说完停了半天,才回过神。
“这个事……也没什么的。”许为溪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他才应当是心虚的那一个,现在反倒是梁亭松来跟他道歉,“况且,我也不可能当他的委托律师,他的算盘打的再好也没用。”
虽然是周末,但童欣的追悼会并没有很多人来,除了梁亭松几人以外,只有几个同班的同学,凭着声音记忆,梁亭松听出其中一人就是当时偷偷给他们打电话的女孩。
她将一小扎白菊花摆到照片旁,又偏过头看向梁亭松和许为溪,梁亭松突然想到那天女孩问他,童欣能回家吗,能回去上课吗。
人生最恨莫过于无能为力。
那个名叫汪广元的老师也来了,依旧是板着一张脸,他看着童欣的照片叹了口气,摇摇头就走了。
警方的人一起走上前进行悼念,于沅望着照片里笑颜如花的姑娘,不由的一阵心酸。“下一次就当个永远无忧无虑的小朋友吧。”
林钟将囡囡交给他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盒没有打开的糖,旁边附带着囡囡的字。
[童欣姐姐,你给我的糖我找不到了,但是我有好多好多糖了,你也吃糖,吃了糖就什么都好了!]
那些糖是她醒来后,第一次撒娇求着父母去大超市买的。囡囡将那一盒糖小心翼翼的放在病房床头柜的抽屉里,视若珍宝,直到今天,她终于把这盒糖送给了想送的人。
许为溪抱着那捧玫瑰走到童欣的照片前,“听说人死后,灵魂就会游荡在岸边,一艘小船会载着他们的灵魂到彼岸。肉体无法到达的远方,就让灵魂奔赴一场吧。”
许为溪伸手抓住一朵玫瑰的花瓣,猛地一拔,而后在几人的惊愕中将那朵玫瑰的花瓣扬到空中,接着第二朵,第三朵……
梁亭松突然觉得他们只是忙碌之中抽出半天时间,来参加某个孩子的葬礼,但许为溪是很认真地在同童欣做告别。
让这些玫瑰陪同女孩一起去往远方。
悼念会结束后,只有章淑燕被允许参加入炉仪式,做最后的道别。
许为溪窝在休息区的沙发里刷着手机,怀里一把光秃秃的花茎上,零落着几片花瓣,梁亭松走过来坐到他的旁边。
“对万三龙几个人的逮捕审核批准了。这几天,拐卖案就进入审查起诉阶段了。一切都开始步入正规了。”
“可是,我们也许永远也找不到到底是谁杀害了童欣,打伤了囡囡,伤害了那么多的女孩。”许为溪将目光转向梁亭松。
梁亭松对上人的目光,十分坚定,“会找到的。”随后起身向门外走去。
许为溪看着梁亭松远走的背影,突然很想喊住人,问一问他有没有怀疑过自己,又或者为什么那么信任自己。哪怕之前的事他总能找到一堆理由,也不妨碍他在计鸣淇这件事上存在太多可供怀疑深究的点。
无论哪一点,只要梁亭松提出来,他都没有办法回答。
庆州市人民检察院公诉科对公安移交的资料进行了将近一个月的审查后,写出了公诉书,向庆州市人民法院提起公诉。
万三龙几人同计鸣淇属于同一案件的主从犯,法院依照相关律法,决定将案件进行了合并审理。
审判倒计时十五天——
经过长达两周的治疗观察,从地窖里解救出来的女孩们都已经清醒过来,但有两个女孩脑部神经受损严重,今后生活无法自理。
囡囡坚持要去看望这些女孩,让父母把自己抱到轮椅上后,抓着轮子一点一点地移动,因为胳膊力气的有限,没多久囡囡的额头上就布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林钟和姚枝年一直守在她身边,生怕出事,但女孩坚强又固执地要一个人走完这段路,直到到了女孩们所在的楼层,她偏过头朝林钟一笑,“我答应过要接她们回家的,说话算数。”
审判倒计时十天——
侦查小组正在会议室里整理当时从童欣家和学校带回来的东西,摆在一边的手机突然响了。梁亭松看了一眼,随即接通。
“梁警官,我是童欣的妈妈,章淑燕。”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梁亭松停下正在整理的动作。
“您说。”
女人的声音明显有些紧张,“当时你说如果我需要帮助,随时可以给你们打电话对吗?”
“自然。”梁亭松走到白板边,拿起一只笔在白板上写着,“所以您需要什么帮助?”
“我要离婚!我要离开这个男人!”失去了女儿的妇人,软肋被人生取,于是扯断了禁锢自己的枷锁,要重新振翅离开这个人间地狱。
“我会为您介绍律师朋友,尽可能给您帮助。”梁亭松挂断电话,将许为溪的联系方式发了过去。
审判倒计时五天——
喊了半天无人应答。
许为溪推开厚重的大门走了进去,才发觉门上的灰尘已经积攒了多日。桌上的苹果已经被坏了一大半,边上摆着碗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米粥。
“计老爷子!”许为溪直奔卧室,猛地推开门,老人端坐在轮椅上,只背朝着他。许为溪默了片刻,慢慢地走到人身边蹲下。
老人双眼紧闭着,双手交叠抱着东西,不知是何时仙去的,眼下还有隐约可见的泪痕。
许为溪小心地将那东西从老人怀中取出,那是一张被人从中间撕烂后又重新用胶布粘好的照片,一对男女将一个婴儿环在中间,看着镜头笑得无比恩爱。
许为溪将照片翻过来,那背面用圆珠笔写着两行字
[愿夫妻琴瑟和鸣,愿宝贝鸣淇岁岁安康。 摄于计鸣淇一岁生日]
明明都在世上,却一个也见不到。
“计老爷子,走好。”许为溪轻声道,而后万籁俱寂。
科普时间+一些设定补充
明明已经开春了,热了几天却又突然开始倒春寒。
某言裹着自己外套在寒风里热热发抖,两个鹅子在书里一个比一个潇洒。
☛许为溪穿衣法则之只要我大衣够长,就没有风能冻我的腿
☛梁亭松抗寒法则之这点冷跟冬天早六起来晨跑差的远多了
①突然想起来的一些小科普:
其实审讯时并不会只有一对警察进行审问。一般是可以有两到三组警察进行审问,因为有的嫌疑人可能第一组的时候没有说,到第二组就说了。
这个时候就是看哪个组更能赢得(?)嫌疑人的心。
②文章的时间设定是2024年
小溪的年龄不大,书中设定24岁,00年的小朋友
归功于小学到高中这段成长中的跳级以及国外学习,小溪23岁就已经研究生毕业了。
他提到的证书是心理咨询师证和律师资格证(A级)
松哥大小溪4岁,书中时间为28岁
成长经历有些坎坷,属于好学生好好学习自立自强那一类
17年从公大毕业,然后进入市局,一干就是7年。
(他两的羁绊可以说是从母胎里就有的,以后就揭晓了)
③设定中会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请多担待。我也会不断摸索不断加强自己的写作!ξ( ✿>◡❛)
第20章 你情商真的很低啊
庭审当日——
“今天的天气不错啊~”于沅推着轮椅往前走着,抬头扫了眼天空,一连多日的阴沉天气,到了今天总算转晴了。
女孩偏过头来看她,脸上戴着医用的蓝色口罩。女孩把口罩往下拉了拉,“于姐姐,我带着口罩去会不会不好呀……”
于沅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没事。”
这次庭审是公开的,旁听的除了被拐卖的女孩家属、普通民众以外还有一部分记者。囡囡作为拐卖案的受害人,出庭是避免不了的,考虑到之前住院期间发生的事,为了保护女孩不受舆论伤害,法院方面准许囡囡戴着口罩参与庭审。
“于姐姐。”囡囡伸手拉住于沅的袖口问道,“结束后我能去买小蛋糕嘛,我好久都没有吃蛋糕了。”
于沅故作为难地“诶——”了一声,朝女孩眨了眨眼:“小蛋糕没有,你看大蛋糕行不行,上面放上水果和软糖的那种。”而后将手摊开在半空中。
女孩和她击了个掌,咧开嘴笑道:“好!”
囡囡的父母拿着东西跟在后面,出院前还在担心女儿情绪,又不愿意打电话麻烦警方。梁亭松也是在早起的时候,接到了许为溪的提醒,而后立刻安排了于沅过来。
看到女儿现在的状态良好,两人多少安心了些。
许为溪到法院门口的时候,侦查组的几人正往这边走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许为溪停下脚步回头看去,正对上梁亭松抬头看过来的目光。
台阶高处的许为溪穿着一身黑色风衣,两手插在衣兜里,眉目低垂望着台阶低处的梁亭松。
梁亭松脚步顿了顿,看着许为溪,那张脸上冷漠平静,不着任何情绪。
如果说平日里和他相处时的许为溪,聪明又自信,不掩身上的光芒,借口随手拈来,像个淘气的孩子的话,那么此刻站在那里的人,就像是被墨包裹起来的雕塑一般,仿佛站在世界之外,审视着什么。
走到人身边的时候,梁亭松招手让几人先进去。
“谢谢你早上的提醒。以往有过临近庭审,原告或者证人突然决意不肯到场的情况,现在想想,我们在照顾当事人情绪这方面确实考虑不周。”
看着几人消失在转角的背影,梁亭松偏过头来对许为溪道,发现这人的情绪是真的很低,“心情不好?”
许为溪默了半晌仰头看着人道,眉间带着些许疲倦,“昨天晚上看书看得有点晚,又起了个大早……”
说着还真的打了个哈欠,抻了个懒腰。
梁亭松看着人一服确实没睡好的模样,心下有些感慨,还得是年轻,仗着身体好怎么熬夜都不怕。
“不过梁警官,你情商真的很低啊……”许为溪忽而有些无奈地笑道。
就这没什么兴致也不忘怼他一句,梁亭松叹了口气,“确实,还有很多地方得向你学习,还望你不吝赐教。”